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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节

      茫茫雪原之上,十几万兵马在严酷寒冷的大地上殊死搏斗,若能从高空俯瞰他们,你会发现他们就像是一群蝼蚁一般。但到了地面上近距离的观看,你会发现这些蝼蚁的相斗是多么的残酷和血腥。每一瞬间,都有头颅飞上天空,都有断肢残臂跌落在雪地上,都有热血飚洒在空中。空气中回荡着兵刃砍入骨肉之声,粗重的喘息声,兵刃盔甲交击的沉闷的声响,以及生命消逝之前绝望的嘶哑的呐喊。
    战场就像一座有着强大吸引力的黑洞,将无数鲜活的生灵魂吸了进入,谁也无法逃脱这里,只能战斗至死。
    混沌混乱的状态持续了不知多久,战场的态势却逐渐明朗起来。随着冲入吐蕃军中的八千唐军骑兵中的最后一人被乱刀分尸,吐蕃步兵付出了伤亡过万的代价,但终于能成功的冲向前方唐军的主阵。
    而三万吐蕃骑兵也损失过半,更多的唐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王忠嗣的五万大军攻城时损失了数千,八千骑兵之外只有三万余步兵组成主阵,这当中还包括数千攻城时受伤的伤兵。而吐蕃骑兵的数量便有三万人,基本上是以三万步兵同三万骑兵相抗衡,这几乎是不可能获胜的。拼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全体唐军将士都已经悍不畏死的拼杀,将三万吐蕃骑兵斩杀过半,但唐军剩下的兵马已经不足六千人,其余两万多人尽数阵亡。
    浑身浴血的哥舒翰不知砍杀了多少吐蕃骑兵,他大砍刀的刀刃已经成了锯齿状。眼见已经胜利无望,不久后吐蕃步兵将要赶到,到那时四面八方合围之下将再无逃生的希望,哥舒翰挥刀砍杀了一名吐蕃骑兵后策马朝后方飞驰。
    后方李光弼率千余亲卫紧紧保护着王忠嗣,王忠嗣坐在马上,面色煞白,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那是脱力而非恐惧。
    “光弼,护着大帅立刻走,我来断后。”哥舒翰拍马而至,带着数千士兵冲散了围拢在李光弼和王忠嗣身旁的吐蕃骑兵。
    李光弼高声喝道:“五百人随我保护大帅撤离,其余人等跟随哥舒将军断后。”
    五百名亲卫迅速围拢过来,将王忠嗣的马围在当中,王忠嗣怒道:“本帅不走,大不了一死,本帅绝不逃走。”
    李光弼也不答话,探身从王忠嗣的手中夺过缰绳,将战马拉的转身,一名亲卫照着马屁股便是一枪杆,那马儿吃痛狂奔起来。李光弼和五百亲卫拍马跟上,裹挟着王忠嗣飞驰而去。王忠嗣兀自高声的叫喊着,但喊叫声越来越远。
    吐蕃骑兵蜂拥而上欲追赶王忠嗣的坐骑,哥舒翰长声大骂,率剩余的数千兵马堵住去路,死死的缠住吐蕃兵马。
    ……
    夕阳西斜,茫茫雪原之上恢复了平静,雪地里铺满了尸体,散落的兵刃盔甲乱七八糟的横在地面上。地面上的鲜血融化了冰雪又冻结成冰,像是一朵朵雪原上开放的血色花朵,在夕阳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这片方圆数里的战场也成为了一片血花开放的平原,恐怖中带着一种诡异之美。
    厮杀声已经远去,无数的灵魂已经逝去,这片土地上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十几匹战马远远沿着西边的雪原飞驰而来,当他们看到雪地上的场景的时候,立刻掉头飞奔而回,再也没有回头。
    他们是董延光派出的斥候骑兵,他们给董延光带回了王忠嗣大败的消息。董延光惊的瞠目半晌,立刻下令连夜拔营,带着五万兵马仓皇往北逃离石堡城。讽刺的是,自始至终这位被玄宗下旨任命为攻城主将的董将军甚至没有同吐蕃人有过一兵一卒的交锋便仓皇而归。
    攻击石堡城之战,以王忠嗣的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而告终。一场浩浩荡荡准备充分的讨伐吐蕃之战,以大唐兵马的大败而结束。
    第579章 霹雳
    河西军和陇右军攻击石堡城大败的消息传到成都之时,正是黄三迎娶谭妮儿的新婚之日。王源作为谭妮儿的义兄主持这次婚礼事宜,将两名新人送入洞房之后,王源便接到了京城送来的急报,得到了唐军大败,十五万兵马折损近一半,连夺取的羚羊城和多玛城也不得不放弃,仓皇退回碎石山大营的消息。
    王源极为震惊,这种失败是让人难以理解的,无论从实力上还是准备上,唐军都要比吐蕃人更胜一筹。更何况领军的将领是大唐名将王忠嗣,这更是不可思议。朝廷送来的急报虽然没有详细说明落败的前因后果,但王源知道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当初杨国忠曾得意的跟自己透露过只言片语,说王忠嗣这次离京便再也回不来了,说李林甫给他准备了强力的后手。当初王源也曾不明白,有什么缘由能阻止王忠嗣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然后带着功劳凯旋回朝。但现在王源隐隐觉得,这场战役的失败显然和李林甫和杨国忠有关。
    王源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若这场失败真的是李林甫和杨国忠的后着,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如果权力的争斗已经到了不顾国家大局的时候,李林甫和杨国忠把持的朝廷还可以用什么来拯救?
    王源倒不是对王忠嗣有多少的好感,虽然王忠嗣当初曾经出兵在巨石关外救过自己的属从,但王忠嗣当时的表现给王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当初王忠嗣是最后听说了柳钧也困在巨石关外,这才同意出兵的。与其说是自己说服了他,还不如说是杨家的地位说服了他。但即便如此,王源也绝不希望大唐在和吐蕃之战中如此的惨败。
    这场战事的失利将会引发轩然大波,王忠嗣代表的是太子的势力,王忠嗣一倒台,太子将受重创。太子现在仅有的外部力量便是王忠嗣和他所辖的河西陇右以及朔方三军了,王忠嗣下台,太子无所凭依,难道太子会坐而待毙?显然不会。在绝境之中,太子会不顾一切反戈一击,就像当初李亨居然敢于命李龟年和自己刺杀杨贵妃想用一名长相酷似杨贵妃的宫女取而代之一样。从那件事可以看出来,太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该有多么的疯狂,他的手段也会难以预料。朝中将会掀起新一轮的相互倾轧,恐会引发大地震,大动乱也未可知。
    另一方面,王源看似置身事外,但其实也受此事波及颇深。且不说在绝境之中的太子李亨会不会要求自己亮明身份支持他,帮他正面对抗李林甫。光是唐军大败给吐蕃人这件事,便会大大威胁野牛城的安全,威胁正大把大把流向王源口袋的巨额金钱的来源。
    若王忠嗣在北境获胜,不但可牵制吐蕃国的注意力,吸引大量的吐蕃兵马驻扎在北境防止王忠嗣乘胜南下。在那种情形之下,野牛城是绝对安全的。只要野牛城的唐军不惹是生非,吐蕃国会宁愿忍下失去野牛城的苦果而选择隐忍,因为他们无暇顾及。但现在,北境大破唐军,短时间内唐军将无力侵犯吐蕃北境,吐蕃人便会将注意力集中到野牛城上来,他们不会忘记在北境告急的时候剑南军在屁股后面捅了他们一刀,他们一定会调兵夺回野牛城。
    王源有些焦躁不安,野牛城是绝对不能失去的,失去了野牛城便失去了资金的来源,自己规划的蓝图便成了一张废纸。他不能责怪王忠嗣居然败了这场战役,引发了自己的危机,要怪只能怪朝廷中的争斗之残酷和无底线。朝中的争斗会波及各方,甚至无辜的老百姓。一个强盛的王朝之所以衰落的原因之一便是内耗产生的巨大损害,眼前的事情便证明了这一点。
    王源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他立刻派人去野牛城通知刘德海加强警戒敌情,同时命雅州驻守的魏光中率雅州守军五千进驻野牛城。并下令调运重型器械拨付野牛城中。剑南军中金贵之际的伏远弩,军中数量有限的臂张弩也被拨付野牛城守军,做好迎战的准备。
    与此同时,王源不得不将本来预定年后开始建设的火药作坊提前,开始进行火药榴弹的研制成型。如果能在吐蕃兵马进攻前制造出一批榴弹来,对于守住野牛城又将多了重重的一份保障。
    新年将至,所有人都忙着买年货准备过新年的时候,王源却带着张正一等人在城西北的火药大作坊中忙碌。开始王源的设想是制造铁制装配火药的榴弹,但现在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用烧制的球形陶罐作为榴弹的外壳。因为这样能大大的降低成本而且简单快速,缺点便是陶罐的重量不够,会影响投掷的距离,并且在搬运运输的途中会很麻烦。
    但王源也顾不得这些了,在城外征集了两座民窑用来烧制球形的陶罐。张正一带人分解宝石硝配备火药,制作了几十只样品榴弹。开始试射。
    城西的荒山下,一架神威炮矗立于此,榴弹的测试在此进行。榴弹按照重量的不同分为四种型号,在此逐一测试。隆隆的爆炸声响了一天,荒山的小山包几乎被夷为平地,周围的枯草都被引燃烧起,幸而大雪覆盖火势无法蔓延。所有目击此次榴弹试射的人都终身难忘这些榴弹的威力。榴弹落地之后引发的大爆炸惊天动地,方圆数丈之内像是下了一场火雨,岩石和泥土四下飞溅,升腾起的黑色烟柱像是一只只参天的大蘑菇。
    参与测试目睹其威力的宋建功回家后在自己的笔记里写下了一段描述场景的话:“火弹爆炸之威堪比雷霆,数丈方圆草木泥沙皆被夷平,飞沙走石,暗无天日,令人两股战战。此物若投入敌军阵中,孰能抵挡?大帅王源天纵奇才得此神物,自此剑南军恐无敌手。此物大帅名之为霹雳弹,余以为毫不为过,雷霆霹雳之威不过如此……”。
    经过一天的测试,最后定型的陶罐榴弹和后世的篮球差不多大小,重量在三十五斤上下,这还是加了大量的瓷片和铁片之后的结果。不能无限的增加这些内容物,因为榴弹的威力还是在于火药的数量,过多增加内容物会压缩火药的量会减小威力。但按照神威炮的投掷数据,三十五斤重的榴弹可投掷的距离只有四百步左右。
    王源并非不想让霹雳弹的重量增加到五十斤上下,因为那是神威炮的最佳投射重量,可及远至七百步。但在投掷的实验中发现,球形的陶罐若烧制过大的话,投掷时在空中的剧烈旋转会造成罐体的破裂,效果适得其反。越是体积越大,便越是缺少结构的稳定,所以王源不得不放弃大型陶罐的方案。选择了最为稳定,最为可靠的三十五斤的霹雳榴弹。
    制造作坊内立刻开始加班加点的制造霹雳榴弹,原料和资金有限的情形下其实也无法制造太多,第一批只造出了五百枚,所有库存的宝石硝便全部告罄,继续制造只能仰仗于盐湖之中采集的宝石硝源源运达。但有了这五百枚王源心中已经很满意了,这已经比王源预期的要多了不少。
    大年三十的夜里,家家户户吃年饭欢聚一堂的时候,这五百枚霹雳炮却装在铺满稻草的箱子里在夜色中驶向雅州,从那里和五十架神威炮一起运往野牛城。
    天宝七年的新年对很多人而言是平静祥和的,虽然朝廷讨伐吐蕃兵败,但这一年风调雨顺,又是一个丰收年。百姓们丰衣足食,过着安逸富足的生活。
    朝廷上的风雨以及大唐和外邦的讨伐失利并不能让普通百姓们感到恐慌。这些事他们已经司空见惯。身处大唐王朝这条超级巨轮的庇护之中,没有人会觉得这些小小的挫折会让这条巨轮会有沉没的危险。他们相信,无论会有什么样的风雨和坎坷,这条巨轮还是会稳稳的行驶下去,他们安逸的日子也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
    但黑夜之中有睁开的眼睛,有的人知道,大唐这艘巨轮已经驶向了冰山,危险已经迫在眉睫。
    第五卷 烽火连城
    第580章 惊鸟
    陇右军河西军大败于石堡城,十五万大军损失过半,王忠嗣在李光弼和五百亲卫的保护下逃得性命。断后的哥舒翰受伤多处,但凭借着他的宝马坐骑得以幸运逃回碎石山大营。战败的消息传到长安,玄宗拍案大惊,久久无语。
    十天后,关于战事的败因调查有了初步的结果,董延光上奏朝廷详述了战事的过程,称王忠嗣怠慢战机,不与胁从,孤军冒进不按照事前约定好的计划行事。从而导致被吐蕃人抓到机会各个击破。也导致了自己的攻城方略无法实施,不得不避免损失立刻撤军。
    李林甫和杨国忠拿着这封奏折进言玄宗,玄宗正处于盛怒之下,下旨革王忠嗣一切职务,停职待查。其所领三节度使的职务分别由他人兼代。命哥舒翰为陇右代节度使,命李光弼为河西代节度使,命张齐丘为朔方节度使。一夜之间,王忠嗣从云端摔落地狱,往昔的荣耀一扫而空,成为大唐的罪人。
    不久后,哥舒翰李光弼联名上奏为王忠嗣开脱,太子李亨也求见玄宗,请玄宗念及王忠嗣往日之功,给予从轻发落。玄宗的火气也正慢慢的消退,对王忠嗣的态度慢慢的发生了转变,而且还召见了王忠嗣一次。很多人都以为陛下将会重新启用王忠嗣,宽恕他的罪责,毕竟王忠嗣是朝廷中不可或缺的重臣,边镇少不了他坐镇。只有他的威望能够震慑突厥契丹之敌。
    然而不久后一份来自济阳别驾魏林的奏折却让此事风云突变。魏林几年前在朔方节度所辖的朔州任朔州刺使之职,当时和任朔方节度使的王忠嗣交往甚多。魏林得知王忠嗣这次蹊跷的兵败后联想起当年王忠嗣和他说过的话来,并将这些话密奏政事堂。
    “当年我和忠王在宫中一起长大,忠王为人敦厚仁义,将来必是个明君。若说我王忠嗣这一生只会对一人效忠的话,这个人便是忠王。”
    这是魏林奏折中的一句话,这句话可谓大逆不道,而且里边包涵的含义颇深。当李林甫将这封密奏呈递给玄宗之后,玄宗立刻便联想到此次战败的蹊跷之处,以及之前王忠嗣一直迟迟不肯进攻石堡城并且写奏折讽刺自己好大喜功的事情来。
    越是这么想,便越是疑窦重重。越是怀疑王忠嗣有问题便越觉得他一定有问题。王忠嗣如此公开的表示他只效忠太子,难道说这次战败是他故意为之?故意不愿意让自己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吐蕃臣服之景?
    对这些事玄宗丝毫不手软,当即下令将王忠嗣交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严查王忠嗣背后的图谋。可怜王忠嗣刚刚看到了冒头的希望,被这一闷棍又打入深渊之中。
    这一次涉及的事情更为严重,一些为王忠嗣鸣不平并且在玄宗面前求情的人再也不敢说话了。这件事很容易便有谋逆之嫌,谁也不敢惹火上身。唯一还特地赶到京城为王忠嗣求情,以性命担保王忠嗣对陛下忠心不二的人便是哥舒翰了。这个胡人出身的大唐将领的表现反倒比正宗的唐人有骨气的多,据说在宫中追在玄宗的身边连续几天的求情,最后终于让玄宗稍稍松了口。不久后王忠嗣被贬为汉阳太守,永远的离开了京城。
    正月以来,朝中围绕着王忠嗣一案闹得沸沸扬扬。王忠嗣固然满腹的冤枉数不出,但有一个人比王忠嗣更为恼火,那便是太子李亨了。当王忠嗣再一次深陷魏林密奏之中时,李亨也无法为王忠嗣去求情了,因为魏林密奏的王忠嗣的言论里涉及的当事人正是自己。在这个时候,李亨绝不能多说一句话,因为父皇的目光正灼灼盯着自己,稍微言行不当都会产生毁灭性的后果。
    李亨心中之怒可想而知,一切仿佛是历史的重演,当年皇甫惟明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今天又轮到了王忠嗣了。自己身边的臂膀一个个的被斩断,彻骨之痛令人难以形容。而且让李亨恨的咬牙切齿的是,皇甫惟明和王忠嗣的事情都是同一个人所为,李林甫两次以同样的手段让父皇亲手斩断了自己的臂膀,将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李亨恨不得将李林甫碎尸万段,方解心中之恨。
    很明显,那魏林早不跳出来晚不跳出来,偏偏这时候跳出来写了这封奏折,那一定是安排好的。李林甫老奸巨猾,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让事情变得万劫不复。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精心安排的结果,自己又一次在和他的争斗中完败了。
    格调阴郁的少阳院里,李亨彻夜难眠,一夜一夜的坐在床上难以睡着。每有风吹草动,他便紧张的睁着眼睛四下环顾,生恐是父皇下旨派人来拿他。他苦苦的煎熬着日子,直到王忠嗣被贬谪出长安后,李亨既松了口气又感到无限的失落。
    既然王忠嗣没有因为那封密奏而被杀,便说明这件事又和当初韦坚皇甫惟明一案一样,自己的太子之位起码是保住了。但王忠嗣一倒,自己手中所有的筹码瞬间输的精光,自己再没有任何强力支撑自己的倚仗了。从现在起,李林甫将会肆无忌惮的对付自己,而自己毫无还手之力。那么自己的太子之位又能经过几次冲击呢?
    王忠嗣离京的当天晚上,李亨终于有了些许的心思和李辅国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办。在此之前,李亨因为担心而没有心情同李辅国商讨对策,李辅国也只能耐心的等待。
    书房中,一盏孤灯之下,李亨坐在案后,苍白憔悴的面容在烛火下忽隐忽现,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李辅国看着李亨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样的人将来如何能掌控大唐江山?他根本就不是个皇帝的料啊。优柔寡断,易怒多疑,遇事无谋。可惜的是,自己却只能竭力的辅佐他,没有其他人可以辅佐了。但这样也好,当太子即位之时,自己可以更容易的掌控左右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辅国,现在的情形你说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应付如今的困局?王忠嗣被贬,他所掌控的陇右河西朔方三镇全部易主,哥舒翰和李光弼他们本太子和他们素无交往,他们会支持我么?”李亨低垂着目光嗓音嘶哑的道。
    李辅国站在李亨的面前,目光中带着一丝鄙薄的嘲讽,但话语却很诚恳:“殿下,现在不要去想拉拢李光弼哥舒翰他们了。现在这个时候,谁还肯公开的表示对太子您的忠诚?这不是自找麻烦么?要想得到他们的效忠,眼前之局须得破了才成。”
    李亨抬头期待的看着李辅国道:“眼前的困局如何破?我已经预料到接下来李林甫这老贼会肆无忌惮了。还有杨国忠,王忠嗣的倒台也有他的一份力,这两人联合起来,我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也许……也许明天父皇便一道圣旨夺了我这太子之位了。”
    李辅国叹了口气道:“殿下不必如此惊慌,越是这时候,越是要稳住阵脚。殿下知道为何会有今日之困么?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当说的?”李亨叫道。
    李辅国道:“那奴婢便冒死说了。若言语不当,请殿下恕罪。”
    李亨摆手道:“你我之间不要有什么顾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你知道本太子对你从不设防,你是本太子最为信任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李辅国拱手道:“多谢太子,奴婢感激涕零。奴婢要说的是,太子您太犹豫了,太优柔寡断了。本来太子有大把的机会不让局势陷入如此的困局之中,但还是一步步的滑入此时。当初,皇甫惟明和韦坚之死太子便该有所警示的。在此之前,太子手中握有太子三卫上万兵马,还有王忠嗣的四镇近二十五万兵马,多么好的局面,竟然就这么白白的葬送了。”
    李亨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辅国道:“太子啊,二十五万兵马足可干天大的事情了。太子但凡果决一些,现在您已经坐在金銮殿上接受群臣的朝拜了。”
    李亨一惊道:“你是说……你是说我该起兵造反夺位?”
    李辅国皱眉道:“那可不叫造反,那叫清君侧。李林甫杨国忠这等奸臣在陛下身边耀武扬威,弄得朝廷鸡犬不宁。太子若是举兵清君侧,各镇兵马都将拥护太子。再说了,夺位又有什么不好?我太宗不是玄武门之变登基大宝?就算当今陛下,不也是杀了韦皇后,逼孝敬皇帝让位于他,后又连太平公主也赐死了?有人会说陛下半个不是么?胜者王侯败者死,那皇帝的位子人人觊觎,若不果决,如何能坐?”
    李亨怒道:“大胆,你竟诽谤父皇,你想死了么?”
    李辅国冷笑道:“殿下尽管杀了奴婢便是,奴婢这些话早就想说了。奴婢说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殿下您?您倒是孝顺敦厚,但结果如何?效忠您的人一个个被扳倒,殿下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一旦太子之位被夺,殿下还有活命的机会么?李林甫若是奉新太子登基,殿下是第一个被赐死的人,殿下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李亨呆呆无语,半晌后叹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早已时过境迁了,现在本太子手中可没有二十五万兵马了,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李辅国沉声道:“殿下,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莫忘了,殿下手中还有罗衣门。罗衣门辖下还有个王源。王源是剑南节度使,他手中的五万兵马也是殿下的兵马呢。”
    李亨皱眉道:“王源?你相信他肯为我所用么?此人未必真正效忠于我,特别是这个时候,他更不可能效忠我了。”
    李辅国微笑道:“殿下,不管王源是否真心的效忠于殿下,他的罗衣门的身份是不会变的。殿下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个把柄还是会有效的。他到今日的地步也是费尽心机,绝不肯轻易舍弃的,而且殿下又不是要他造反,而是利用他打破困局。”
    李亨精神一振,低声道:“此话怎讲?”
    第581章 谋划
    李辅国凑上来低声道:“殿下,要破目前困局,须得借助杨国忠的力量。利用他杨国忠之力对付李林甫,才能让李林甫接下来的图谋难以实现。”
    “这如何办到?他二人沆瀣一气,我才到了如今的地步,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亨皱眉道。
    “殿下啊,李林甫和杨国忠联合起来扳倒了王忠嗣不假,但二人的最终目的是不同的。杨国忠是担心王忠嗣分他之权,目的只是扳倒王忠嗣而非太子。杨家和咱们之间原本是互不相扰,只是因为王忠嗣入了政事堂,这才引起了杨国忠的不满。当初殿下举荐王忠嗣入京时,奴婢曾经劝过太子不要操之过急,可惜太子没有听我的话。归根结底,杨国忠是争权夺利,而李林甫的目的才是打击太子,想将殿下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由他捧寿王上位,这是根本的不同。”
    李亨微微点头道:“说的也是,杨国忠和本太子之间确实没什么纠缠,咱们也一直相安无事。但如何能利用杨国忠替我对付李林甫呢?以目前的形势,杨国忠恐也不肯来帮我吧。”
    李辅国低声道:“那可未必,杨国忠和李林甫之间必有一争,眼下殿下被逼到绝境,若是李林甫真的将您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奉寿王为太子的话,他杨国忠有何好处?将来新皇即位,他杨国忠并无寸功,必受李林甫威压,李林甫还能对杨国忠客气么?现在需要的便是有人提醒杨国忠,任凭李林甫如此下去,他杨家迟早完蛋。一旦杨国忠明白了这一点,他一定会保殿下而反李林甫,绝不肯让李林甫将殿下拉下太子之位,将来独霸从龙之功。而殿下再给杨国忠一些承诺,承诺将来即位之后对杨家恩宠不变,拿杨国忠必会竭尽全力对付李林甫。”
    李亨喜道:“说的很是,正是这个道理。但杨国忠那里谁能和他摊牌呢?”
    李辅国道:“杨国忠对王源甚是信任,那么王源便是这个合适的人。此事我们自己去说反而露骨,让王源给杨国忠吹风才是最佳的办法。”
    李亨皱眉道:“王源肯这么做么?”
    “由不得他不肯,他若不肯,便鱼死网破,公开他罗衣门的身份。反正已无退路,索性玉石俱焚,王源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太子已无退路。这时候他不出头,便教他也陪着咱们一起死。”
    李亨怔怔道:“这个……这个……”
    李辅国叹道:“殿下,谁也不想死,但有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一种办法。在这么犹豫下去,太子想活也活不成。现在便是鱼死网破的时候,再不能优柔寡断了。”
    李亨沉默半晌,咬牙道:“罢了,依你便是。”
    李辅国点头道:“这才是果决之态,太子殿下当无所畏惧才是。奴婢打算亲自去剑南一趟,和王源摊牌。这时候他不出来替太子分忧,便是背叛太子,那么他也别想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