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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说着,拉了虞楠裳,饭也不吃就走了。
    “囡囡,不要难过。”路上虞梅仁揉揉虞楠裳头顶道。
    “我没有难过呀。”虞楠裳安安静静地说。只是因为看见了成碧辉,又想起了怀恩寺那日的事,又无比的想念傅哥哥呀……
    可是因为她爹那一番话,她虽没有答应他爹,却也决口不再提傅哥哥,只把一切情思都藏进心里。
    她爹爹明显地觉察,自己闺女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从一个爱撒娇的孩子,长成了眉目含情的少女。
    除夕守岁,原是苏子最欢快的时候。往年这时候,一家人都会守在一块儿,先一起包饺子吃饺子,再整夜的喝茶吃果子打叶子牌或是玩其他游戏。老爷总是故意输给他们,一晚上下来一个正月间都不短买零嘴儿的钱。到了子时,老爷带他们放鞭炮,他们给老爷拜年,又会有厚厚的红包……
    可是今年也不一样了。姐姐依旧没精打采,姨娘依旧半死不活,连老爷,都没个笑脸儿。
    纵然是有大大的红包也不能抚平苏子小姑娘心中的遗憾。
    她原以为这已经是过年凄惨的极致,岂知还能够更凄惨。
    这夜天空飘着零星小雪。玄初屋里呆够了外面转悠一圈。
    大汪瞅见了他,却也懒怠叫了——终归等叫出人来这坏蛋立马就会消失。它只懒懒趴在自己窝里。
    脚步声响起,是宣叔过来了。“来,这一年你也辛苦了,吃饺子吧。”宣叔放了一碟子饺子在大汪面前。
    白白的,圆滚滚,热乎乎的饺子……大汪欢喜的直摇尾巴。
    “吃吧吃吧。”宣叔揉揉他的头走了。
    大汪端端正正蹲好,以一只狗狗最完美的礼仪准备吃这餐除夕饭,突然眼前又出现了一双脚。
    是那个坏人。
    他低头看着这一碟子饺子,像是很羡慕的样子。
    大汪突然觉着他好可怜。犹豫一下,它伸爪把碟子往坏人面前推推:“汪汪!”
    许你吃两个,来年不准再来我家做坏事了!
    玄初其实正用心地嗅闻分辨饺子陷成分——这是他身为暗卫的日常功课。
    被大汪把饺子推过来,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好狗子!不拿你做狗肉火锅了。”玄初揉着大汪脖子低声道。
    身为暗卫他原是最能随遇而安的。于是虞家小院里狗窝旁,一人一狗蹲在一起,你吃一个我吃一个,其乐融融。
    这情形落入前来送信的暗卫玄十二眼中,便是鼻子一酸:啊呀,老大竟辛劳到要抢狗食的地步……不愧是吾辈的楷模啊!
    玄十二送来的信,封在染成红色的竹筒里,这是极紧急的意思。玄初见了不敢耽误,施计把虞梅仁引了出来,把信送上。
    虞梅仁展信一看,立时变了脸色。
    第44章
    北疆爆发了瘟疫,现已波及到了军中。
    当虞梅仁急急支开虞楠裳,把这事告诉傅晏时,原本病的昏昏沉沉的傅晏都给吓清醒了。
    “瘟疫不都发生在夏天吗,这大冬天的如何会……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傅晏把那纸信函反过来复过去的看,恨不能从短短数语中得到更多讯息:“不行,我必须立刻回北疆去。北疆大军关系国本,绝不容有失!”
    “殿下身体这副样子,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虞梅仁皱眉。
    “我自有计较——便是爬我也得爬回去!”傅晏说着就要起身。
    虞梅仁一把把他按住:“可是京城形式瞬息万变,殿下若是此时远离京城,无异于放弃我们这许久的筹谋,把大位拱手让人啊!”
    “那里有随我冲锋杀敌的二十万热血男儿,亦有数十万与我同进退的忠义百姓。如若弃他们于不顾,我又有何颜面登临大位!”傅晏态度坚决:“唯只能愧对先生的辅佐与厚望了!——玄初,你速速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殿下莫急,再听我一言!”虞梅仁叹息一声:“殿下高义,虞某愧不能及。虞某却想到一双全之法。殿下若回去,固然可以掌控大局安定人心,可是若说北疆此时最需要的,却是一良医。虞某不才,于医术一途还算精通,往年也曾在南地应对过瘟疫。就让我代殿下走这一趟北疆罢!”
    “先生去?”傅晏想想,这的确是一两全良策。虞梅仁医术高明,又有勇有谋,他定能撑起北疆大局。“那就拜托先生了!”他郑重一拜,然而身形一晃,差点扑倒。
    虞梅仁赶紧扶住他。“天一亮,我跟囡囡交代下便出发,只是——”他突然拉长了声调:“我亦要将家中托付于殿下,殿下,定会让我无后顾之忧吧?”
    傅晏干咳一声:“那是自然。”
    虞梅仁歪歪头,又是用那种幽深的眼神盯住了傅晏。
    傅晏咬咬牙:“我会如照顾亲妹般照顾囡囡。”
    “那就多谢殿下了!”虞梅仁退后,长长一作揖。
    于是天亮之后,虞楠裳便听她爹说要出趟远门办点事儿。
    傅晏本以为虞楠裳会极不舍极难过,岂料她并没有,反是沉稳又有条理地为她爹打点行装:“爹爹无须牵挂家里,我自会照顾好自己还有燕娘。宣叔和爹一起去,爹一个人我不放心的。”
    虞梅仁也嘱咐虞楠裳:“原该把你们托付给你二叔家或外祖母家。只是你二叔家刚出了那么档子事儿,你外祖母家呢,现在是多事之秋,也不好搅扰。左右这街坊邻居都是好的,尽可照顾你们。你自关紧门户过日,要听燕娘的话,有实在打紧的事再去你外祖母家……”
    “晓得的晓得的,我这又不是第一次看家。”虞楠裳道:“只是这次爹爹走的实在突然,这大节下的,外面又是冰天雪地,就不能略缓个一天半日吗,这些路上要用的东西都不齐全。”
    “我路上添置就是了。事情实在紧急等不及。”虞梅仁便这样匆匆忙忙一阵风般离了家。
    目送虞梅仁背影消失在巷口,虞楠裳叹口气,和苏子拉着手回了家。
    “先生走了吗?”傅晏见她回来,问她。
    自从被虞梅仁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傅晏心灰意冷,这几天都刻意避开虞楠裳。如今是因为虞梅仁离去怕虞楠裳难受,强打精神准备安慰她一二。
    虞楠裳却只以为是他病重的缘故,现下见他精神好了些心中倒有些欢喜:“是,走了。也不知道是怎样紧急的事情,这样着急。爹爹有没有跟你说?他很多事情都不跟我说的。”
    傅晏并未回答她,而是问:“先生不在,囡囡会害怕吗?”他努力给自己调整到兄长的状态和语气上。
    “这有什么好怕的。爹爹常说,要习惯他不在,习惯万事靠自己,所以以往他经常把我一人留家里的。”虞楠裳反过来安慰傅晏:“阿晏是不是舍不得爹爹?”
    傅晏笑笑:“是。先生这突然一走,我很不习惯。”
    “嗯,”虞楠裳点点头:“那从今天起我和苏子就搬到正房来,和你一起住,也好照顾你。”
    傅晏:“……不不不,这就不必了!我,我喜欢清静!”
    “哎呀,好了,我知道你是又害羞了。你病成这样一个人怎么成,我可是打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等爹爹回来让他看见。”虞楠裳根本就无视他的意见,转头就喊苏子:“把咱们的被褥抱过来!”
    “哎!”
    “我说了不行!你忘了你爹叫你听我话吗?”傅晏加重了语气。
    虞楠裳眨巴眨巴眼:“忘了。”
    傅晏气的干脆一蒙被子不理人。
    “你干嘛这样啊,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虞楠裳伏他身上抱住他,故技重施唧唧哼哼:“其实不是我照顾你啦,是你照顾我啦,爹爹不在家,我要和你一起睡才不害怕,可以吗?你知道我年前受了那么多惊吓,真的,现在心里还是好怕怕的。这么大的房子,若是有人半夜三更闯进来把我抱走怎么办?苏子总是睡的跟只小猪一样……”
    “你刚还说不害怕的……”
    “我说过吗?”
    傅晏到底给她缠的没有办法。
    夜晚如约而至。
    “阿晏要我给你擦脸吗?”
    “不要。”
    “阿晏要我扶你起身解手吗?”
    “不要!”
    “阿晏你要洗澡吗?”虞楠裳问他。
    “不要!”
    “哦,那我要洗。”
    “……”
    她和苏子两个人吭哧吭哧把一个大澡盆抬进了房间。
    “这里离厨房那么远,抬水倒水岂不是都不方便?”傅晏还想最后拯救一下。
    “是啊,可是爹爹和宣叔都不在,想想后面厢房里乌漆麻黑空洞洞的我有点慌。”虞楠裳道:“要阿晏在跟前看着我才能安心洗。”
    傅晏:“……”
    他只好又把被子紧紧蒙住。
    可是女孩子洗个澡原来是这样的磨磨蹭蹭……苍天啊!!
    终于洗完了。“姐姐快进被窝里暖着去!这里交给我来收拾。”苏子说。
    傅晏就感觉身边不远处一阵轻微震动,便是隔着厚厚棉被,也传进来属于女儿家的独特芬芳。
    又有一只小手往他这里钻:“阿晏,你睡着了吗?”
    傅晏赶紧压紧了被子边缘。
    “阿晏我知道你没睡。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虞楠裳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傅晏实在闷的受不了了,探出头去,吸了一口气。
    虞楠裳的面庞近在咫尺。
    “和我说说话。”她忙伸手按住他被子。
    纤细雪白的臂膀整个露在他眼前。
    傅晏只觉着眼睛像有火烧着一般。他麻溜儿地给她拉被子一捂:“刚刚病好别再着凉!”
    “哦。”虞楠裳紧紧被子,往傅晏那里凑凑:“阿晏,你说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许得数月。”傅晏往后挪挪。
    虞楠裳又往前凑凑:“唉,他走的这样匆忙,我都没好问傅哥哥家住何处。这样一来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了!”
    傅晏已经许多日没听到她这声傅哥哥了,咋一听,心绪不由得有点激荡。“你爹爹那日跟你讲的明白,他不配你。”他又往后挪挪。
    “可爹爹也曾说过,人生在世,要紧的是知道自己要什么。”虞楠裳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凑:“我想了这好几天,想的清楚明白,我就是心悦傅哥哥,我就是想要见他,想要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
    傅晏感觉心像给个看不见的爪子狠狠撕了一下。他干脆转个身,远远避开她:“想来是因为你亲眼见识了他的英勇,却没见到你爹爹所说的他的那些不好,所以你不愿听你爹爹的话。换而言之,你这心悦,太片面,太肤浅,也太幼稚了。”
    “没错,我没有见过爹爹说的他的不好,我总要亲眼见一见,才肯死心。”虞楠裳毫不犹豫地裹着被子打个滚儿滚到他身边。
    “说到底还是想见他吗。”傅晏无奈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