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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展凝拨了拨药膏,膏体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她平静无波的说:“嗯,去睡吧。”
    这晚之后日子算是消停了,展凝安安稳稳过到伤口结痂脱落,留下小块鲜红粉嫩的伤疤。
    孙婉长吁短叹:“好好的人儿就这么被弄了块烙印,跟个专属标记似得。”
    她想到什么,又把以前嚼巴过的烂调给吐了出来:“不是我说啊,我真心觉着你跟那小孩八字不合,每次有个倒灶事都跟他有关,你看你看,才多久身上就弄两处了,这要继续过下去还得了?”
    展凝眼前放着摊开的英语课本,她拿着圆珠笔在给上面的卡通人上色,眼睛鼻子脸颊给糊了一圈,生生弄成了四不像:“过不下去就挂呗,不然咋办?你领走?”
    “我倒是想帮忙,没那个胆啊,我一见那孩子就怂。”
    “呦,”展凝跟发现了新大陆似得,飞天炮一样见谁不顺眼就轰一轰的人居然见个小孩会怂?“你越活越回去了啊,对着个八岁孩子还能怂,怎么不怂死你。”
    “那是他对着你亲,你见着那混蛋玩意跟我说过话没?我跟你天天连体婴似得呆一块,对我也算不上陌生了吧,你看看他每天那德行,跟我欠他几百万似得。我跟你说,这样的小屁孩真的长再漂亮都没用,捂不热,就是个瓷器,哪天趁早摔了得了。”
    正好宋阳扭头过来,孙婉说:“不信,你问娘娘。”
    宋阳个书呆子就天天对着题过日子了,压根没注意到他们说的什么,扶了把眼镜又转了回去。
    “……”孙婉闹心,“这什么人。”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或机灵跳脱,或死板闷骚,还是左右逢源,那都是万千中的一类,一点一滴汇聚成庞大体系。
    年月交替,昼夜轮转,不知不觉中展凝发现两孩子突然抽长了一截。
    展铭扬某次站她身边说话时,那脑袋居然快到自己肩膀了,她想时间真快呢。
    展凝的成绩在班里不说最好,但也拿得出手,要中考这一年,李知心稍稍关心了下她的学习情况,不过这个关心的力度很小,这主要归功于展凝往日的自觉。
    周末时几人准备泡图书馆去复习,这对宋阳来说是家常便饭,对展凝而言也不足为奇,就是孙婉苦逼了些,她压根就是一坐不住的,图书馆连声都不好发的一个地方着实让她有点受不住,但奈何自己成绩坑爹,紧要关头再不拼一把说不定连个高中都考不上,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来了。
    只是对着那些公式文字不管宋阳说多少遍,孙婉都很出戏,对此她相当苦恼。
    回去时是下午,坐公交路过很早之前看见过的一家规模很小的制衣厂,这两年也没什么变化,今天厂门口挂了一块小木板。
    展凝突然说:“我今天有点事,下一站就下。”
    逗宋阳逗的要飞起的孙婉话音一顿:“什么事,要帮忙吗?”
    “不用,等会你们先走。”
    孙婉蹙眉:“一个人行不行呀?你要被拐卖了我去哪找一个赔给你弟。”
    “少操心,按智商也只有你被拐卖的份。”
    “找死!”
    展凝下车后又往回走了不少路才到了制衣厂门口,紧闭的大门上挂着那块招聘木板,展凝扫了眼上方的信息,从边上的小门走了进去。
    门卫是个老大爷,正拎着个水壶在往热水瓶里灌水。
    展凝敲了敲门,等人望过来时说:“大爷,请问应聘的办公室在几楼?”
    三幢建筑摆了个凹字,直上直下三层,外面墙体是淡蓝色,最左侧是个车棚,满当当的小电驴。
    大爷穿了件灰色漏针的毛衣,眼神估摸着不太好,眯缝着上下将人打量了好一会,哑着嗓子说:“你要应聘啊?我看你年纪还很小呢嘛。”
    展凝笑了下:“赚个零用钱,体验生活。”
    “就是瞎折腾,该是上学的年纪就好好上学,体验什么生活,一天到晚就想一出是一出,你们这纯粹是脑子发热。”大爷絮絮叨叨了很久,把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事又拔高一个境界后终于给展凝指了个方向。
    展凝跟着指示上去,行政办在三楼,负责面试的是位中年女性,穿的花里胡哨,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知情的一看还以为她是哪打扫卫生间的。
    见了展凝第一反应就是皱眉,下一句话就是:“我们不招童工。”
    “……”展凝倒是真心没想到这么个看过去不太正规的制衣厂,居然还挺有原则。
    她想试着为自己争取一下机会,但很可惜对方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挠挠头直接扭身就走回了办公室。
    展凝连坐都没坐一个,在走廊站了两秒,就被人给一票否决了。
    倒也没有觉得多挫败,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能成最好,不行就算。
    只是想要真正做好服装这一行不单单只是懂绘画和颜色搭配,还需要积累庞大的实践经验,大到面料版型,小到车缝线纽扣,而曾经她最缺的就是实践机会。
    展凝想:“再等等吧,还有时间。”
    次日到学校,孙婉还没来,展凝一落座。
    宋阳就扭过身来问:“昨天你是不是去了那个制衣厂?”
    展凝将书包放进抽屉,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但没承认也没否认:“怎么这么说?”
    宋阳迟疑了下:“我注意到你盯着那家制衣厂看了。”
    展凝:“呦,不亏是学委啊,观察力就是这么的牛逼。”
    宋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还记得早时候展凝买服装设计类书籍的事情:“你是想去那边打工吗?”
    展凝拿了语文课本出来准备背诗词:“人家不要童工。”
    宋阳理解的点点头:“不过说到做衣服,我家那边有个老裁缝,很厉害,很多人打听着过来,不过他不轻易给人做衣服,要做也只做一件,全部绝版。”
    现在的服装制造业基本都比较模块化,在原由的基础上稍作改动,放入流水线,大量工人批量产出,并没有什么艺术价值可言。当然在各方面的技术上,甚至是最初的图稿产生都不一定是只有单人接手,而是分区块下发,这导致服装制作变得更机械化,无法灵活变通。
    像宋阳口中说的老裁缝,从打版到最后的整烫都由其独立操作完成,这样技术过硬的老宝贝现今社会已经很少见到了。
    展凝瞬间双眼一亮:“这周末带我去看看。”
    宋阳被她突来的决定弄的懵了两秒,说:“那老裁缝脾气比较古怪,而且也从来不请人工作。”
    “没事,你带我过去看下。”
    宋阳犹豫了下,讷讷的点了点头。
    周日这天展凝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趁着家里几位还没起的档口先溜出门,省的过后又得带孩子,李知心要来电质问就找个合适的借口给塞了。
    结果刚走出房间,就见到了一座小佛。
    程谨言捧着本书独自在客厅坐着,听到声音抬头望过来,脸上快速闪过一抹惊讶,现在时间也就六点多,还是往常展凝醉生梦死的时间,今天比较神奇。
    展凝走过去瞅了眼,“法语?”
    “嗯。”程谨言应了声,稍作停顿后又解释说,“严助说这个月要看完。”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每个月都是有学习任务的,寄人篱下的同时高等配置也不能落后,从这方面看展凝还是很同情他的。
    展凝身上背了个包,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往常每周日展凝也会带他们出门逛一圈,程谨言见了也不觉得稀奇,只是自觉的放了书,“现在就出门吗?”
    展凝:“……”
    程谨言跟着就要去换鞋。
    “哎哎哎!”展凝一把拉住他,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的尴尬,偷溜出门这事被抓个正着也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尤其这孩子已经长了两岁,比之前更懂事了很多。
    “那什么……”展凝轻咳了声,“我等会有点事要去别的地方,所以……”
    展凝斜眼看向程谨言,程谨言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天真的看着她。
    展凝想了想:“这样,我带你出门吃个早饭,然后送你回来,碰到我妈了你就跟她说我同学过来把我叫走了。”
    程谨言:“叫走去做什么?”
    “复习功课去了。”
    程谨言眨了眨眼睛。
    展凝注意着时间,快速朝里看了眼,又问他:“你懂我意思没?”
    程谨言点点头:“要我帮你撒谎。”
    “……”展凝张了张嘴,“好吧,是这个意思,懂了么?到时表现的自然点,这事也别跟小扬说。”
    展铭扬乖是乖,就是不太靠谱,容易说漏嘴。
    程谨言又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出了门,街道两边不少早餐铺子,路上还能隐隐能闻到油炸的香味。
    展凝:“想吃什么?”
    程谨言:“包子,豆浆。”
    “你昨天前天是不是也吃的这个?”李知心懒得在家做饭的时候就会提前给他们买回来,展凝印象里已经见过好几次包子了。
    “嗯。”程谨言说,“那家的包子很好吃。”
    “再好吃,吃多了也会腻。”
    “不会。”程谨言强调说,“我不会吃腻的。”
    展凝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没有以前独了,脾气性格稍微好了点,见到孙婉那几个熟悉的也能给出个好脸,但某些地方却变得更加固执,认定的东西就会死咬着转不过弯来,也不知道这算好还是坏。
    早餐店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啃包子,一个咬饭团,吃的都很欢快。
    这边的桌子比较矮,展凝叼着饭团里的肉片咀嚼,桌下的腿下意识一伸,直接踹到了程谨言腿上。
    “哎呀,不好意思。”展凝头也没抬,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程谨言朝她那边看了眼,看见展凝嘴角黏了个饭粒,对方犹不自知的吃的很开心,他犹豫了下,“姐。”
    “嗯?”
    “脸上沾饭粒了。”
    展凝连忙拿手背抹了下。
    “不是这边。”程谨言说。
    展凝又抬起另只手抹了下。
    “不是。”程谨言见她一手饭团,一手调羹很忙碌的样子,直接伸手过去,“是这里。”
    这举动出来的有点突兀,等人坐回去了展凝还愣着,程谨言的手很冷,嘴角被他碰过的地方好像被冰块冻了下的不舒服,她伸出舌头在他碰过的地方舔了舔,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这两年过的很太平,展凝不去刻意回忆前世的糟心事,加上程谨言比之上一世乖巧听话又天天刻意讨好自己,见着这个人也就没那么不顺眼了。
    从早餐店出来,展凝重新把人送回去,这个点李知心也快起来了,出电梯时展凝叮嘱说:“千万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切记切记。”
    程谨言:“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最迟傍晚。”
    程谨言沉默了下:“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