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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在心里的委屈, 郁闷,震惊,恐惧……齐齐发泄出来后, 林沅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反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儿, 冷风呜啦啦地往里灌, 怎么也填不上这个大窟窿。
凉飕飕, 冷冰冰, 还疼。
厨房的炉灶里,柴火旺盛的燃烧着。
旁边放着的破瓷盆里,装满烧得通红的木炭,最下层是灰, 灰里埋着林沅最喜欢吃的红薯。
他端着碗西红柿鸡蛋面, 边吃边守着自己的烤红薯, 眼睛还是湿的,脸颊被炉火照的通红,看上去可怜极了。
让人心疼得不行, 想抱进怀里哄一哄。
但林沅不和炎霆说话, 也不理他, 更不让他碰。
无论炎霆说什么, 他都只盯着自己手里的面条, 慢条斯理, 一根一根地吃。
若忽略身后那堆横七竖八的木柴,以及挤在一起的玉米杆,会让人觉得他吃的不是一碗普通的面条,而是世界上最绝顶美味的食物。
身处的也不是杂乱无章的乡村小厨房,而是装修典雅的五星级酒店餐厅。
整个人仿佛都游离在环境之外,看似吃的认真,实则心不在焉,根本不是在享受,更像是强逼自己吃。
让人于心不忍。
孩子们闹别扭,李奶奶作为长辈,也插不上手,将豆角放进锅里炖着后,就去打扫院子了。
面前破瓷盆里的木炭烧得旺盛,林沅却感觉自己有点儿冷。他捧着碗,下意识弯腰,将身体朝炭火盆靠近过去。
脊背刚躬出一点儿弧度,便被炎霆从身后伸来的手臂圈住了。
一件厚实的风衣披在他肩膀上,还残留着炎霆的体温和气息,将他密密地包裹起来,驱散了冷意。
林沅怔怔地发呆,紧握着手中的筷子,攥得指尖发白。
他张了张口,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喃喃道:“我为什么会怀孕啊?”
像是在质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一个寻不到答案的问题,连医术精湛,经验丰富的医生,都给不出准确的解释。
林沅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莫名其妙穿进书里,现在又打破性别障碍,破天荒的怀孕。
以后呢,还会发生什么怪事?
是不是,不管出现各种状况,他都得接受。
无法提前预知,更无力改变。
当初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刻,林沅心里出现强烈的念头,要打掉它!
堕胎药也是他让医生开的。
但后来,在即将将药丸呑进肚子里的那一秒,林沅放弃了。
他要生下这个孩子。
决定是自己做的,哪怕因为一时冲动。后面所有存在的苦果,林沅都一直独自忍耐着。
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偏僻的乡镇里,悄悄地生下孩子。
若是以后有人问起来,就说孩子他妈妈跑掉了。
他有手有脚,做单亲爸爸也没那么可怕。
但就在他都已经做好准备,独自一个人经历怀胎十月的苦时,炎霆又出现了。
那颗被坚硬的生铁围困起来的心脏,面对炎霆的温柔,再一次悸动。
人一旦经历善意,拥有温暖,享受过爱,就再也舍不得放开。
被男人从身后抱进怀里,林沅没有躲,低头看着碗里冷掉变坨的面条,细微地皱了皱眉。
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半截脖颈,动作很亲,一触即分。
林沅知道,是炎霆在亲他。
这个男人,好像也没看上去那么无情。
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条,林沅没了继续吃的欲望。
冷面的汤水表面漂浮一层凝固的油渍,腻得人犯呕。
胃里一阵不舒服的翻腾,在吐出来之前,他急忙俯身将碗搁在旁边的小桌板上,别开眼,不再看它。
热时酸酸甜甜,可口的番茄鸡蛋汤,一旦冷掉,就没了那种鲜明的色泽,和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林沅突然觉得和自己很像,怀孕的他,在炎霆眼中,会不会就像是冷掉的饭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更何况,他肚子里还揣着个令炎霆厌恶的东西。
鸦羽般纤密的睫毛颤动着,林沅垂下薄薄的眼皮,虚摸了下自己的腹部,小声呢喃:“卫医生说,你不喜欢婴儿。”
炎霆平整的眉头倏尔皱起,“他给老子瞎几把乱说。”
一向沉稳精英范儿的男人突然爆粗口,惊得林沅猛地抬起眼皮,偏头讶异地看向他。
两片被自己咬出牙印的唇瓣张成了O型,“你刚说什么?”
身为父亲,怎么能在崽子面前说脏话,炎霆抿了下嘴角,决定不承认
只要他不承认,就不会在小家伙面前形象崩塌。
炎霆板着脸,严肃道:“卫铭那人就喜欢夸大其词,没那么严重。我只是不喜欢婴儿,尤其是那种满地乱爬,只知道哭的。”
“……”林沅愣愣神,“我生出来的,也会满地乱爬,也许还会满床乱尿。”
你这个大人,也太没有风度了,竟然如此歧视小婴儿。
炎霆原本是想小家伙安心,没想到当场被反驳,不仅没哄好,还起了反作用,眼神有些慌,面上保持镇定继续解释道:“我的孩子,会比其他都聪明懂事。”
“哦。”林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眉一挑,“难道你小时候,没有满地乱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