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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黄氏做伯母的当然也不能差,便道:“那金手链要不给我吧,我去县里头打一个,把那三金都打齐了。虽啊肯定是比否上思娘的,也是做伯母的一片心意。”
    沈大点头,朝沈二道:“这金手链就我们家打了。”
    花氏沈二心里头也是暖融融的,明白他们这是为了减轻她家的负担,开了个商铺,投了不少钱进去,但他们家还是有储蓄的,只是如今三家人家条件都好了,也不差那么点,只是那份心意让他们心里头妥帖。
    沈老头沈老太且都笑着,刚聊好那苗家兄弟几个,瞧着自家几个都这般要好,也是极其快慰的,“好了好了,都别争了,这金项链就给思娘打了,手链给阿二(黄氏),我和老头子就打根金簪子。”
    家里头也都清楚,花氏那娘家定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的,这拜阿太要叠层的定胜糕,还要粽子、青团子,都是要外家做的,碰上这般不成器的外家,估摸着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索性就当那外家不存在,就自家什么都备全了。
    江氏和黄氏也是真心想给夏至做脸面,这女儿家的舅舅是个很重要的人,看相对象要舅舅帮着看,出嫁还要拜别舅舅,可那花家靠不住,若是真指望他们,那天难堪的只会是夏至。作为家里头最大的姑娘,江氏和黄氏自己没女儿的时候,待夏至也是顶好的,看着长大的,性子又讨喜,她们这做伯母婶娘的,也是想给她撑撑场子的。
    大家这番好心思,花氏和沈二感激得很,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且都记下这份心意,日后好还回去。
    “大人,咱们派人跟着那户人家到了吴县下面的震泽镇,如今范大人就住在那户人家里,打探说已经好多年了。”那人恭敬地递上一份文案。
    陈敏仪翻开来,问道:“那户人家是何等人?范大人同他们有何关系?”
    “那户人家姓沈,户主叫沈振邦,是个秀才,前些日子就是到府城来乡试。范大人在那沈家住了七八年,当他家孩儿的先生,他家有一男一女,男儿如今十三,去年已经是童生了,是县案首。女孩儿八岁,大人亦是为她启蒙。听周围人说,是沈振邦的丈母娘江杨氏曾在慈云寺门前救过范先生,将范先生带回来,以礼相待,那江杨氏隔年便病逝了,临终前托付范大人……范大人便一直在沈家住下了。”
    陈敏仪也翻完了那文案,望着那记录沉思,细细琢磨该如何,且对那人道:“先派人跟着大人,别再丢了,那沈家对大人应也是不差的,以大人那性子,若是不好,便早走了,停留了七八年,那行善积德留下来的福气……”
    陈敏仪摊开信纸,开始研磨,思索着该如何同上边说。
    第39章 039
    那乡试一过,沈三闲了下来,便顾起家中的新房,这八月之前,园林大部分完工了,内部装饰还有没完工的,但沈三预计是年底前搬进去。
    蜜娘打出生就住在镇上的江家宅子里,偶尔回菱田村的家里,虽县里、府城都有宅院,但在她心中那儿算不得家,便是这第一回 搬新家,可让她欣喜坏了,女儿家的对自个儿的闺房也有了想法,同沈三提要求了呢!
    “我要一块像姆妈一样的大桌子,要大镜子,最好是很清楚的那种,然后要挂珠帘子……”
    沈三可犯了难,那水银大镜子,可难弄哩!这一弄不打紧,还得弄个两块回来。便想着托些关系,若是贵些也无妨,搞两块大点的做成梳妆镜,日后还能做嫁妆,这般想,倒也是个长远的投资。
    沈兴淮那设计的排水系统便是显现了优势,每人房中设一厕,无需每日提来提去,只需用水冲一冲便可,那浴桶也是,引水有竹节管子通入公共的热水房,打开闸门便出了水,一根放冷水一根放热水,排水也只需把那排水管子拔下来,便流出去了,省下了不少功夫。
    那木匠头也是第一次造出这种东西,对此赞不绝口,亦是没想到自个儿有生之年还能造出这般独具匠心的引水排水一体的东西。
    那排出来的水引到粪池,可做肥料,那粪池是专门另外见了一间屋子,挖了一个大深坑,建在一个角落里头,也不怕味道熏人了。
    范先生极为喜好这园林,这文人便是有那卖弄文墨的喜好,这还未搬入,大家一伙儿逛园林时,那文人墨客的癖好便是显露无疑,“这三面环水,又向湖中延伸,楼高,是个聚气的好地,“漪澜水榭”这名颇为符合……”
    “这个院地势低,又有那头山坡挡着,有坐井观天之感,不适于做主家所住之处,便是做客居吧,且也是取个雅名,叫“锦客居”……”
    众人倒是跟在他身后,倒也不打扰他这雅兴,总归是要取名的,沈三便是没那兴趣亦是无那取名天赋,范先生倒是颇为在行,还说起了这风水,当真还省下了那风水费、取名费哩。
    隔壁沈大家的宅院虽是比这儿玩开工,可耐不住他只造个宅院,造了一年不到,却也是快要完工了,两家这大院子竖立在村东,那路过的外村人皆驻足询问这是那户大人家。
    那园林的名称沈三亦是用春芳歇,这牌匾只要一挂出去,几乎谁都知晓。他尤为喜爱这名,下边造纸坊印刷坊书局都是这名,可巧这园林用那沈家园林太过俗气,这春芳歇便显得文雅洒脱。
    沈大特地向范先生求了一副墨宝做门牌匾,另求一副对联贴那堂屋上,范先生大手一挥,多送了几幅墨宝,又花了几天的功夫把园林的牌匾也都写出来,又是感慨,自打遇上这一家人后,他这字画跟不值钱似的!
    家里头都忙着新家,不亦乐乎,沈大一家也忙那新家,沈二瞧着两个兄弟宅子都落成了,也是卯足了劲赚钱,也想给孩子撑个家底。今年家里头酒事多,九月份刘悯成婚,十月份夏至拜阿太,十一月份沈三家的乔迁酒,可也真是忙坏了。
    “找谁?”小厮探出脑袋。
    “府上可有位姓范的老人家?”
    小厮打量着这两位,瞧门口两位大人仪态威严,瞧着便是不一般,把门开了开,小心地问道:“你们可是说范先生?”
    陈敏仪先答道:“正是,可否通报一声。”
    小厮问道:“官人贵姓?”
    “陈。就说是先生故人”
    小厮:“两位官人且先等候一下,小的去通报一声。”
    沈三不在家中,范先生在教沈兴淮习字,小厮在屋外喊道:“范先生,门外有人找您!”
    范先生放下笔,心中许是有预感,扬声问道:“可知是谁?”
    “他们自称先生故人,其中一位姓陈。”
    范先生低头不语,沈兴淮好奇地看向他,范先生在家中已有七年,都未听先生提起过什么故人。
    “范先生,可见否?”小厮得不到回应,再次问道。
    范先生:“带他们进来吧,带到旁边的厅房。”
    小厮得了回应,立即小跑回去。
    范先生叹息一声,这该来的总是还要来,且对沈兴淮道:“你自个儿练着,我去去就回。”
    沈兴淮点头,心思却忍不住多想了起来,先生这么多年未提过家中事,怎得突然冒出两个故人。
    那头,小厮领着陈敏仪二人进来,两人打量着这宅子,宅子有些年岁,但沈三隔几年修葺一下,看着还算不错。可在两人眼中,也只不过是那等普通人家,竟是能让那人在这儿住了七年。
    恰好碰见江氏带着蜜娘出来,江氏便问道:“小贺,这两位是?”
    小厮朝江氏行礼:“夫人,这是范先生的故人,来见范先生。”
    江氏也是愣住了,随即笑迎:“失礼了,竟是不知是范先生故人,两位官人见谅。”
    陈敏仪错开一步,上身微微前倾:“是我们失礼了,突然登门,冒犯了。”
    “哪里。小贺,好好招待两位官人。”
    蜜娘一直盯着两个人瞧,陈敏仪对上她的视线,蜜娘缩了缩,是觉不好意思,又朝他笑。陈敏仪亦是朝她笑着点点头,两人跟着小厮走向另一边。
    江氏望着两人的背影,揽着蜜娘的肩,叹息一声,许是留不住范先生了……
    陈敏仪身旁之人开口说话了:“范大人这些年一直在这户人家?”
    “是,教这户人家的一子一女。”
    小厮将他们带至屋外,不进去,“两位官人,范先生就在里面。”
    陈敏仪朝他点点头:“多谢。”
    小厮摇着头称不敢。
    陈敏仪暗道这户人家的下人规矩倒是不错,推开那门,朝身旁人看了看,两个人一块走进去。
    范先生已坐在那儿,陈敏仪关上门,那人先行礼:“张严见过范大人。”
    “陈敏仪见过范大人。”
    范先生语气淡淡:“我已经无官无职,不是大人了,且就一乡间老翁做做那教书匠,若是敬重些,喊我先生便是。”
    二人面面相觑,不应。
    范先生指了指前面两个座位:“坐吧。”
    二人入座,范先生斟茶。
    “范大,先生,这些年,圣上一直在找您,盼着您回京!”张严率先说道。
    范先生突然问道:“张严,你媳妇当初生了男儿女儿?”
    张严摸不着头脑,答道:“生了个男儿,如今已经大了。前些年又生了个闺女。”
    范先生笑着合掌:“你瞧,你们都是有亲人有子孙的人,而我,妻儿双亡,无子无孙,那京中又有何值得我留恋的。”
    张严张着嘴无话说,陈敏仪低头,他入朝时,正恰好是圣上登基前两年,斗得最狠的时候,且也就那两年同范大人有几分交情,亲眼瞧着他一夜之间白了双鬓,待圣上登基后不久,便离去了。
    也是十五年过去了,圣上亦是怀旧恩之人,没有放弃过寻找范大人的下落。
    陈敏仪:“圣上曾言:此生最为愧对的便是大人。这十五年中,圣上无时无刻都在派人寻找大人的下落,此次得大人下落,立即派张大人前来接大人回京。圣人言,大人无子,他曾受大人庇护与教导,也算得半子,望大人可回京颐养天年。”
    张严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恭敬递上:“圣人手书。”
    范先生拆开,当着二人面看了起来,看到最后且也有些泪意,陈敏仪和张严心底松了松,原以为此事应成半分,却听得范先生道:“此生,我是不会再进京的。圣人无错,且教他无需自责,已是旧事了。我会回一封书信,你们代我交给圣人。”
    张严想再劝,范先生摇头:“多说无益,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且回吧。”
    二人拿着范先生的书信离开了,范先生将自己关在房中未出。
    沈三归家后得知此事,亦是忧心,但当初岳母去世时便说了,若是先生要走,谁也不能阻拦。可这七年相处下来,那小老头虽是有可恶之处,待他不那般和善,但也踹着他上了正轨,将淮哥教导了出来,待蜜娘更是掏心掏肺,又是极为不舍。
    吃饭时,便是多了几分沉默,蜜娘虽不知何事,但会观其脸色,那大人们皆沉默不语,她也低头吃饭。
    沈三先咳了咳,问道:“先生,今日有故人找?”
    范先生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正是。”
    沈三往前倾了倾:“未听得先生提起过什么故人?可是家中亲人?”
    范先生不语,半晌,道:“有话便直说。”
    “……先生,可是要走了?”
    一家人皆看向他,蜜娘筷子落地。
    范先生有意吊他们,“他们是想要来接我走……”
    范先生话且还未说完,那头蜜娘已是哭了起来,“阿公否要醉(不要走),否要醉,呜呜呜呜……”
    踢着桌子,闹起了脾气。
    江氏亦是不舍,且不愿蜜娘这般让范先生不快:“蜜娘,憋要闹!那先生家里人来接他滴,咱们这些年已经够麻烦先生了。”
    范先生心里头后悔,忙说道:“诶诶诶,我话还未说完哩,不走不走。阿公不走,蜜蜜别哭别哭,阿公不走了!真的,舍不得阿公这小蜜娘哩!”
    一桌人忪怔,沈三和淮哥都松了口气,蜜娘脸上还挂着眼泪,用力吸了一下鼻涕:“真的吗?”
    范先生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点头,“真的,不走。”
    蜜娘破涕为笑,那眼睛被泪水涤荡过,泛着清澈的光,明亮而透彻。
    那几日,蜜娘也变得极为缠人,整天缠着范先生,好似就生怕他走掉了,可把范先生乐得。
    一家人忙得很,这个月刘悯的婚礼,下个月夏至拜阿太,竟是忙得连放榜的时间都忘了,且还是等着那报信之人,敲锣打鼓地呼喊着过来。
    “沈振邦沈大官人可在!沈老爷大喜!”
    那街坊皆出门观望,路过之人也驻足。
    沈家的小厮开门,问道:“何人?可是找我家老爷?”
    “沈振邦老爷可在此?”几个报信人之首上前问道。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