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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以后没有人陪你看树荫由早到晚移来移去,你照顾好自己。”
林秀秀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怎么了,贞贞,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等秀才下葬,我就搬回大伯家住。”
林秀秀松了口气。
“姐,秀才已经死了,那老乞婆别看闹得凶,折腾不了多久,你也该自那看不见的笼子里出来了,就算你是那株藤蔓,自己无法存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眼下不过是你的灌木枯死了,再换一棵就是。”贞贞手指窗外,示意姐姐去看院子角落里的树与藤。
这一大段林秀秀终于听明白,蹙眉道:“你姐夫尸骨未寒,你便撺掇我改嫁,贞贞,若叫旁人听见,还道婆母诬陷我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姐姐你是为别人而活的么?有件事我直到今天才知道,咱们那跑去出家做了和尚的二伯父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呢。”
她脸上神色有些奇异,不再倚在窗户旁,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裙迈步出了厢房。
这会儿里长派来的两个妇人眼见天色将晚,轮番回家做饭,留下的那个不耐烦听何母连哭带骂,坐到街门口摇着扇子乘凉去了。
林贞贞径直走到何母跟前,压低了声音道:“老乞婆,和你说件事。”
何母抬头想骂,见她神色中透着一股神秘,勉强把话咽了回去。
贞贞古怪一笑:“知道吗,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有一年镇子上闹饥荒,它偷偷跑出去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着,肯定是被人吃掉了,于是我就把整条街上别人家养的鸡呀羊呀全都悄悄毒死了。”
何母骇了一大跳。
那边林秀秀自房里追出来:“贞贞,你做什么?”
贞贞回应:“没事。我同秀才娘聊几句。”
何母猛然醒悟过来,状似疯狂:“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林贞贞歪着头,故作天真:“你胡嚷嚷什么,有什么证据就说是我干的?县太爷与我林家有旧,不会容你胡乱攀咬的。再发疯就把你关起来!”
何母气得呼呼急喘,恶狠狠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等到天黑,檀儿樱儿的到来更坐实了林贞贞的话。
虽然她俩只离远盯着,何母却不敢造次了,眼珠随着林贞贞转来转去,目光犹如淬了剧毒。
第39章 偕亡(捉虫)
林贞贞并不知道韶南已经离开了安兴。
在她看来,韶南派两个丫鬟来何家,无疑是害怕自己这真凶跑了。
同时这也是一个信号,催促着她赶紧安排后事。
所以林贞贞变本加厉,寻着机会就撩拨何母,未用两天就将那恶婆子刺激地两眼通红,整个人处于一戳即爆的崩溃边缘。
到这时候,她反而不哭不骂,嘴如河蚌闭得紧紧的。
里长派来的两个妇人见何母老实了,有心各回各家,但因县太爷的千金连贴身丫鬟都打发来了,不敢就这么撤走,只得陪着。
如此又僵持了几天,隔着棺材都能闻到尸臭味了,何母终于松了口,捎话给里长说同意下葬,并且等安葬完了就去衙门把状子撤回来。
但她有个条件,下葬之前要去请黄大仙派人过来作法,扫一扫家中的晦气,保佑儿子平安投胎。
黄大仙的徒子徒孙可不是空口白话就能请动的,何母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了家里的房契,准备卖了房子凑钱给儿子大办丧事。
但卖房子这等事不可能瞒过镇上的里长甲首,是以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被拦了下来,“上面有人”的林家姐妹得到消息表现得都有些冷漠。
林秀秀道:“她爱卖就卖吧,等丧事办完,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林贞贞嘲弄道:“县太爷盯着呢,也得有人敢买啊,要不我问问大伯,看他是否感兴趣?”
林伦避之唯恐不及,自不可能来蹚这浑水,何母碰了两回壁,眼见出殡抬棺的人都已经找好了,终于不再瞎折腾,出殡的前一天出去一趟,说是求回了大仙所赐符水,喝掉可保全家平安。
隔天天没亮,何母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端出一小坛子“仙水”来,走到林秀秀跟前,勉强露出个笑模样:“秀啊,以前都是为娘疑神疑鬼,叫你受委屈了,娘老糊涂了,你别跟我这老婆子一般见识,今天我儿出殡,来,由你开始,大伙把这坛子符水喝了,叫我儿走得无牵无挂,往后咱们关了门好好过日子。”
林秀秀看着何母把个黑陶碗放在她面前,倒了满满一碗符水,有黑陶衬着看不出符水的颜色,只是看起来有些浑浊。
她本能地不想喝,抬头看看守在街门口的檀儿、樱儿,又扫过不远处的两个妇人和一早来帮忙的街坊,指望着有个人能出面阻止。
谁料边上突然伸过一只手,将黑陶碗拿了起来。
“我替姐姐喝。”
林贞贞仰头将那碗符水一饮而尽。
“贞贞,你……”林秀秀想阻拦却未及。
“哈哈哈!”何母再三确认林贞贞真得喝下了符水,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边笑边指了贞贞道,“贱人,喝下砒/霜是什么滋味,这真是恶有恶报!”
“砒/霜……,来人,快来人啊,贞贞,你撑住了,姐姐送你去药铺。”林秀秀预感成真腿都软了,回头嘶声喊人,院子里登时一阵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