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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成芳闻言顿时露出释然之色,连忙大礼拜谢。
崔绎叫他落座,道:“刑部的事,你应该比较清楚,谭素直到死也不相信梁家灭门案是秦皑在背后主使,既然他觉着你足以信任,本国公想听听你怎么说。”
何成芳先是望了望角落里的燕韶南,微显犹豫。
他是办案老手,最先考虑的就是保密,不明白国公爷为什么留燕如海的女儿在屋里听他们说话。
但崔绎不叫回避,他又不好主动提,只得硬着头皮道:“说实话,消息传出来,下官也有些不敢相信。秦大人,不,秦皑这么多年向来公私分明,对己严苛,各司向他借人手,只要是出于公心,真正需要,他从来都是全力配合,不管多难做,哪怕麾下督捕司因之损失惨重也绝无二话。”
“他与谭素可有矛盾?”
“下官未听谭大人说起过,应当是没有。”
何成芳渐渐放开了,不再介意都有谁在旁边听着,反正他就快调离刑部,担心崔绎嫌他回话不用心,想了想,又补充道:“当年为对付金风寨的那帮反贼,谭大人制定了反间计,施计的人手还是秦皑提供的,否则也不会那么顺利。”
崔绎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那次的结果大家都知道,温庆中计,抢先杀死了大当家徐公止,令得金风寨的众匪内讧,但刑部派去的人却未能逃出来,被回过味来的温庆斩成了肉泥。
“说说秦皑手下的督捕司吧。”
刑部的那些探子向来十分神秘,即使崔绎两世为人,对他们了解的也不多。
何成芳道:“秦皑掌管督捕司十年,司里的骨干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我只知道他手下有几大统领,名字和身份还需问他们司里的人,有个叫周行非的经常抛头露面,代他传令跑腿儿,应该是其中一个。”
燕韶南有印象,在崔绎给她的名册里头,周行非的名字非常靠前。
“周行非管秦皑叫师父,现在应该也被关起来了吧。”何成芳猜测道。
何止,秦皑入狱之后,他的一家老小以及手下能查实的统领尽数收押,名册上只要是没出任务还能找到人的全部软禁,这么看来,崔绎知道的甚至比何成芳还要多。
这叫他不由地有些失望。
“知道那些女谍的情况吗?”
何成芳面色有些异样:“国公爷是说秦皑的那几个义女么,这些事情一旦揭开了,御史们肯定会像群鱼逐饵,蜂拥而至,但说句实话,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嗯。”
“国公爷,下官曾听到一个传闻,秦皑的那些弟子义女很多都是从各地难民当中搜罗来的,秦皑管着他们一家人吃喝花用,所以他们既感恩,又不敢背叛。而他们若是犯了错,内部惩罚也极严,上百鞭子打个半死都是寻常事,而那几名女子……”他压低了声音,“与军/妓也没什么两样。”
崔绎喝止他:“行了!”
燕韶南悚然而惊,这才回过味来之前她提出来要见她们,崔绎为什么特意叮嘱叫蒋双崖在场盯着,免得“冒犯”到自己。
不用见到人,她心里就涌起了巨大的悲哀。
不,她一定要见见。
等何成芳告退之后,崔绎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单独留下燕韶南。
“你若带着这种情绪去见她们,对调查案子有害无益。”
燕韶南本以为小公爷会出言安抚宽慰,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句。
她抬起头怔怔望去,听崔绎带着同年纪不相符的沧桑冷漠道:“同派手下出去送死相比,若是训练几个美人出卖色相就能达到目的,自然是首选,换了我也会这样。名册里面这个叫秦女的,刚满十九岁,现在关押在女牢里,今晚可以叫蒋双崖带你去见见她。”
燕韶南咬着唇,点了点头。
崔绎示意她自己动手倒点茶水喝:“你办过好几桩的案子,识破了不少凶手,但你要知道,世上的人和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善恶公平没法说得清楚,我们只能先保全自己。或者等你见的多了,灰心丧气想要躲回老家去,但恕我直言,靖西还不如西明州,但即使西明州也并不是世外桃源。”
燕韶南望着对方,这一刻的崔绎,让她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不知国公爷何以教我?”
崔绎微微皱眉:“等你见了那些女谍,自然会想值不值得,想那些贵女比如崔宛琳她们凭什么每天无忧无虑,只知道吃喝玩乐,等你想明白了,把结果和我说一说。”
想拐了燕韶南跟着他造反,可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一点一点的来。
“我不……呃,好吧。”燕韶南想说五娘对我掏心挖肺,我怎么会背后非议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但见崔绎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想法,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崔绎不但需要说服燕韶南,他自己这边的压力也很大。
前世他走上那一步已经是在祖父病故之后,当时经历过梁王冤案、胡人南下和被迫迁都的大楚已是满目疮痍,兵祸加上老天不作美,粮食欠收,前所未有的大灾年令得各州都有人揭竿而起,朝廷极度缺钱,只能用抄家来填窟窿。
那时候崔氏一族已经不剩多少人了,是族人催着他造反,不像现在,还未伤筋动骨,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说服谁放弃谁都要好好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