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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总之,杨御史道,希望皇帝陛下开个恩典,让他的女儿恢复平民百姓的身份。
    姬恒未予理会,也不曾驳了他的话,只是放置不管。
    于是没过几日,杨御史上奏第二次,姬恒仍是不搭理,他坚持不懈,又上奏第三次。这次倒与前两次不同,因冯大人也一并上折子说冯蕊的事情了。
    冯大人哭诉道,女儿回家养病,养了这么许久,却不见好转,只怕往后是再也不能服侍皇帝陛下了。因而还望皇帝陛下开恩,令其往后都在家中好好养病。
    姬恒派御医去替冯蕊看诊,却不多说别的。
    不过是一出赶着一出的戏,有眼力见、不刻板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此事发表议论。
    却也有容不得、偏要说上两句的,姬恒照样不驳斥,反而好声好气的应了,多不好听的话也受着。
    待到这件事暂且过去之后,暗地里,姬恒却命人挨个的去查了。他是很坦然的态度,查不出问题,是你的本事,若是叫他查出问题来了,自然半个也不放过。
    然而两袖清风的人,终究极为难得,兼之姬恒从来不在意将来史书上会如何载他一笔这样的事。
    到那个时候,别人怎么看待他、评论他,总之他是半个字都不会知道,又有何妨?
    于是那么些个多嘴了的官员,贬的贬、罚的罚,倒是给朝廷腾出了些空位来。姬恒趁机提拔了一批忠心于他的年轻官员,将自己的势力又巩固了些。
    ·
    夏天已至,天气越发炎热,到得五月,已不得不用冰了。
    七公主和宜春郡主循着和姬恒、章太后说定的时间,从江南回了邺京,带了许多的礼物。不知她们一路发生了什么好事,总之七公主和宜春郡主皆开开心心。
    因是路途疲惫,天气炎热,待见过人好好的后,楚妤便让她们赶紧回去歇着。七公主回到锦瑟宫,不多时便躺下休息了,宜春郡主却直接出了宫。
    距离上一次来郁府,已隔得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再站到郁府的大门外,门房仍是一眼便瞧见了她。那人是连忙上来行礼,恭恭敬敬的。
    宜春郡主笑问,“郁大人可是在府上?”
    门房点头应了,宜春郡主便出入自由的往府里面走去。
    宜春郡主熟路熟路,找到了在书房里的郁凌峰。
    她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上,方慢慢走向了书案。原本坐在书案后的人明明眼也不抬,却似知道来的人是谁,直接丢开笔,站起身便要往外面走。
    一个多月没有见,人还是这个人,连胖了瘦了都不大明显,更无所谓和记忆里的人有何不同。只不过,临走前的恶劣态度,直到这会都还没有改变。
    宜春郡主“咦”了一声,笑又不笑伸手拦住郁凌峰的去路,斜着眼睛看他,“郁大人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郁凌峰看她一眼,拱拱手,便当是行礼了,绕过她仍是往外面去。宜春郡主便先动了手,然而交手之下,她发现——自己竟然打不过他了!
    这让她大为郁闷,赢了她的郁凌峰,嘴角好似浮现些许的笑意,志得意满就打开书房门走出去。宜春郡主想不明白,这才一个月不见,他怎么厉害了这样多?
    看一圈书房里面,没有看到自己送的盆栽,宜春郡主这才走了出去。郁凌峰不知是去了何处,四下里瞧不见他的人影,她站在书房门外半晌,却又折回去了。
    累得厉害,宜春郡主不想去找郁凌峰。反正她待在这里,他总会回来的。她走到书案后面,挪开摆着的东西,没看,直接坐下,趴在书案上面休息。
    一刻钟的功夫,宜春郡主便睡着了。
    睡到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她没睁开眼,却往抱自己的人怀里缩了缩,难得乖巧的喃喃一声,“郁大人,我很想你,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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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花开
    郁凌峰低下头, 怀里的人一张小巧的脸, 明亮的眼睛闭上了,翘鼻子小嘴巴, 粉面含春,依然是一副俏生生的模样,却让人又爱又恨。
    他抿唇不语,没应宜春郡主的话,只是抱着她从书房出来了,送她到床榻上去休息。先时趴在书案上, 脸颊已是一大块红印子,她倒是半点都不挑剔。
    郁凌峰看得心里意动,却只能抱着宜春郡主往厢房去, 念着她旅途劳累, 让她好好歇一歇。她安安分分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乖巧得像只黏人的猫。
    然而走到厢房,郁凌峰抱人进去,准备将宜春郡主放到床榻上休息时, 她忽而睁开眼睛,便牢牢攀住了他的手臂, 嘟嘟囔囔的说,“我不要下去。”
    她的声音娇娇的,带着点慵懒的味道,像一根羽毛挠在郁凌峰的心上。郁凌峰却依然将她放到了床榻上, 由不得宜春郡主不乐意。他似笑非笑的说,“又不是才两岁的小孩子,还想被抱着睡。”
    宜春郡主哼了哼,闭着眼睛坐起身,又调整一下姿势,盘腿坐在薄被上面,复睁眼看郁凌峰。她大言不惭、理直气壮,“你就把我当成两岁的小孩子抱着我睡不好吗?”
    郁凌峰只笑不说话。
    宜春郡主拉一拉他的手,悄悄问,“我走之前给你送的东西呢?怎么到处都瞧不见?”
    郁凌峰抽回手,冷淡答,“已经扔了,郡主自然看不到。”
    宜春郡主狐疑看他一眼,而后笑,“郁大人,撒谎不好。”
    她跳下床榻,轻轻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说,“我又不觉得困了,我要去找我的花。”
    郁凌峰心想,叫人送来的时候又怎说是红豆……
    可也没有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宜春郡主坦坦荡荡去牵郁凌峰的手,大有要他陪着自己的架势。
    见他避开了,她便问,“郁大人,士别三日,为何你身手进步这样多?”
    郁凌峰不答,好像心里堵着一口气,别扭着不愿意搭理。
    宜春郡主定定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着,却有几分僵持住的意思。
    过得半晌,宜春郡主慢慢收回视线,声音低下去,微微皱着眉,“郁大人,若是你心里有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好好听在心里的。”
    郁凌峰道,“没有。”
    宜春郡主叹气,“好吧,你说将我送你的丢了也就丢了,我不去找了,但今天这个,你可千万不能再弄丢。”她从袖子里掏出了只荷包,又从其中取出一条坠着红心血菩提的红绳来。
    拉过郁凌峰的手,宜春郡主低着头将红绳缠上他的手腕,“我在江南的寺庙里求的,说是三生绳,缘定三生,颇为灵验。我以前不信这个,而今却想试试。”
    帮郁凌峰缠好,掩下衣袖帮他藏起来,宜春郡主又向他展示自己一截细白手腕,上面也缠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绳。她挑挑眉,翘着嘴角道,“咱们可是一对。”
    宜春郡主脸上的红痕还未完全消去,郁凌峰忽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其实刚刚便这么想了,只是那时抱着她,腾不出手来,然而此时也不好做这样的事情。
    他藏在衣袖里的手略动了动,抿一抿唇问,“为什么而今又想试了?”
    宜春郡主欢欢喜喜道,“当然是因为我遇见了你啊,何况我答应过要对你负责的!”
    郁凌峰不动声色望向她,眉心微蹙,又问,“既对我负责,为何一声不吭,独断决定去江南?”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这么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可不妨碍她听得明明白白。
    于是,一时间,宜春郡主也诧异了。
    因为她不知道,郁凌峰会如此的介怀这事,介怀到忍不住要问一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然而,她最期盼的也不过是这样了。
    宜春郡主带着点惊喜的笑容灿烂,却反过来抱怨,“那你为什么不挽留我?不让我不要走?”
    郁凌峰便沉默,答案他们却各自心中有数。
    宜春郡主又说,“郁大人,别看我这样,也不是事事都有把握的。最是人心不可揣测,你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怎样看待我、看待我对你的喜欢?”
    她声音有点轻,偏偏将话挑得明明白白,“你我从前皆是随心惯了的人,倘若不计较将来如何,或尚可一晌贪欢,但我不愿意我们只这样,我却不知你是否有一样的想法。”
    郁凌峰一瞬觉得自己的掌中握着一颗炙热的心,那样灼灼的温度,几乎令他的心也跟着融化。
    他终究抬手摸了摸宜春郡主的脸,叹着气说,“郡主先前使人送来的两盆花,如今已经开了,很漂亮。”
    ·
    夏日清晨,楚妤躲在临湖的水榭里对着一池红红绿绿的荷花莲叶偷清凉。靠近水榭的一小片湖水是没有栽种荷花的,有成群的红色鲤鱼游来游去,她便与它们喂食,看它们在水中嬉戏。
    楚妤屏退宫人,倚着栏杆吹着凉风,独自发起愣。
    纵然姬恒将她保护得很好,努力不叫她知道,然而这世上便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她自己多少也想得到,姬恒还是因子嗣问题被言官给为难了。
    她清楚自己身体的因素很大,因而他们即使常常……也没做什么措施,还是没有好消息。只是从那时姬恒帮她慢慢调理身子,到得现在,她的身体的确比往日更为康健了。
    孩子的事情大概也不能强求,换做从前,许她是会将姬恒往外推的,后宫也不是没有妃嫔……如今这样大度贤良的样子,她却再也做不出来。但孩子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御医总说,好好调养便好了,楚妤疑心是姬恒特别交代过才次次都是这样的话。他是一片好心,也是担心她太过介怀,楚妤没法说他的不是,却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姬恒待她一片赤诚,她也绝对不能做伤害他的事。
    楚妤愣愣想了会,幽幽叹一口气,又有点觉得自己整日闷在宫里,好似快要变成一个怨妇了。姬恒越来越忙碌,她琢磨着想办的事情,兴许该趁着孩子还没有来,加快速度着手去办才对。
    她正在想着这些,心里忽有所感,回首一望,便看到姬恒朝水榭的方向走过来。
    隔着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楚妤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这一刻不知为何,她心莫名突突跳了两下,便有股不安。
    楚妤站起身,开始往水榭外面走,待两个人离得近一些,她也能看得清姬恒的表情了。
    他的脸上是少见的看到她也没有笑容的严肃表情,她心里知道是有事,不由有点发慌。
    姬恒走到她面前便直接牵了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声音也发紧,“马车已经备好了,你现在随我出宫,发生了一点事,路上与你细说。”
    楚妤没有追问,点一点头,由着姬恒牵着她的手,随他去了。
    他们乘着轿辇到得宫门处,换了马车便往宫外去。
    姬恒坐在她的身边,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楚妤手心腻出了汗,却仍耐心等待他告诉自己是怎么了,姬恒许是在组织语言,过得半晌才缓缓的与她开口。
    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沉稳,又努力抚慰她的情绪,“听我仔细说,不要慌,不会有事的。”
    其实要特地急急出宫,还能是有什么事情?
    楚妤不是那么笨,她听到出宫且感觉到姬恒分外紧张她的情绪,也多少猜到了。
    现在听到姬恒这样安抚的话,楚妤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点一点头,且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姬恒便沉声说道,“前几日,谢夫人出门时,在府门口瞧见一乞讨的老妇,听说过她的事迹,怜其遭遇,将人安排在府里住下了。今天早上,谢夫人屋中走水,仆人闯进去救人时,谢夫人……”
    楚妤死死掐着姬恒的手,大睁着无神的双眼,像不能反应自己听到的话。
    下一刻,她又近乎尖叫出声,声音却打着颤,“娘她……怎么了?”
    姬恒连忙说,“御医如今还在抢救,许是能救回来的。”
    见楚妤用力咬唇,唇瓣上沁出血珠,他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松松口,别害怕,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楚妤狠吸一口气,依言松开了嘴巴,颤抖着双唇说,“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个乞讨的老妇……”
    眼泪流下来,她一时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