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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全哪知道他下大力气请来的两位“神仙”正在相互斗法,想要推卸责任,只当栾仙师答应了,当下高兴地吩咐道:“那就请黄大仙赶紧带路吧,常千户那里做好准备,明通你去和那姓甄的也说一声。”
说完他又问辛景宏:“景先生何不算上一卦,看看此行是否顺利?”
辛景宏心中冷笑,依言算过,道:“咦,是个屯卦,下震上坎。”
“如何?”冯家几人齐问。
“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三日之内若是没有雷雨则一切顺遂,掌印当可心想事成。”
他没说若是打雷下雨又会如何,冯家几人也都识趣地不问,冯盛往窗外望望,只见天空万里无云,江面上无风无浪,笑道:“这晴天白日的,怎会有雨?”
大家散开各自去准备。
辛景宏由船头闲逛至船尾,瞧见甄老大敝衣白发,独自一人蹲在船尾摆弄他的鱼鹰,两只不知名的白色水鸟在他肩头盘旋。
辛景宏站了一阵,见他全神贯注,连头也没抬,只得转身去了别处。
“轰隆隆”,几声惊雷在不远处的江面上炸响。
第49章 案发(二)
闪电如金蛇当空乱舞,撕开云层,映得江畔那座远看像马头一样的青山时隐时现,森然如阴曹地府。
楼船上的气氛有些古怪,常千户知道原因,打发了亲信去问冯盛:“冯老爷,要不要先靠岸,等雨停了再走?”
冯盛阴着脸:“休要胡言,哪有雨?”
说也奇怪,辛三少算完那一卦不过小半天工夫,好好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现在竟还打起雷来。
冯家人心里说不忌讳是不可能的,但冯全为此行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时辰又是栾仙师算好的,总不能就这么着草草收场。
冯明通匆匆赶来向父亲禀报:“爹,黄大仙说听动静应该是那条蛟在度劫,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我又去后艄问了下甄老大,他说这点风浪不影响跑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冯盛脸色好看了些:“你去和你伯父也说一声,算了,还是我去吧。”
这时候乌鸦嘴辛三少正识趣地带着辛吉躲在自己屋里。
没办法,世人总是忍不住相信所谓的噩运,没见他一说桃花劫,冯家人立刻就信了么。
打雷了,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眼下这船上,栾仙师和黄大仙两个骗子互相敌视,想想也是,如果没有黄大仙的谎言,黑龙角将永远是个缺憾,无人能指责姓栾的炼不出长生不老丹,而若没有栾仙师的骗局,谁管东莺江底是个什么怪物,黄大仙便可以借此继续招摇撞骗。
二人的这场博弈,栾仙师稍占优势,等船开至所谓的恶龙殿,王达需要叫大家亲眼见见那条蛟,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否则很难骗过那老太监。
不要紧,还有自己呢,到时他会拉王达一把,叫他和那姓栾的势均力敌,最后将真相攀咬出来,一起完蛋,还这朗朗乾坤。
大船向着前方电闪雷鸣的江面上驶去。
酝酿多时的雨终于落了下来,雨点又大又急,噼啪砸落在楼船和附近的江面上,如急骤的鼓,又如高亢的歌。
下面船头有人高喊:“不急,别慌,快到地方了,慢慢来,把帆降下来一些!”
辛景宏也觉着快到地方了,对王宏而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雷雨遮掩,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他刚想要开门出去瞧瞧,突听隔壁有人说话。
隔着一层船板,下头又有船夫们奔来跑去吵吵嚷嚷,可大约是船板隔音不好,这说话声入耳竟然还颇为清晰。
“请姑娘帮着通报一声,我想见一见栾仙师。”
“仙师正在静坐入定,方才交待过了,不管谁来全都不见,即使是冯掌印,也得过了这一两个时辰。”是那女冠的声音。
辛景宏心中一动,对话是从三楼传下来的。
要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要详细说一下楼船上诸人房间的分配了,三楼之上相对干爽,视野开阔,住着老太监冯全和他的干儿子,冯盛父子以及栾仙师师徒二人。
栾仙师和女弟子的房间临近船尾,楼下住着的就是辛景宏。
二层原本只住了常千户和他的两名亲兵,其他的官兵、船夫和冯家的仆从都呆在一层,甄老大独占了船尾,以便伺弄他那些鱼鹰水鸟。
黄大仙一行五人上船晚,三楼已经没了空屋子,只能屈居二层,王达坚决不住姓栾的脚下,住在了靠近船头的一端,和常千户做了邻居。
辛景宏示意辛吉不要作声,侧耳听楼上动静。
这个时候,姓栾的不肯露面,是想叫王达一个人演独角戏,将他架在火上烤,这个跑来求见的男人声音很是陌生,会是谁呢?
就听那个男人又道:“姑娘你还是去说一声吧,什么静坐入定,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跟着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恰好外边轰隆隆一阵雷,辛景宏都趴到船壁上了,隐约只听到“……密州”,“……二十年前”之类的字眼,好不容易等雷声过去了,那边话也说完,男人重新提高了声音:“快去,我等他半个时辰,过时不候,他不害怕就继续装相,看到最后是谁倒霉!”
辛景宏心痒难熬,深恨扶梯在船头,船尾这边是密封的,他就算开了门探头去看,也看不到外边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