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消失了,夏之衍都没办法接受。可他发现,他这么做根本是徒劳无力,反而只能让这把火烧得更加疯狂。
夏之衍泄气无比,把脑袋埋在车子前面靠了会儿,完全没办法让自己喧躁的内心安静下来。五月底台风过境,外面很快暴雨倾盆,冲刷在车前窗上。
夏之衍拔下车子钥匙,刚想下车,就见公寓底下感应灯亮了下,紧接着薛疏穿着雨衣大跨步走过来,修长身影和夜色融成一片,雨水全挂在他漆黑眼睫上,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走到车子旁边,不言不语地敲了敲车窗。
夏之衍把车窗降下来,外头就扔进来一把伞,滚了一圈落在驾驶座上。
夏之衍还没来得及把伞捡起来,就只能看到薛疏的背影了。
夏之衍捡起伞,心里躁郁得化不开,推开车门下车,也进了公寓里面。站在电梯门口,电梯红灯朝上,已经停在十二楼了。薛疏没有等他。
等到下一趟电梯下来,夏之衍闷着头回到了家。
门给他留着,玄关处还摆了干净的拖鞋和毛巾,让他擦头发。
但是薛疏已经回自己房间了,房间门紧紧关着。
夏之衍那句“今晚我们一起睡吧”简直白说了,被薛疏当作有预谋的利用和讨好。
也是,夏之衍也想把自己掐死。
时间一点点游走,夏之衍回了自己房间。他和薛疏的公寓还是两年半前时买的,沙发、电视机、所有装潢都是两个人靠在一起商量着办的。薛疏对此乐此不疲,趁着夏之衍拍戏的时候,买了很多小玩意儿装饰家里。
不过当时两个人没有互相表明心意,还是分房间睡的。
夏之衍回了自己房间,感觉时间很难捱。明明像是过去了很久,抬头看一眼挂钟,却原来只过去了四五十分钟。他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发现薛疏也没有短信发过来。他忍不住打开门,走到薛疏房间门口,手指摸上门把手,却没能推门进去。
他不知道薛疏是不是睡着了。
夏之衍头疼要炸了,抹了把脸,又回了自己房间。躺了会儿,还是辗转反侧。
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干等着,必须干点儿什么,于是找到薛疏的那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打过去后夏之衍就反应过来,现在是深夜,对方可能已经休息了。但是幸好,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他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来意,谁知对方立刻来了兴致,约他见面谈。
“现在?”夏之衍打开电脑,搜索了下,对方名气很大,是在解离症方面很有名的教授,听他的语气,上一世的薛疏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应该和他有过联系。
夏之衍不敢怠慢,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关灯关门,匆匆下楼,开车去了。
夏之衍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不能什么也不干。
见面地址在大学办公室,心理学教授叫李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随意的毛衣和牛仔裤,显得很年轻。他坐在办公桌对面,见门被推开,就抬头打量了夏之衍一眼。
夏之衍根本没有心思和人寒暄什么的,一坐下就直接进入主题:“薛疏的药你给的?”
李恣手中钢笔翘着桌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是明星啊,不怕明天上头条,出现某某艺人夜会著名男性教授吗?”
夏之衍:“……”他皱了皱眉,焦虑毫不掩饰。
李恣才将漫不经心收了起来,翻开日志开始记载,道:“薛疏跟你说过我?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是三四年前了,这次又醒过来了?”
“醒了。”夏之衍差点按捺不住心里的愤怒,问:“你怎么会干出帮助第二人格杀死第一人格的这种事情?”
李恣道:“杀不死的,我给的剂量很轻,只是简单做一个实验,看看两个人格之间的衍生关系。但是我没想到,他身上的情况这么复杂。一般情况下,出现第二个人格,大多数原因都是第一人格受到过什么刺激,比如童年阴影,对爱人求而不得之类的,但是他这种状况,仿佛是天生的。”
夏之衍点头:“所以第一人格并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
“我刚开始的时候想要找到他两个人格的行为模式以及动机之间的不同,但是发现根本没办法找到。我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李恣说:“从这方面来看,我判定他两个人格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他这种情况,并不能算作人格分裂。”
夏之衍有些疲惫地说:“也许你不相信,但是他的第二人格,是上一世的他。”
“他告诉过我了,我信。”李恣挑了挑眉,道:“这种情况很难解释,所以没办法用人格分裂来对待他的这个案例,所有对待解离症的方法在他身上都不奏效。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是臆想出来的幻想,都是真实存在的。”
夏之衍问:“那么就没办法了吗?”
李恣道:“关键在于你。”
“我?”
李恣说:“我把他的这种情况称作记忆糅杂,可以这么解释,他的主人格缺失了一段关于上辈子的记忆,而那段记忆形成了第二人格。既然没有办法扼杀其中一个人格,那么两个人格最终必将走向融合。只是这个时间段可长可短,对人的摧残可大可小。如果解开两个人格的心结的话,融合起来也会很顺利。”
夏之衍问:“融合?”
李恣解释道:“相当于记忆复苏,让他自己记起来上一世的事情。”
夏之衍第一次听到这些解释,心里一团乱,对他而言,上一世的薛疏和这一世的薛疏都无法割舍。并且两个人都是一个人,只不过拥有不同时间段的记忆而已。如果薛疏能够拥有所有的记忆,那么他才是完整的他。
夏之衍问:“那么,怎么解开心结?”
“这就要看你了。”李恣视线似笑非笑地落在夏之衍身上,说:“你有没有想过,薛疏为什么会来找我要药,杀死少年时期的自己。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他这种疯狂程度,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了。”
夏之衍:“……”
李恣说:“是因为独占欲,他想要独占你。”
这两个字触目惊心,动人心魄,夏之衍尴尬,也沉默了,过了会儿他强打起精神来,有些苦涩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够毫不心软地对自己下手,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嫉妒另一个自己。”
“这很好理解。”李恣解释道:“你可以试图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你看过美人鱼的故事吗?”
夏之衍愣了下,道:“看过。”
李恣说:“换位思考,你是美人鱼,你喜欢一个人,你为他做了很多,但是他睁开眼睛后,不再看你一眼。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即便那个人也是你自己,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那个人说笑。你觉得开心吗?你嫉妒你自己,但无可奈何。”
夏之衍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