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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叶尘心中感慨,用手指了指马车,然后又指了指韩可儿家。
    韩可儿明白了叶尘的意思,说道:“我家三间房子,还有门前的池塘,山后面三亩水田换你们家的马车。”
    第120章 飞筷穿臂
    宁大刚的老娘老爹不哭了,只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叶尘懒得和他们纠缠,上去解开马绳,示意韩可儿上了车,自己则坐在了车夫的位置。
    在宁大刚爹娘变得欣喜的目光中,有些破旧的马车徐徐行出了村子。不能发出声音,驾驭马车的确有些吃力,不过这种南方矮马比较温顺,虽然速度慢了些,但驾驭起来倒也容易。
    不知道是叶尘昨天的狠辣震慑了村民,还是他的神色气质看起来不是寻常人的缘故,二人就此离开村子,虽然远远的有村民指指点点,但始终没有村民前来拦截或者报复,也没有官差前来问案。这让叶尘微松了口气。
    在叶尘的比划要求下,两人出了村子,顺着大路,一路向东,向附近最大的城市——扬州城而去。
    韩可儿昨晚上实在太过疲惫,没过多久,就在马车上沉沉睡去。叶尘又出不了声,所以一路上除了车轮声外,安静的让叶尘感觉有些不适应。
    叶尘打了个呵欠,将两条长腿在车夫位置上尽量伸直,他昨晚上也没有睡好。
    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清风中传来一道人的脚步声,引起了叶尘的兴趣。
    这声音虽然比马蹄声轻得多,甚至比寻常人脚步声还要轻很多,但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都难以逃得过叶尘的耳朵。叶尘发现这一次醒来之后,除了虽然暂时说不了话,但是眼力、听觉、嗅觉好像又有所提升,除了看得更清晰,听得更清晰之外,也听得、看得更远、闻得更远。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叶尘立刻就见到了走在前面的那道的人影。
    这人走得不快不慢,但肯定要比马车慢,不过却绝不停顿,虽然听到了车响马嘶声,可却没有回头。
    叶尘看着这个人的背影,便感觉他很特殊,因为他的背脊挺得太笔直了,自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叶尘便从未见过有人的背脊能够挺的如此笔直。笔直得就像一柄剑一样。
    光是看其背影,叶尘便莫名的感觉他的人就像是铁打的,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马车赶到前面时,叶尘才瞧见他的脸。
    他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眉很浓,是剑眉。眼睛很大,亮如灿星。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缝,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棱角分明。
    这并不是叶尘平生所见到最英俊的一张脸,甚至连前五名都排不上。可却有种足够吸引人的莫名魅力。
    青年很随意的看了叶尘一眼,很随意的移开了目光,但紧接着又移了回来,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若不是青年神色始终不变,甚至心跳呼吸都没有变化,叶尘真怀疑是不是青年认出了他。
    然后,这青年便再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甚至步伐节奏都没有过丝毫变化。
    叶尘注意到了青年腰边的剑柄,猜想青年是一名江湖剑客。想起前一段时间听李君浩说起,因为大宋对江湖人物管控极严,只要有违法乱纪之事,官府必定穷究不舍,所以大宋不少江湖人物都前往南唐,导致南唐江湖人物、帮派、势力泛滥。
    显然,出现这种情况,根本原因是南唐对于这些江湖人物的管控力度远远无法和大宋相比。
    叶尘心中想起韩非子在《五蠹》中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句话,不由心想,中国自古以来,文人们总是靠笔杆子扰乱法制,侠客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这的确是实事,叶尘也很反感这些文人和侠客,在他看来,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应该是高于一切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路边出现一家小饭馆。因为前后十数里地都没有饭馆,所以这家本就不大的饭馆,客人不少,更是显得分外拥挤,很是热闹。
    小饭馆门前堆着十几辆用草席盖着的空镖车,最前端斜插着一面蓝色镶金边的镖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使人几乎分辨不出用黑线绣在上面的是老虎,还是狮子。
    不用进去,就知道饭馆里面已经人满了,因为单是押镖的镖师就已经坐满,不过饭馆门口搭着一个很大的凉棚,下面放着十来张桌子,能坐下的人反而比饭馆里面多好几倍。叶尘将睡得迷迷糊糊的韩可儿叫醒,在凉棚下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也没有要热菜,一方面因为人太多,要等好长时间。另一方面他们囊中羞涩,这一顿饭若是放开吃,下一顿就没得吃了。
    韩可儿这些年所有积蓄只有九百多文,才将近一贯钱而已(一贯等于一千文),如今就在叶尘的身上。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韩可儿固执的认为所有钱一定要让叶尘带在身上。
    两个人要了两大碗茶水,一盘糕点,简单的吃了起来。
    然后,叶尘就看到三个人从饭馆里面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听嘴里面的意思是嫌里面太闷太热,移到了外面凉棚子下面。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着那些“刀头舐血”的江湖勾当,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黑虎镖局”的大镖头。
    叶尘突然想起一事,脸色一变,赶紧低下头去,镖局走南闯北给人押镖,说不定这什么黑虎镖局就是从江淮那边来的,见过自己的画像。
    幸好这三人好像自视甚高,在这种乡下小饭馆,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人,他们的酒菜上得很快,三个人大口吃着菜,大口喝起酒来。
    可是酒菜并不能塞住他们的嘴,喝了几杯酒之后,其中那名被称为李镖头的壮汉更是豪气如云,大声地笑道:“老二,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荆州遇见‘荆州四豹’的事么?”
    另一人笑道:“俺怎么不记得?那天‘荆州四豹’竟敢来动大哥保的那批红货,四个人耀武扬威,还说什么‘只要你们在地上爬一圈,咱们兄弟立刻放你过山,否则咱们非但要留下你的红货,还要留下你的脑袋。’”
    第三人也大笑道:“谁知他们的刀还未砍下,大哥的剑已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第二人道:“不是我刘老三吹牛,若论掌力之雄厚,自然得数咱们的总镖头的‘铁掌’,但若论剑法之快,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咱们大哥杜成武了!”
    名叫杜成武的镖头举杯大笑,第三人较为老成一些,左右看了几眼,小声说道:“旁边扬州城里面就是名震江湖的剑庄,剑法一道,杜大哥当然厉害,不过还是低调一些,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人一看杜成武脸色不渝,心中暗骂一声蠢货,但嘴里面赶紧补充道:“听说剑庄白家继剑主白辰傲之后,又出了一名剑道天才,年龄不过二十五六,这一年游历天下,一共挑战天下四十五个有名剑客,竟然无一人是其对手,并且全部被他给杀了。”
    另一名镖师来了兴趣,接口道:“说起此人,我倒是知道一些,名叫白沧海,但实际上并非白家人,据说是七年前,白辰傲在海外一处荒岛上带回来的。那处荒岛据说面积不小,岛上虎、豹、熊这些凶猛野兽不少,可上面就白沧海一个人,日日和野兽争食,活得跟野人似的。此子被白辰傲带回扬州剑庄,并收为弟子,传授剑术,不料此子在剑术一道天资高绝,七年之后今天,剑庄上下除了剑主白辰傲,就已经无人是其对手。”
    “哼!我看不是那野人小子有多厉害,而是白家一代不如一代,白辰傲几个儿子都快四十岁了吧!竟然连外来一个野小子都打不过,我看这剑庄白家除了白辰傲已经无人了。”杜成武先是飞快的用眼睛扫过四周,发现除了一位带刀的刀客之外,并没有什么带剑的江湖人物,然后才大声说道。
    那位刀客发出一声嗤笑,但并没有说话。杜成武三人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生事,装作没有听见。
    叶尘听了三位镖师的对话,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先前在路上遇见的那位让他感觉很奇特的跨剑青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得一道轻轻的脚步声,转头向来路看去,一道人影不快不慢的向这边走来,脸上冷硬的就像是一把剑,依然没有丝毫表情。
    “谁说白家无人了。”青年的声音突然远远传来。
    凉棚下所有人转头看去,杜成武和两位镖头更是脸色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敢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青年身上,但他神色和步伐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青年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缓慢,但实际上一点都不慢,只不过他的每一个动作,从走路到抬腿跨过凉棚挡子,永远都用得是最省力的节奏和轨迹。
    他走进凉棚,先是很随意的看了一眼叶尘和韩可儿,最后缓缓走到杜成武三人面前!
    凉棚里面顿时静得落针可闻,杜成武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青年,却实在办不到。
    第121章 好快的剑
    这青年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杜成武只有站起来,勉强笑道:
    “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青年道:“在下白沧海,刚才就是你说白家无人?”
    他的声音平淡好像在唠家常,但落在杜成武耳中却是犹如平地惊雷,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差点没有哭出来,旁边两名镖师更是一连退了数步,但杜成武不敢退,赶紧弯下身,强挤笑容,抱拳道:“原来是白公子,在下刚才所说白家并不是扬州白家,而是……而是杭州那边白家。”
    白沧海没有理他所说话语,道:“你也用剑?”
    杜成武很想说自己不是用剑,但身上背着的剑逃不过别人耳目,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的确是用剑的。”
    白沧海说道:“我向你挑战。”
    他这句话说的依然风轻云淡,犹如在说我请你喝酒一般。但听在杜成武耳中,却是脸色瞬间惨白,差点没直接跪下去。他敢发誓,若不是旁边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会跪下去。
    叶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想起“祸从口出”这四个字。
    杜成武脑海中念头转动,突然向后猛退七步,忽然“呛”地拔出了剑,别人只道他是要和对方拼命了。
    谁知他却一反手,将旁边桌上的一碟菜挑了起来,碟子里装的是炸虾球,虾球也立刻飞了起来。
    只听剑风嘶嘶,剑光如匹练地一转,十多个炸虾球竟都被他斩为两半,纷纷落在地上。
    杜成武面露得意之色,道:“白公子只要能够照样玩一手,在下立刻就认输。”
    他这手剑法实在不弱,话也说得很漂亮,但叶尘却在暗暗好笑,此人倒也算是急中生智,他这么样一做,白沧海也就只能斩虾球,不能斩他的脑袋了,无论是胜是负,至少已将自己的性命保住再说。
    可惜,他今天碰见的并不是一个寻常人,准确的说不是一个拥有寻常人思维的人。
    白沧海愣了一下,说道:“我挑战的是你,不是这些虾球。”
    之前那名发出嗤笑声的带刀青年,忽然道:“你若肯在地上爬一圈,白公子说不定就不会再挑战你,否则白公子非但要挑战你,还会留下你的脑袋。”
    这句话正是杜成武他们方才在自吹自擂时说出来的,此刻自这位青年刀客口中说出,每个字都变得像是一把刀。
    白沧海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带刀青年,后者远远的向他抱拳一拜,白沧海向其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叶尘感觉两人应该互相认识,不过应该不熟。两人的确认识,且带刀青年在江湖上同样名声不小,与白沧海一同被江湖上各自公认为年轻一代刀、剑第一人。
    杜成武一看白沧海不说话,便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怔了半晌,忽然爬在地上,居然真的围着桌子爬了一圈。
    白沧海见此,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转身向那带刀青年走去。
    可是,就在白沧海转身的瞬间,杜成武竟忽然掠起,一剑向白沧海的后心刺出!这一剑毫无预兆,没有任何人提前能够想得到,包括白沧海这名受袭对象。
    但白沧海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然转身,同时手中剑已刺了出去!
    剑本来还插在白沧海腰带上,每个人之前都瞧见了这柄剑。而且是在杜成武之后出的手。
    可忽然间,这柄剑已先行插入了杜成武的咽喉,而杜成武的剑距离白沧海还有两三寸的距离。
    每个人也都瞧见三尺长的剑锋自杜成武的咽喉穿过。没有血流下,因为血还未及流下来。
    但除了叶尘之外,没有一个人看清他这柄剑是如何刺入杜成武咽喉的!因为这柄剑出剑速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视觉捕捉能力,而叶尘的眼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非人类了,所以他才能看见,只是他看到白沧海剑出鞘同时,便没有再看下去。
    因为,就在白沧海剑出鞘的同时,他背后那位带刀青年突然暴起,手中长刀闪电一般,向白沧海劈去,时机、角度的把握都恰到时候。且同样事先毫无预兆。
    叶尘想都没想,手中的一根筷子便扔了出去。
    白沧海豁然转身,只看见与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且还有三分交情的带刀青年忽然狂吼一声,跳起来有六尺高,可掌中的刀却已经脱手飞出,插在屋檐上。
    刀柄的丝穗还在不停地颤动,带刀青年拿刀的右手腕上插着一只筷子,且直接贯通,他惨叫一声,便要急退,但白沧海手中的剑一刺一收。
    带刀青年便双手堵着咽喉,没有看白沧海,而是转头瞪向叶尘,眼珠都快凸了出来。
    叶尘刚才出手是出自他性格本能,但他也被自己出手的效果吓了一跳,更没想到自己手上力道已经如此恐怖,至于准性他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大量鲜血从带刀青年手腕处里流了出来。
    他瞪着叶尘,咽喉里也在“格格”地响,而这时才有人发现叶尘手中的筷子只有一根,另一根貌似插在了那带刀青年手中。
    就如没有人看见白沧海手中的剑是怎么刺在杜成武和带刀青年咽喉上一样,也没有一个人瞧见叶尘的筷子是怎样插进带刀青年手腕上。
    白沧海将偷袭他的带刀青年一剑穿喉,看着带刀青年,这时面上才露出些难以置信之色,似乎怎么也想不到带刀青年为什么要突然杀他。
    但他只不过瞧了一眼,就走到叶尘面前,他充满了野性的眸子里,竟似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叶尘脸色一变。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说道:“我刚从北方来,看过好多次一个人的画像。你刚才救了我,所以我们扯平了。不过,下次若是还能遇见你,我请你喝酒。”
    白沧海刚刚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历练,今天才回到了扬州地境。他最后历练的地方正是北边大宋江淮地区,扬州城这边没有叶尘的画像,或者说暂时还没有叶尘的画像,但长江以北,大宋江淮地区大街小巷这些日子早已贴满了叶尘的画像,白沧海又怎么会认不出叶尘。
    白沧海走了,叶尘将吃剩下的糕点打包装上,要付账,那饭馆老板死活不敢要,缺钱的叶尘自然从善如流,带着脸色苍白,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的韩可儿驾着马车走了。
    ……
    ……
    自古以来,扬州始终起着枢纽作用。南北粮草、盐、钱、铁的运输都要经过扬州。很多来自各地的客商侨居在城内,从事着贸易往来,使得扬州城工商业极为发达,在江淮之地有“富甲天下”之称,甚至在唐朝时一度被认为是东南第一大都会。
    虽然唐末五代时扬州遭到严重破坏,但随着南唐建立,并将扬州设为东都之后,这二十多年以来,扬州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繁荣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