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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陆迢晔冷嘲出声,“轮得到昭仪置喙?”
    苏珍怀本意是想提醒静南王,别为了一个什么莫名的李老太太,与太后生了间隙,却不想自己好心好意的提醒,被这么下面,当即便有些挂不住,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昭仪,您今日不是来赏花的吗?咱们去前头瞧瞧吧,就别耽误静南王与苏二姑娘了。”宫女见苏珍怀变了脸,慌忙道。
    苏珍怀不动。
    苏锦萝偷偷觑了一眼陆迢晔,觉得这人说话,怎么那么呛呢?
    “走。”苏珍怀一甩宽袖,转身离去,发髻上的金步摇被甩的淙淙作响,衬出一番心烦意乱。
    “昭仪。”宫女急急上去,“您走岔路了。”
    “没走岔,这条路,不是去寻城阳郡主的好路嘛。”苏珍怀冷笑,攥着绣帕的手愈发紧了几分。
    宫女未再说话,只面色担忧的看了人一眼,然后低下了脑袋。
    ……
    苏锦萝和陆迢晔大丰收,回去的时候却被太后那处的宫娥给唤住了。
    想起方才苏珍怀提到的事,苏锦萝紧张道:“太后不会发现咱们偷了萝卜,要罚我们吧?”
    苏锦萝觉得,为了三根萝卜就把自己的脑袋搭上,实在是有些不值。
    陆迢晔看了一眼苏锦萝,并未搭话,只拍了拍宽袖上的泥,牵着苏锦萝跟那宫娥去了。
    苏锦萝万分紧张,陆迢晔又不说话,她挎着那竹篮子,连宫娥要替她拿也不肯。
    去了寿康宫,苏锦萝和陆迢晔一身污泥的,自然不能见人,在侧殿换好衣物后,才进了殿。
    殿内,太后正在梳发。
    给太后梳发的人是个小太监,唇红齿白的,苏锦萝觉得有些面熟,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太后正在挑步摇,那小太监一边梳发,一边垂眸,宽袖掩的很低,手里的牛角梳拿的又稳又平,一梳又梳,片刻后,一髻便成,髻发如蜻,薄蝉簇鬓,是个十分年轻的髻发,但因着小太监手巧,再配上今日太后穿的鲜亮宫装,竟意外的好看。
    “还是福缘梳的,最合哀家心意。”
    那唤福缘的小太监躬身,毕恭毕敬的将手里的象牙梳置于梳妆台上,然后道:“太后,静南王与苏二姑娘来了。”
    太后戴上一支金步摇,就着靶镜照了照。
    苏锦萝微偏头,看到那小太监藏在手里的落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一“咯噔”。
    她想起来了,这小太监她在静南王府见过一面,在救房茹柔的时候又见过一面。原来竟是太后身边的人吗?
    “来,快些进来。”太后笑盈盈的开口,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苏锦萝近前来,看到与自己侧身而过的福缘,白皙面容上,满是冷汗。
    梳个头发而已,怎么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第43章
    太后依旧坐在梳妆台前, 看背影, 就像是个妙龄妇人一般。
    她的面前摆置着许多金银首饰、头面宫花。
    “来。”太后朝苏锦萝招手。
    苏锦萝缓慢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
    “今日福缘给哀家梳了这么好看的一个髻, 哀家倒是不知该配哪根钗了。”
    太后伸手,开启镜奁。台下双门,一户门开,幽幽出来一个木头雕刻的精细妇人, 手持面巾、妆粉、粉黛等物,可谓巧夺天工。
    苏锦萝头一次见这样的妆台, 脸上露出好奇。她敛神, 在梳妆台前扫视一眼, 满目珠翠,晃花人眼。
    想起方才那小太监的模样, 苏锦萝不敢随意搭话,暗暗蹙了蹙眉, 往陆迢晔那处看了一眼。
    陆迢晔上前一步, 与她微颔首, 笑道:“挑的好了,母后可是有赏的。”
    太后笑骂,“你又变着法的来哀家这处抢东西了。”
    陆迢晔上前来, 勾住苏锦萝的小指, 动了三下。
    苏锦萝定了定神, 目光落到那支八宝翡翠菊钗上。正数第三支?
    “臣女觉得, 这件八宝翡翠菊钗是极好的。”
    一旁有宫娥上前, 小心翼翼的隔空替太后衬在发髻上。太后手持靶镜照了照,然后满意笑道:“不错,苏二姑娘真是好眼光。”
    苏锦萝轻呼出一口气,陪着笑脸。
    她大致能瞧出些端倪了,这太后瞧着慈眉善目,但却也是个积威甚重的,不然怎么能当上一国太后呢?
    “哀家这处有一支千年人参,苏二姑娘带回去,也算是个心意。”
    红绫捧了漆盘来,上头用红布覆着,隐隐露出一支千年人参的轮廓。
    苏锦萝攥着绣帕,面色微惊。
    太后什么都没问,竟然就已经知道了李老太太的事。说起来她今日随静南王来宫里拔胭脂萝卜,太后不也是恰巧唤宫人来把他们截了过来吗?
    想到这里,苏锦萝看向太后的目光愈发多了几分畏惧和警惕。
    “难得的千年人参,母后真是慷慨。”陆迢晔霍然开口。
    苏锦萝回神,立刻一脸感激的谢恩。
    “对了,永盛呢?怎么这几日都没瞧见人?”太后突然道。
    太后嘴里的永盛,是宫里的太监总管,随了太后好几年,颇有几分脸面。
    先前的小太监福缘上前,打了袍子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道:“太后您忘了,永盛公公这几日身子不适,所以才让奴才来伺候您。”
    福缘是永盛的干儿子,不然伺候太后这样的好事也不会轮到他。但自来了后,福缘才明白,这不是好事,而是一件会掉脑袋的大事。怪不得永盛那个老太监会称病,一个个的把人往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推。
    推的不是荣华富贵,是断头台啊。
    想起先前那些被拖拽出去的宫娥、太监,福缘庆幸,自己能得静南王点化,不然如今的自己哪里能得太后青眼,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福缘的脑袋垂的低低的,掌心里的落发还未处理,勒的他手疼。但这种疼,却让他愈发谨小慎微,让他时刻知道自己的脑袋上,是有柄利剑悬着的。
    “身子如何了?”
    “还有些发热,故不敢来拜见太后。只让奴才日日警醒,好生伺候。”
    宫里头但凡有些腌臜病的,势必会被不客气的驱除出去,但因着永盛身份问题,再加上太后怜惜,所以才能得几日休憩。
    “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不起。”太后话罢,由福缘搀着起身,转头看向陆迢晔。“行了,哀家就不多留你们了,去吧。”
    “是。”陆迢晔拱手,带苏锦萝出了寿康宫。
    宫外,日光正盛,倾斜扬洒,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苏锦萝仰头看天,整个人沐浴其中,明明日头那般大、那般热,但她却总是觉得浑身发冷。
    “怕了?”陆迢晔扬袖,替苏锦萝挡住那迎面刺来的日光,声音清雅,透着惬意。“表面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苏锦萝扭头,看向陆迢晔,抿唇撇嘴。
    这个人难道就不觉得他这句话是在说自个儿吗?在苏锦萝眼里,最表里不一,最黑心黑肺的伪君子,就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
    回到城西李宅,苏锦萝诧异的发现自家大哥正蹲在门槛边碎碎念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萝萝?”听到动静,苏清瑜猛地一下起身,踉踉跄跄的来扶苏锦萝下马车。一看就是腿蹲麻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苏锦萝踩着马凳下马车,神色讶异。
    “你多日不回府,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担心。而且你就让玉珠儿捎那么短的一个口信,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头。”
    说着说着,苏锦萝觉得,自己竟然从里头听出了些委屈的意思。她扭头一看,果然见自家大哥搭拢着一颗风流倜傥的脑袋,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呃……我……”苏锦萝被李老太太的事急的不行,倒是真忽略了理国公府,这才引得苏清瑜巴巴的跑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苏锦萝的话还没组织好,臂弯上挎着的竹篮子就被苏清瑜给夺了过去。
    竹篮子里装着三个胭脂萝卜,还有一根硕大的千年人参。
    李老太太身子虚成这样,自然是不能用千年人参的,但这事太后知道,苏锦萝也能明白,这千年人参不过就是个场面物,聊表心意而已。
    不过随随便便就将这样价值千金的千年人参当萝卜似得扔在竹篮子里,这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她一人做的出来了。
    “这千年人参劳烦大哥替我去收好。”将千年人参递给苏清瑜,苏锦萝拿过竹篮子,“我现在去厨房给老祖宗做萝卜饼。”
    “萝卜饼?”苏清瑜眼前一亮。
    “手艺不好。”苏锦萝有些羞赧。
    “萝萝做的,自然是顶好的。”苏清瑜话罢,瞧了一眼陆迢晔,拱手作揖。
    陆迢晔颔首回礼,道:“听闻这几日文国公府那位广收江浙粮食、布匹,卖给皇城内的四大皇商。城里城外的粮仓都被堆满了。”
    苏清瑜笑道:“是。倒是个有本事的,只是这法子出血太多,又不是百发百中,那文国公府一家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起来。”
    陆迢晔但笑不语。
    苏清瑜一愣,突兀道:“这法子,不会是王爷的主意吧?”
    陆迢晔拢袖,风姿熠熠的仰头,露出白皙下颚。“方大人聪慧,哪需得本王多言。”
    这话的意思,便是承认了。
    苏清瑜摇头,“若是王爷的主意,那倒是万无一失了。”
    苏锦萝先前也听陆迢晔与她提过一嘴,这事听起来,像是要收尾的意思?可听苏清瑜的口气,这事果真能成的话,陆迢晔不是在给方淼做嫁衣吗?毕竟方淼这事若做成了,就能在皇帝面前翻身。
    不假时日,定能重回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位置。
    这个人会这么蠢?明显不会,所以陆迢晔是在拉拢人心?
    如此复杂的事,凭借着苏锦萝这颗小脑袋,是想不透的,她索性不管,安安分分的去做萝卜饼了。
    反正她有的吃、有的穿,粮食和布匹的抢卖、紧缺并未影响到她。
    她并没有那种能济救天下苍生的能力,能做的也只是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在路上,给小乞丐扔两个铜板,分发点萝卜饼啥的。
    拎着胭脂萝卜去了厨房,苏锦萝让人备好雪花面粉,然后又去后头院子里亲自舀了清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