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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韶南何等聪明,一点就透:“不错,我们可以从投奔他的人查起。”
崔绎点点头:“这事交给我吧,我来安排。”
燕韶南想想他以往所为,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好歹是我的师兄,你也不要冤枉了好人。”
崔绎不动声色:“放心,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一定叫他现出原型。你这段时间少去他眼前晃,既然来了,就索性住下,陪我先杀了齐洪再说。”
燕韶南也不想回去与自己的同门勾心斗角,从善如流:“好,只是我一接着信就出来了,没有同老师他们交待,需得想个借口,免得叫人怀疑到你头上。”
“这个好办。”说话间崔绎随手折下旁边桂花树的一截长枝,递了给她。
燕韶南瞥眼见那桂枝树叶碧绿,间次结满娇黄的花朵,下意识抬手接住,哪知崔绎并未放手,就势连她的手掌一齐包裹住。
“进去坐下来,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他语气温柔,燕韶南垂下眼去,瞧着黄澄澄宛如碎金的玲珑花串,口鼻间俱是沁人心脾的幽香,脑海里不经意间冒出一句诗来:梦兰他日应,折桂早年知,脸上一阵发热,耳朵不争气得红了:“好。”
崔绎牵着她手,一同进了正屋的厅堂。
虽是暂时落脚,随从们早已经将崔绎出入的几间房舍彻底收拾出来,他的脾气向来宁缺毋滥,所以屋子里看上去空荡荡的。
崔平几个没有跟来,临时充当小厮的都是侍卫高手,也参与了昨天杀人劫法场,燕韶南一见屋里有外人在,立即便挣脱了崔绎的手掌,背转过身去,假作打量墙上的装饰布置,将手中桂枝插进了门口的大花瓶里。
那几人看看小公爷的脸色,赶紧见礼,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燕韶南脸上热意未消,解下斗篷放至一旁,垂眸低声问道:“想听什么曲子?”
崔绎紧挨着她坐了下来:“随便弹,无需耗费精神,我主要是想听听这张琴有什么不同,也好知道你那师兄打的什么主意。”
这世上最难回应的就是随便了。燕韶南心里念叨,起手勾抹,负阳琴发出略显低沉凝涩的几个散音。
她心神没在所弹曲子上,乱纷纷地围着身旁人打转:崔绎滞留险境,不着急去救梁王朱英泽,到有闲心同自己约会,到底是笃定还是疯狂,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不是说明了,自己在他心里比什么江山社稷、兄弟情义更加重要一筹。
燕韶南虽然一早知道崔绎因为羽中君的那一段而心悦于她,对自己百般关照,但这位爷同时又嘴上刻薄,性情强横霸道,也就是她不大计较这些,换一个人早不知闹翻多少次了。没想到他如此上心……
燕韶南这一患得患失,弹出的曲子就带了几分旖旎,自行有了曲调。
等她意识到自己弹的乃是“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连忙停下来,只觉心跳得极快,鼻尖隐隐见汗。
崔绎凑在她身后:“怎么不弹了?”
燕韶南嗔道:“你离得太近,扰得人走神。”
崔绎嗤地一声轻笑,又凑近了几分,气息几乎喷在她脖颈上:“南南,你方才弹的是什么?”
燕韶南伸手按住了余音袅袅的琴弦,好似如此一来,也暂时按捺住了自己微颤的芳心,老老实实道:“我没注意,弹的是《九州歌头》,要叫我奚师兄听了,只怕会说旧梦难续不是吉兆。羽中君,密州危险不宜久呆,你还是早早回去吧,大不了把其他人留下,事情交待给我来做。”
崔绎充耳不闻,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九州歌头》,哪一首?这词牌格调悲壮激越,为何我听着你刚才弹的有些绮丽?”
燕韶南抿着唇拒绝回答,只拿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并不解释。
崔绎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见状没有多想,笑道:“做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又没说你弹的不好,多应景的一阕词,嗯,我想想,‘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何来什么凶兆吉兆,到是将敌人比作天骄有些抬举他们了。”
他将手覆在燕韶南手上,轻轻摩挲着她带着琴茧的细长手指,如此一来,就像是将她环在怀中,说话却透着十分郑重:“南南,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了,成功失败也都尝过滋味,这次重新来过,能把以前不解的事情搞明白了,对于造反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执念,反出京城那会儿你能回来找我,我太高兴了,人生短暂,权势富贵那些反而不及你重要。”
燕韶南心跳如擂鼓,离得这么近,她能隐约感觉到来自于对方的诚意和身体的热度。
一瞬间这热度传至她眼底,令她眼前模糊起来,自心底涌起一股冲动,想同崔绎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去,离开这鬼地方,回到西明州我们自己的地盘上去,但这念头很快就被燕韶南按了下去,她是为了老师为了明琴宗来的密州,如今宗门情况尚不明朗,她怎能甩手一走了之?
燕韶南坚定了念头,向后靠靠,主动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好,我们一起,成也好,败也好,世人夸你赞你还是毁你骂你我都陪着。”
“那敢情好,我是篡朝祸害,你便是祸国妖姬。”崔绎抬手摸了摸她乌黑的青丝,眉眼弯弯,薄唇含笑带着几分凉意。
燕韶南伏在他怀中不想动,以鼻音“嗯”了一声,嘟囔道:“这么张狂?那要闹出些大动静才配得上,齐洪还杀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