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卫启沨道:“我听冯权说了些事。我大伯父那边,举动怪异,我总觉是和我四弟有关。”
卫庄眸光暗转。
“表哥莫要烦忧于此,表哥这么厉害,他们都不是表哥的对手,”温锦说着,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萧槿,心里微酸,嗔道,“表哥身边美人真不少,这些时日可曾忘了我?没被别个晃花了眼吧?”
卫启沨似是觉她这话无趣,没有接话,只是敛容道:“往后不可任性胡为,似今日这般的私见也能少则少,万事小心为上。”
温锦噘嘴:“若非为了你,我才不会来这种穷乡僻壤,你竟还训我。”
萧槿心中冷笑,大约在温锦眼里,除了顺天府以外,剩下的地方全是穷乡僻壤。
“表哥,”温锦说话间朝着萧榆方才坐的那架秋千走去,“你明年能来提亲么?”
卫启沨摇头叹道:“这个说不好。”
温锦烦郁道:“那可怎生是好?要不等姑父过阵子闲下来,我多去卖卖乖试试……只我怕是在这里住不惯,这地方又热又干,我带来的兰花面脂跟香泽都快使了一半……”
温锦一句话未完,往画板上坐的时候,方才已经被萧榆坠了一次的那根快断的绳索再难负重,“啪”的一声断裂开来,温锦惊叫一声,“咚”的一下,重重扑跌在地。
萧槿简直忍不住要为秋千喝彩,干得漂亮!
穷乡僻壤的秋千也不是好惹的。
卫庄转头见她面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也跟着浅浅一笑。
温锦这一下摔得不轻,那“咚”的一声是她额头触地发出的声响。她被撞得脑袋发晕,醒过神来后不管旁的,先去摸额头,发现触手粘腻,拿下手一看,掌心果然有血。
“表哥,”温锦急得眼泪打转,“你看我伤得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破相……”
卫启沨见状一惊,疾步上前,伸手要扶她,但临了似又觉不妥,收回手,查看了一下她额头上的伤,叹道:“磕出道口子,快些回去清创包扎。这秋千瞧着像常使的,坏了竟也没人修。”
温锦两眼冒泪,气道:“我适才竟也没留意那绳子要断了……我要是此番留疤,我……”
卫启沨清理了地上沾染的少许血迹,再三催她起身回去。温锦本想使个性子让卫启沨抱她起来,但实在担心耽误治伤,赶忙自己爬起来,跟着卫启沨一道离开。
待人声远了,萧槿探出半个脑袋望了两人背影一眼,若有所思。
她原本还以为会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结果什么也没有。没想到卫启沨这么守礼。
萧槿蹲了太久,甫一站起,就两腿一软,趔趄了一下。卫庄扶她一把,低声问:“你不喜那温家小姐?”
萧槿点头:“她骨子里透着一股骄矜劲儿。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看她不顺眼。”
卫庄忽而笑道:“你倒是直爽。我看那卫二公子难娶到她,卫家那样的门庭,不是谁都能进的。”
卫庄望向卫启沨离去的方向,想起他方才的话,再度盘算起入京的事。
萧槿与卫庄一面闲谈一面往回走。她本是要例行往西跨院去做功课,但走到半道忽见一个丫头追来,躬身一礼,道:“姑娘,太太叫姑娘即刻过去一趟。”
萧槿诧异转头:“可知是何事?”
丫头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来传话的。不过姑娘莫忧,奴婢瞧太太神色如常。”
卫庄突然问道:“如今谁在姨母那里?”
丫头答道:“温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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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卫庄突然问道:“如今谁在姨母那里?”
丫头答道:“温家小姐。”
萧槿点头道了句知道,欲往季氏处时,卫庄出言表示要跟她一道。
萧槿笑道:“表哥怕我被欺负?不会的,我娘最爱护短了。”
卫庄失笑,又道:“横竖我也无事,跟你去一趟也无甚恚碍。”
“那多谢表哥了,”萧槿一笑,回头往前走时又想起一事,“表哥如今为何这般悠闲?年底不就院试了么?表哥不应该仔细温书么?”
“等邻近腊月时再看书不迟。”
萧槿默了默,她头回听说考科举也临阵磨枪的……难道她庄表哥不仅抠,还有拖延症?
两人到花厅时,萧槿抬头就瞧见温锦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温锦听见动静,扭头朝萧槿招手笑道:“妹妹快过来。”
温锦态度这么热络,萧槿倒是始料未及,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温锦瞧见卫庄,愣了愣,问季氏那是何人。季氏笑说那是府上表亲,萧槿的表兄。
温锦起身遥遥道了万福,便又坐了下去。
她连萧家都不如何看重,何况只是一个萧家的表亲。她将来是要当荣国公府的二少奶奶的,靠山硬得很。
卫庄只是若有似无地微微颔首,权当还礼。
温锦见卫庄态度冷淡,心中不快,只觉他不长眼。
季氏将萧槿叫到跟前,拍着她的手背道:“温家姑娘受了伤,不好出门,想在咱们家住几日养伤。我方才说要为她另外安排房舍,但她说想住到你院子去。”
温锦朝萧槿笑道:“是啊,我与妹妹也算是有缘,我又觉着妹妹与我极对脾气,便想与妹妹住一处。只我也不知妹妹是否愿意,便请夫人差人将妹妹叫来征询。”
说是征询,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她觉得萧槿没法回绝。
萧槿扫了一眼她额头上的纱布,想起方才在后山听到的那“咚”的一声,料想温锦这一下磕得不会轻,只是磕也是白磕,谁让她是去会情郎的时候受的伤。
看来美少年不是白白私会的。
不过温锦养伤要养到她那里去,萧槿就不乐意了。在花厅初会时,温锦必定能感受出她对她不喜,既然如此还非要住过来,恐怕居心不良。
何况她原本就看温锦不顺眼。
“我那院子太小,”萧槿撇嘴,“温姑娘肯定住不惯,娘还是另外给温姑娘预备个宽敞的院子的好。”说着话暗暗向季氏使眼色。
季氏见女儿态度如此,心中诧异,倒是有些难办。温家虽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世家,但季氏也并不想因些小事起罅隙。最要紧的是,温锦提的要求并不过分,她不好推拒。
萧槿一看季氏那神色就知道她在犹豫,暗暗拽她袖子,示意她不要应下。
季氏叹气,转头笑对温锦道:“小女懵懂,姐儿莫怪。我再为姐儿选个好地方。”
温锦却犹不死心,伸手拉住萧槿,哄孩子一般含笑与她商量。
萧槿越发觉得温锦这举动怪异了,摆出各种理由拒绝。
温锦面上笑容微敛,道:“妹妹可是怕我住过去之后有所打搅?”
这话明面上听着客气,但已经是在委婉地表示萧槿不懂事,轻慢客人。
萧槿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笑嘻嘻道:“还真是,自打我与母亲分开住之后,我就习惯独个住一个院子了。前不久六姐姐送了一只狗过来,我都嫌吵,又送回去了。”
温锦瞬间涨红了脸。
萧槿这是拿狗跟她比?
温锦也是被娇养大的,又早已将卫家当做靠山,何曾受过这等气,手上拉着萧槿不放,勉强笑道:“妹妹,我……”
“啾啾,”卫庄忽而打断温锦,走至萧槿身边,“时候不早了,该去温书了,不要耽搁工夫。”
温锦这回连笑也扯不出来了。他说跟她说话是耽搁工夫?
温锦一口气梗在喉间。
一个寻常的表亲而已,哪来的底气跟她一个世家女这么杠!
温锦抬起头时,正对上卫庄扫来的冷淡目光,那种难以名状的凛寒威压迫得她呼吸一滞,当下松了手。
萧槿脱开身,回头笑道:“温姐姐头上的伤可要仔细将养,否则万一落了疤,可如何是好?”言罢,跟季氏打过招呼,与卫庄一道离开。
温锦面色一沉。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落疤,偏偏萧槿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觉得这个萧家女可能跟她犯冲,从头回见面起就对她冷冷淡淡的,方才又明目张胆拿话刺她。
而她总不能跟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计较,亦且,这是在萧家。
两人名字还同音,真是邪乎了。
温锦气闷难解,却又无可奈何,一时间觉得额头上的伤更疼了。
萧槿出来后,见卫庄一直不出声,仰头问:“表哥想什么呢?”
卫庄止步,垂眸望向她:“你是真的习惯独自住,不喜与人住一处么?”
“那看是跟什么人住一起了。”
“若是你夫君呢?”
萧槿一愣,心道表哥你问这种问题是不是不太合适……
卫庄却似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怎不说话?”
萧槿吸气,或许她不应该跟她庄表哥太过较真儿。
“我嫁的人一定是我喜欢的,”萧槿解释道,“所以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说话间倒是有些出神。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让自己婚姻的操控权落在他人手中,那段被拴在卫家的日子,说是阴霾也不为过。
卫庄一笑,伸手一拍她脑袋:“走,我教你练字。”
萧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觉得她哪天要是傻了,那一定是被她表哥拍的。
季氏给温锦安排好了住处之后,温锦便临时住了进去。喜鹊不住抱怨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扰得她头疼。她训斥了喜鹊几句,让她去左近医馆问问,看有没有什么上好的治疗跌打创伤的药膏。
是夜,温锦盥洗换药后,正欲安寝,卫启沨忽然而至。
卫启沨趁着夜色暗中来探,身边也未带随从。温锦惊喜上前,又一把捂住自己额头上的纱布,嗔道:“不准看,我现在肯定特别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