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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然后他运足指力一弹,石块向天花板上拼贴的镜子急射而去。
    第92章 修道院的恶灵
    一声脆响, 石台上方天花板的镜面被石子击穿, 碎片溅射开来。裂纹向四周不断蔓延,更多的镜子碎片如冰棱纷纷落下。
    卫霖在镜子碎裂的瞬间, 转脸闭眼, 任由尖锐的碎片扎入赤裸的皮肤, 划出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他的手迅速抓住其中狭长锋利如刀刃的一片,将储存于体内空间的火焰属性导出, 点燃了镜刃周围的空气。
    反扣住这把透明而燃烧的利刃, 连割带烧地弄断了右手腕上的绳索,他又立刻去割左手与脚踝上的桎梏。
    刚才镜子爆裂时, 那六个黑袍人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头脸, 这会儿反应过来, 向卫霖扑去,试图将他重新摁回祭台上。
    卫霖的左手也重获了自由,抓住身旁的一把镜子碎片,腕指发力, 像投掷飞镖一般散射而出。
    猝不及防间中了暗器的黑袍人惨叫出声。这些镜子碎片本没有致命的杀伤力, 但在卫霖手中力道却堪比弩箭, 足以洞穿他们身上的黑色布袍,甚至连硬皮革面具都被击出裂纹,况且他还刻意瞄准了暴露在衣料外的部位。
    对方瞬间就被撂倒了三个,另外三个终于意识到这次的祭品不是省油的灯,忍痛带伤地掏法器、念咒语。
    卫霖才不会给这些看起来像是术士的家伙念咒的时间,身为刺客型玩家的战斗经验告诉他, 如果不及时打断法系职业的吟唱,他们放出大招可是会秒人的。
    于是他不顾满身血痕,翻身跃下祭台,赤脚踩着玻璃碴子冲向这三个黑袍人。
    一般来说,法师、术士之流出于对知识与智慧的过度推崇,十分注重对精神力的修炼,从而忽略了锻炼肉体,一旦被人近身攻击,他们相对孱弱的身体就有被一刀封喉的危险。
    所以卫霖现在最有效与明智的做法,也就只有光着屁股上白刃战了。
    他一脚侧踢,踹中一名黑袍人的小腹,在对方疼得叫不出声时,旋身割断第二个人的咽喉,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咒语,紧接着投掷出燃烧的镜刃,深深扎入第三个人的眼窝。此刻第一个人正弯腰抱腹,尚未来得及从剧痛中挣脱出来,被他一个肘击砸在后脑延髓部位,当即毙命。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接连秒杀三人,前后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
    尘埃落定时,空旷阴冷的房间里只剩下满地的玻璃碎片、六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赤身裸体、血流蜿蜒的卫霖。
    不,还有一个更为诡异、危险、难以形容的存在。
    ——难以形容。像诅咒与厄运一样虚无缥缈,又像最浓重的阴影般漆黑粘稠。卫霖走到尸体旁拔出镜刃握在手中,心里对它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个玩意儿挺没底。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并没有离开,仍盘踞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被祭品的鲜血与祭司们的死亡所取悦,就这么锲而不舍地盯着他,期待得到更大的满足。
    这感觉可真糟糕,尤其在一个人不着寸缕的时候,安全感被压缩到近乎于零。卫霖决定先穿上衣服——那东西可能会乘机偷袭他,但有什么区别呢,它不只是“看不见”这么简单,更像是没有形体甚至不属于物质,任何时候都能偷袭。
    卫霖在石台附近的墙角发现了他的衬衫和长裤,不顾身上的血迹将它们快速套好。
    但是没有鞋子,他打起了尸体脚上黑色鹿皮短靴的主意。
    当他弯腰拔出靴子时,感觉那东西就在他的身后,像一团冰冷的云雾般覆盖了上来。它似乎改变了之前受挫的策略,试图用一种不那么尖锐入侵、却更加令人难以挣脱的方式包裹住猎物。
    那个念头又出现在卫霖的意识里:让我进去……快打开……外面冷极了……
    卫霖忍无可忍地喝道:“滚远点!别想打我的主意,不然削死你!”说话间他握紧带着火焰的透明镜刃,反身狠刺——却落了空。
    那东西并不畏火,流动的冷气甚至扑灭了镜刃上的焰光。它从他握着武器的手臂和光着的脚缠上来,想要突破血肉之躯进入到他体内,并且把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当做了路径。
    卫霖尝到了千刀万剐的滋味,疼得叫出了声。
    失血和寒冷让他的气力快速流失,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他忽然意识到这玩意儿打算做什么。它想把他穿在身上,好让自己暖和起来,就像他到处找衬衫长裤和鞋子一样。
    它应该是一种恶灵或者魔魂之类的东西,但较之更为强大、更无迹可寻。
    卫霖在别人的大脑内,与很多幻想中的生物战斗过——丧尸、变异野兽、未来战士,但从没遇到过这么古怪难缠的对手。它简直就是一口随时出现在脚下的沼泽,而那些遭遇灭顶之灾的人,它会吞噬掉内中的灵魂,然后把躯壳据为己有。
    这就是危险系数评定为s级的“绝对领域”……新手村第一个怪就特么是boss级别的!
    卫霖深深吸气,大脑疯狂运转着,思索解决之道。
    他躺在地板上,大半个身体都冻僵了,逐渐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相反有种满不在乎的飘忽感,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他很有可能像冻死的人那样,在麻木与反常的舒适感中失去意识。
    真好啊……这么暖和……那个念头似乎已钻入他的骨髓,发出满足的喟叹。
    一点灵光划过即将停摆的大脑,卫霖朝离他最近的尸体伸出唯一还能动弹的右臂,艰难地扯开黑袍上紧系的腰带。
    ——这几个黑袍术士显然也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类,为什么不会成为恶灵的下手目标?是“祭品”身上带有标识,还是这些祭司身上有什么可以避免被攻击的东西?
    卫霖终于扯开了腰带,僵直的手指在尸体身上极力摸索,死亡的时限将至,他得快些,再快些……
    不是腰间的储物囊,不够安全;也不是衬衣的暗袋,不够慎重。在哪里,他要找的东西……他的手指突然在尸体开始冷却的皮肤上触碰到一片硬物,没有多大,边缘像是镶嵌在血肉之中。
    就是这个了!卫霖心想,指尖用力切入,将那片硬物从皮肉间硬生生扯了下来!
    他努力聚拢涣散的焦距,看清手上捏着的硬物——像一小片什么生物的骨骼,底色是枯槁的灰白,上面染着凝固的血迹。骨片上似乎还有纹路,但他已没法集中更多的注意力。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将那片骨骼上的血迹在衬衫上胡乱擦去,然后使劲塞入胸前的伤口中。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尖叫起来,像无数飞行的鸟撞到了电网,哀鸣声扑喇喇响成一片。寒气如退潮般从体内向外撤去,黑暗中透出了光亮,他的大脑终于从鬼影幢幢中挣出了清明,紧接着是手臂,双腿,全身。
    房间的大门被突来的狂风砰一下撞开,雪沫翻卷着吹进来。
    风很冷,但不是那种邪恶的、死翳一样的冷。
    那东西离开了他和这个房间。
    卫霖长长地吸了一口风雪,觉得自己总算从濒死中生还过来。
    “妈蛋,遭老罪了……白先森你在哪儿,该不会也碰到麻烦事了吧。”他喃喃地说。
    在冷硬的石板地上躺了两分钟,积攒了些行动的气力,卫霖瑟瑟发抖地爬起来,脱下尸体的黑袍子裹在自己身上。长袍很厚,似乎还带点药剂的味道,不算难闻,他又套上了鹿皮短靴,终于没那么冷了。
    出于玩rpg游戏时的习惯(游戏设计者们总会在房间柜子或草丛树洞里,藏些宝箱啦物资啦作为给玩家的奖励),他在各个角落翻搜了一通,除了一柄造型古朴的精铁匕首,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卫霖尽量不去联想这把匕首在活人献祭仪式中的用途,自我安慰好歹也算是个不错的新手武器,不带走可惜了。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黑袍人的尸体,转念又想:既然有奖励,那么打完怪是不是也会爆装备和物品?
    于是他又折回去,把每具尸体扒拉过去,找到了十几枚银币、半块残缺的古里古怪的符文石、一本牛皮小册子、两小瓶绿油油的药剂以及一大卷绷带。
    尸体在他眼前散作粉末消失了,就像一串完成任务后就没有了存在意义的数据。
    看来在王羽伦的“绝对领域”中,世界既是奇幻险谲的现实,又是一个生死存亡的游戏。
    卫霖似乎摸清了一些这个精神世界的规则,尝试着用搜刮到的绷带包扎身上的伤口,但没有贸然使用那两瓶光是颜色看起来就用心险恶的药剂。出血很快止住了,疼痛也有所减轻,他松了口气,把这些零零碎碎的战利品装入储物囊,挂在长袍的腰带上。
    为了避免再次被“那东西”盯上,他将带纹路的骨片贴身收好,打算先离开这个房间,探查外面的情况,寻找白源的踪迹。
    长袍的罩帽盖住脑袋,从外表上看起来与那些术士几乎无异,卫霖把匕首藏在宽大的袍袖中,步入风雪交加的庭院。
    周围的连廊、喷泉水池和远处的钟楼看起来都很眼熟,他立刻想起,这里就是《混灵纪元》中“教宗”阵营剧情线的开启地,那座偏僻小镇上闹鬼的修道院。
    好吧,至少建筑地形他很熟,而且作为玩家刚出新手村的第一个地图,怪的等级也低……等等,这个可不一定!想想刚才那个险些把他折腾死的恶灵!就像原本只是15级的精英怪,被随心所欲的gm直接给调成了85级大boss一样!
    该死的王羽伦。
    这家伙在自己的妄想中,十有八九把自己塑造成神明的代言人、那位与国王分庭抗礼的教宗陛下,远在万里之外的教廷。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混灵大陆,光是抵达教廷所在的主城,就不知要花去他和白源多少时间精力。
    但如果不正面接触患者的意识,就没法彻底了解他的精神状态,得出深入与全面的检查结果。
    所以这个任务只会难上加难,不会让他们轻松过关。
    卫霖悻悻然磨了磨牙,在中庭的水池边稍作停留,从通往教堂、钟楼、图书馆、墓园的四条道路中,依靠直觉选择了一条,迎着灰蒙蒙的天色走去。
    没走多远,他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哭泣声,夹在风雪里若有若无地飘过来。站定侧耳细听,却又毫无动静了。
    ……似乎选了一条不太对劲的路。
    可是白源如果听到这诡异的哭声,应该也会循声而来?卫霖这么想着,握紧袖中匕首,继续向前走去。
    第93章 白骑士
    卫霖选择了通往钟楼的那条路, 想着登高望远, 或许能看到整个修道院的情况和白源的踪影。
    而且从游戏中经历的地图看,这条路是最平坦的, 穿过中庭花园和一片向日葵田就到了, 总比阴森的老旧图书馆和更加阴森的墓园给人的感觉要舒服得多。
    一路上偶尔遇到同样装束的黑袍术士, 卫霖拉低了兜帽,点头示意一下就擦肩而过了。
    路过中庭的雕塑时, 远处隐约的悲泣又响了起来, 他驻足仔细听了听,辨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 只觉得充满了凄楚与痛苦的意味, 像从无尽折磨的地狱中返回来的余音。
    于是他狐疑地端详了一番浅灰色的雕塑——那是一群传说中追随至高神的圣灵使徒, 有男有女,还有一对孩童,个个都背生带状膜翅,雕刻得栩栩如生——还伸手敲了敲, 确定是岩石的质地。
    穿过石拱门离开中庭, 脚下的泥土小径弯曲地穿过后园, 路旁两侧的田里种满了向日葵。冬日的向日葵叶和杆变成了脱水的灰黄色,花盘发黑,仿佛无数直立着的枯槁的干尸,面朝着夕阳下坠的方向。
    风雪的势头小了许多,卫霖拂去落在鼻尖的雪沫,望了望后园尽头矗立的钟楼, 继续往前走。
    他刚迈了一步,满田的向日葵齐刷刷转过头来,枯黑的花盘用密密麻麻的窟窿眼儿盯着他。
    卫霖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刚和一头想要钻进他体内的恶灵干了一架,没觉得害怕,丧尸和怪物之类也无法令他心生恐惧,可是阴霾天色下一大片猛回头的向日葵,着实把他吓到了。
    “卧槽!什么鬼东西。”他余悸未消地喃喃。
    “来了……”
    “来了……”
    “谁也无法阻止……”
    “所有人都要死……”
    “怎么办……”
    “来了……”
    向日葵们用细小的、非人的声音絮语。不知道是哪株在说话,它们都在说话。
    卫霖白毛汗都吓出来了,呼吸急促地握紧匕首,盘算着是不是该一把火烧光这些成精作祟的向日葵。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背后异样的气流,被呼啸的风声掩盖,裹挟着杀意悄无声息地袭来。他猛地抽出精铁匕首,旋身一个格挡——
    火花迸射中,匕首与长剑相格,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卫霖看清来人,惊喜地叫了声:“白源!”
    朔风吹起对方的罩袍,露出内中银灰色的鳞甲和骑士头盔,上面鎏着精致的鸢尾花纹章。头盔是开面式的,可以看到来人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石像般一脉冷漠。
    分明是白源的脸,可目光相触时,卫霖却赫然感到,面对的是个满怀戒备与敌意的陌生人。
    “……白源?”他疑惑地又叫了声,撤回匕首,另一只手拉下兜帽。
    对方手腕一翻,将剑锋抵在他颈间,阻止他靠近。
    卫霖这下觉得事情大条了,伸手捏住剑尖,皱眉道:“出了什么事?你不认得我了?”
    对方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声音冰冷地反问:“我该认识你吗,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