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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老夫人喂了一口茶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做弹弓的材料是哪里来的?”
    范香儿咬咬牙,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把小如和小意给出卖了。她自己的话顶多是罚一下就完了两个丫鬟就惨了。
    “是我从麟州带来的特产。”
    老夫人气笑了“好啊好啊,麟州的特产人家的特产有水果有菜刀,有琴棋你们麟州的特长竟然是弹弓!几个姑娘一人亲手给我抄写佛经二十篇,少一篇都不行。范香儿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去,直到认错为止!春梅这回不得给她打马虎眼!给我老老实实的跪着去!反了天了!”
    春梅听了脸色一变赶紧跪下应是。
    范香儿跪在阴冷的祠堂里,偌大的祠堂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祠堂一般都是家里正经主子才有资格进的可能是因为她怀的这个是正经主子吧,才有这个荣幸屡次进祠堂瞻仰方家先祖。
    小如小意自从学堂出事之后就兵分两路小如跟在范香儿身边现在正在祠堂外间守着呢。
    小意则快速去了吏部找方时君。
    正好方时君今日事情不多,打算最后处理完手头上这点事儿就回去了,看到小意居然来了,心里一突。
    脸色冰冷如霜,“范香儿出了什么事儿了?”
    小意一改在范香儿面前的机灵小丫鬟模样,看上去颇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告,“回禀爷,范香儿在课堂上和”把事情都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她因为不肯说出是小如和我给她找的弹弓材料,被罚跪祠堂了这回是真跪。”
    方时君抚额,“你们两个怎么不好好看着她?让她挨打?”
    啊?小意一脸懵逼,差点疑问出声,她还挨打?她用弹弓把那几个姑娘打的满头包,还不敢嚷嚷疼。
    “学堂里的事,手下当时实在不好插手,再说都是些姑娘们小打小闹的,我和小如也不好冲进去掰了人家的手腕子”
    方时君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出什么,“以后在府里除了老太爷老夫人,其他人再敢动手你们不用管是谁。”
    小意一个是字仿佛被噎住了,从舌头根儿底下不确定的挤了出来。
    方时君带着小意匆匆回了府,进府直接就往祠堂去。
    祠堂门外,春梅惊见大爷过来了,请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范香儿在里面的惨叫,“来人啊,我肚子好疼!啊!好疼啊!”
    方时君一手推开挡路的春梅,踹门就进去了。
    一把捞起正在地上打滚的小人儿打横抱起,快速的跑回了逸园。
    春梅顾不得惊心,赶紧回去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刚刚平复了心情,准备歇息一会儿,一听春梅的禀告差点魂飞魄散,懊恼不已!
    “赶紧去让刘大夫进府!快去!”
    老夫人捂着胸口,让春梅和春喜两个搀着,赶紧往逸园去了。
    老夫人这个后悔哟,干嘛非要这个时候给这丫鬟立规矩呢?非要找这口气干什么呢?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孙子要是没了,不用丈夫儿子恨她,她自己就要恨死自己了。
    二夫人三夫人自然很快也知道消息了,都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一脸担忧的赶往逸园了。
    除了老夫人之外其他人全被留在了客厅,只有老夫人被允许进入了内室。
    范香儿虚弱的躺在床上,诶哟诶哟的不停叫唤。
    一只小手正塞在方时君的大掌里,他的手热乎乎的,让她不想分开。
    老夫人坐在床边凳子上,不敢看自己的儿子,不敢和他说话,只好看着范香儿,担忧的说道,“范香儿,老身是怕了你了,只要你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来,不再闯祸,老身不再为难你学规矩了,也不再让你罚跪了。”
    范香儿口里依然在诶哟诶哟的叫着,被握在方时君掌里的小手却反射性的抽动了一下。
    方时君明显感觉到了,他低头看看她干燥无汗的小爪子,又看了看她那忍不住抖动的小睫毛,一颗心放下来的同时又忍不住好笑。
    此时他真想借用老夫人的一句话,这个死丫头!
    刘大夫就住在府外不远,很快就背着药箱过来了。
    这方大爷快有孩子了这事儿他也听说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岔子,需要他来安胎。
    老夫人急的站起身来给刘大夫让座,“刘大夫,快给她好好看,可一定要保住我的大孙子!”
    “还请老夫人放心,先让我来看看。”
    刘大夫也是个鬓发斑白的小老头了,一般他进府给女眷们看病基本不需要再在手腕上垫上帕子了。
    这回他按照以往掏出腕枕,就要给范香儿搭脉。
    不想却被方时君给挡了一下,他嘴角噙着一丝迷之微笑从范香儿的衣襟里抽出了一条丝帕,搭在了她的手腕子,才让刘大夫诊脉。
    范香儿半睁着的眼睛不小心与他对视上了,注意到他阴测测的笑容,呼吸一窒,叫声都下意识的小了很多。
    刘大夫看方时君这么在意这个女人已经很诧异了,没想到让他更诧异的是这个姑娘的脉象。
    这脉搏,雄浑有力,频率正当。再看孕妇这脸色,红润干爽,腮帮子粉圆粉圆的。
    这这这看不出哪有问题啊!
    老夫人看他把来把去的不说话,急了,“刘大夫,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样?我的大孙子还能不能保住?”
    刘大人行医几十年,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不应该啊,简简单单的喜脉他掌握起来完全不成问题啊。
    他斟酌又斟酌说道,“这脉象看上去还算稳妥,这面色也算正常,就是不知”
    “咳!”方时君重重的咳了一声,范香儿几乎不敢再叫唤了。
    刘大夫被打断了,自然的就去看方时君,方时君悄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这府里是在唱哪一出大戏,但这脉是没错的,他也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就是着凉加上惊吓动了些胎气,我开几幅安胎药吃下去就好了。”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那她怎么会疼成那样?”
    刘大夫心说,装的用力过猛呗。
    “她年纪轻轻有喜,身体底子不好,又害怕,所以比一般动了胎气更觉得疼也是有可能的。”
    老夫人终于放心了,嘱咐范香儿好好养胎,就亲自领着刘大夫出去给赏了。
    屋子里只剩下范香儿和方时君了。
    范香儿现在可比之前任何一刻害怕多了,她眯着眼睛假寐,心里数着数,希望方时君赶紧出去。
    “呵呵呵呵呵。”
    耳边传来了方时君低沉而有磁性的笑声。
    “还不快起来?手心挨了板子不知道疼吗?”
    范香儿的厚脸皮一红,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慢吞吞了坐起了身子。
    然后像乳燕见到了老燕一眼,娇娇怯怯的摊开两个掌心给他看,“怎么不疼?你看看都肿了。”
    她因为刚才躺着,发簪早就委的不见了,一头瀑布一样的乌发披散着,又这样的神态,纵然方时君早打定了主意和她划定界限,也心软成了一滩水。
    若是平安平顺看见他此时的表情,一定会惊掉了下巴。
    笑容一直保持在大爷脸上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我看还是打的轻,你从哪里得到的弹弓材料?”他心知肚明,但是突然想听听她会怎么和自己说。
    范香儿脑子飞速的转着,要不要和他说实话呢?他虽然待自己挺好的,但是要是知道了是小如和小意帮自己弄的材料,会不会发卖了她们两个?
    不行,不能说,于是她把对付老夫人那套话抬了出来。
    “我是从麟州带来的特产。”
    “噗麟州还有这特产?我怎么没听说?”方时君不知道他今天的笑容比之前一年的都多。
    “是你见识太少了。”范香儿睁眼说瞎话理直气壮。
    “好好,是我见识少了。那我问你点正事儿,你就那么不想学规矩吗?”方时君笑过了之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范香儿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她知道自己是淘气的太过了,他没有责备自己一句,却只是想要听自己一句实话。
    于是她就把心里的想法和他说了,“我知道我身份低,做的事也欠考虑,但是我不能眼看人欺负我不还手。我不是不想学规矩,为了能大大方方的站在你身边,我其实比谁都想学好规矩,认识很多字,可是在学堂里她们不让我好好学,她们不让我好好学,我也不让她们好好学!”
    说着说着就又说孩子话了。
    方时君沉默的听着她的真心话,一句我想大大方方的站在你身边,让他的心掀起了波澜。
    曾几何时,他为了另一个人,也是甘愿放弃自己放弃一切,只为站在她身边。无奈终究没有那个缘分。
    良久,他才说道:“以后你就不用再去学堂了,等手好了之后每天晚上去书房,我亲自来教你写字。至于学规矩的事先放一放,我自有盘算。”
    范香儿把眼睛瞪的大大的,大爷刚才说了什么?他说她可以进书房,他要亲自教她!
    她不是在做梦吧?
    范香儿跟在方时君后面迈进了方府大门,身边有管家小厮几人跟随,方时君不说话,这些人就没人敢吭声。
    一路上雕梁画栋,九曲回环,她平时是个胆大的,到了这时候才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了,方府是她想不到的繁华广大,更是与她隔了无数重门楣。
    忽然,方时君停下了脚步,范香儿只顾想着心事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等下跟在我后面行礼,问什么答什么就好。”
    “好的。”
    “怎么又忘了?要说是,不能说好的。”
    “哦,好的。”
    方时君见她穿着一套粉色镶边的裙子,一双纯真的大眼扑闪着,红润饱满的脸颊像一颗清晨刚采摘下来的桃子,额头上还有一块刚刚在马车上打瞌睡磕出来的红印子,这明明还是个孩子模样。
    方时君看她这样不禁纳闷儿道,“你好像从来不怕我?”
    范香儿嫣红的小嘴上下一合,“不怕呀,大爷脾气蛮好。”
    方时君哽了一下,呵呵,脾气蛮好,她对他知之甚少,恐怕她还知道他的同僚下属们私下里是怎么叫他的。
    他笑着摇摇头,“罢了,反正有我护着你。”
    跟随的几人见此情景俱是目瞪口呆,以为是自己出门带错了眼睛耳朵,他们家大爷竟然笑了!还说出这种话!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又过了几道门,终于到了老太爷老夫人住的春晖园。
    前几天就收到了大爷差事办完不日回京的消息,今天并非是什么大日子,却除了四爷之外,人全到齐了,就连一向不爱早起请安的三夫人都早早赶来了,都是想着见识一下这个了不起的乡下丫头的。
    范香儿一进来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来回的审视,像要扒光人的衣服一样。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范香儿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范香儿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