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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绿柳顺手把那绿豆羹塞给门口的丫头,那丫头低声道:“要不姐姐一会再过来。”
    绿柳笑了笑,摸着手上的玉镯道:“你喝吧,我就打扰老爷的雅兴了。”
    那丫头本就热了,几口便喝完了绿豆羹,把碗还给绿柳。
    贾赦这天天一早的便穿戴整齐进宫,可进宫也见不着皇上更加见不着太上皇,不过是一群没落的侯爵子弟侯在宫门口偏殿里,等着传召。
    天天来这么一着,贾赦这心情是越发不好,可不好还不能露出来,毕竟能在宫门口给太上皇贺寿也是个恩典,二房的贾政连这个机会都无。
    索性贾赦这人会给自己找乐子,这不一回了府便叫了两个丫头进屋伺候,那两个丫头前些日子开了脸,之前因为有茴香好些日子没得贾赦爱宠,这不茴香完了,这两人立马便上赶着显摆起来。
    一个给贾赦捏肩,一个给贾赦捶腿,没一会便滚到了床上。
    贾赦被伺候的身心舒畅,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毫不遮掩的便摸着一人的娇嫩肌肤道:“这么娇嫩的皮肤,可让爷怎么疼你。”那个丫头嘻嘻笑着,并不躲闪,一张粉红小嘴撒娇道:“我就想要一对梨花玉镯,和赖管家媳妇那样的就成了。”
    这人刚说完,另一个则上手搂住贾赦肩膀,娇笑道:“梨花玉镯我也见过,很是好看,听说价格不菲呢。”
    “能有多好看。”贾赦不以为意的哼了下。
    “老爷,我们姐妹俩不贪心,一人一只就够了。”
    这话说的,贾赦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这两丫头,见她们一脸恳求,便顺口道:“不值什么,待会就让人给你们送去,一人一副,做什么一人一个,没得还以为大老爷我没钱呢。”
    “既如此,那就谢谢老爷了。”两个丫头趴在床上边给贾赦捏肩捶腿起来,贾赦笑着道:“还有劲,方才难道不尽兴!”说着便一个翻身,又是一翻云雨。
    且说贾赦要给自己通房丫头送梨花镯子,自然是让自己小厮直接去买。可贾赦每个月月例从来不够,俸禄也事月初就用完了,因此小厮去账房提钱,却被账房的林之孝直接给拒了,说是账上没钱,小厮还要再说,林之孝便开始哭穷,最后一摊手只说二奶奶早吩咐了话的。
    那小厮没法,总不能去找琏二奶奶,因此实在没法便使了人去告诉了迎春。迎春哪里敢管这事,想着自己出银子给贾赦,一问才知道那梨花镯子没个七八百两下不来,这才白了脸。
    最后过了好几天,那两丫头时不时的露出雪白的手腕在贾赦跟前,贾赦只得把小厮叫过来问询,小厮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了。
    第69章
    贾赦听得心头火气, 直接便踢了那小厮一脚,小厮被踢的倒在一旁,不敢言语。贾赦在屋子内转悠了两圈, 本想着人去把张瑛骂一顿, 可最终还是歇了心思。
    只是作为大老爷,贾赦也是要面子的, 特别是已经答应了给身边人的东西要是最后没给, 那就是大大的丢脸。贾赦丢不起这个老脸, 便叫了迎春过来, 说是从自己私房拿五十两银子去置办这东西。
    迎春低着头站在屋内, 手里拿着贾赦私库的册子,不敢说话。而那个小厮则更加不敢多说,都一个个看着迎春。到底是二姑娘,再如何不受贾赦待见那也是个主子。
    哪里知道迎春就是呆呆站着不说,也不走,贾赦看着她,最后便骂道:“怎么,还要我亲自送你不成。”
    “大老爷, 二姑娘面嫩, 有些话怕是不好意思说。”绿柳突然便冒出了一句话。
    贾赦转身便瞪了一眼绿柳, 绿柳上前便帮贾赦捏起了肩膀来, 这小手一捏,贾赦的脾气稍稍下了来。绿柳乘着这股子劲,带着点调笑说道:“二姑娘恐怕是不敢跟老爷说, 那梨花玉镯子怕是不止这个数。”
    瞧着迎春则畏畏缩缩的样,贾赦就一肚子气,眼下贾赦眯着眼睛便道:“银子不够再拿便是,难道我连付银子都买不起了。”
    迎春看了一眼绿柳,轻声说道:“父亲,这银子是城南那家首饰铺新出的,听说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统共就那么一对,已经给赖管家媳妇买去了。”迎春说到这,见贾赦没制止她便接着道:“那梨花玉镯要八百两银子。”
    说完这话,迎春便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退,贾赦的私库虽古董古玩居多,可银子却只有三百多两,还是这些年抠出来的。
    贾赦知道赖家有钱,毕竟他自己都欠了赖大银子,可能花八百两买副镯子那手笔实在不是一般大,而是非常大,毕竟普通京官一年的也就三百多两的俸禄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补贴顶天也就一千多两。
    贾赦想笑,却笑不起来,想玩女人也没了兴致,最后自己独自窝在书房把玩那些死物。
    梨香院。
    黛玉在屋内看书,又起来练了会字。天气闷热,便在树下坐了会,却见着宝玉屋里的晴雯来了,自从袭人走后秋纹麝月又被赶了出去,如今宝玉屋里打头的就一个晴雯。
    晴雯端了一盆葡萄过来,见了黛玉便道:“我家二爷让我给姑娘送过来。”
    自两人闹翻已经过去了许久,鸳鸯也就稍劝了劝宝玉,宝玉的气早就消了,只是黛玉这边一直也没松口,这不瞧着今天的葡萄又甜水分有多,特意让晴雯送了过来。
    晴雯一身水绿色的裙子,走过来把葡萄交给雪雁,便回去了。
    紫鹃瞅着晴雯走远,一边给黛玉剥皮一边说道:“宝二爷想的周道,这天热就该吃葡萄。”
    黛玉吃了两颗葡萄,并不说话,歪着头看着廊下两个小丫头在给鹦鹉洗澡。
    紫鹃见着黛玉神色平常,便接着说道:“也就宝二爷想着姑娘,时不时的差人送东西过来。”
    黛玉看向了紫鹃,手指轻轻的捏着一片嫩芽,带着点调侃道:“这葡萄琏嫂子昨儿还送了一大盆过来。”
    紫鹃见黛玉心情不错,便有心为宝玉多说两句,于是便凑近了说道:“那如何能一样。”
    黛玉抬起头,“怎么不一样。”
    紫鹃笑了,心里那话猛的就说了出口:“宝二爷是男主,琏二奶奶是女子,姑娘早晚都要嫁人的。”
    “胡说!”黛玉陡然站了起来,指着紫鹃道:“这话你要是再说,我就去回了老太太,我可用不起你了。”
    “姑娘别啊!”紫鹃一惊,直接半跪在地上,低声哭道:“姑娘,我一心为姑娘着想。姑娘如今没有别的亲人了,就只有老太太,将来的婚事定然是老太太做主。这世上的男子都是朝三暮四,得陇望蜀的,宝二爷这样知根知底的,岂不是比那些人要好。”
    “越说越浑了。”黛玉说着,一张脸渐渐严肃起来,带着那么点审视。紫鹃原本想着自家姑娘是害羞,可一瞅黛玉的眼神,心里渐渐的冷了,姑娘这是真的火了。
    只不过紫鹃这人,看着娇柔其实最是个胆子大的,她想着既然自己把话说开了,那索性再往下说说。
    “老太太的意思,姑娘也定然是知道的,早晚的事,何必和宝二爷闹的不痛快。”紫鹃说完便稳稳的看着黛玉。她总觉得,宝玉这样疼爱丫头的主子极少,既不仗势欺人,又不在外胡搞。
    黛玉让紫鹃起来,紫鹃这些小动作黛玉都看在眼里,只是之前如何黛玉不想多说,如今有些话却不能不说了。紫鹃虽然只是个丫头,可黛玉却并没有把她当一般下人。
    “既然你说了这话,那我也跟你好好说一番,老太太如何想,不过是你们猜测,将来如何谁都说不定。你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我跟你说一声,趁早打消了罢。这话以后要是再说一句,你就回了老太太那边去。”黛玉说完,便叫了雪雁过来,一起回了屋子,只留下紫鹃在原地。
    紫鹃腿有点酸,一只手扶着树才勉强站起来。想着黛玉方才那话那表情,紫鹃下意识的便知道黛玉是认真的,而且很认真。
    可是再想想,宝二爷那样的人品那样的性情,哪样不是顶好的,自家姑娘怎么就和宝二爷生份了。
    紫鹃弄不明白,明明去扬州之前还是好好的,虽然算不上亲密,可也从不会像如今这般冷淡疏离,而且这次闹别扭都好久了,宝玉那边试探了好几次,可黛玉这里头却仍旧是一个好脸都无,紫鹃她怕,怕自家姑娘得罪了宝玉,也会被老太太厌弃。
    如果到了那一天,那可如何是好。
    宁国府,贾珍快不行了,尤氏虽面上悲伤,可这心里却觉得一块大石头下了地。
    贾蓉可卿二人则又当着外人请了好几个大夫过来看,足足做了好几天孝子贤孙的样子。秦可卿带着秦钟去了尼姑庵为贾珍祈福,名义上是祈福,其实是不想在贾珍跟前孝顺,连一刻假装都办不到。
    只是秦可卿在尼姑庵当晚,便被秦钟气的不轻。这次带着秦钟过来,便是秦可卿想着这几年疏忽了自己弟弟,想着好好养养他的性子交代他做人处事。却不想秦钟在这尼姑庵竟然和一个小尼姑厮混在一起。
    秦可卿气的一夜没睡,偏偏这事声张不得,没得毁了秦钟名声,只是狠狠的骂了一通。却不想秦钟竟然指着秦可卿说:“宁国府的男人都这样,为什么我不能。”
    这一句话直接把秦可卿的心事给勾了出来,没两天便瘦了下来,可那秦钟偏偏不认错,梗着个脖子死倔。
    直到宁国府派人传了话,说是贾珍一早去了。秦可卿这才带着秦钟回了宁国府,在路上就吐了个一塌糊涂,伺候的丫头婆子急的先一步回了府禀告贾蓉。
    贾蓉亲自骑马在半路接了秦可卿,慢慢回了府,叫了现成的大夫一看原来是有喜了,只是身子弱有划胎之相。
    秦钟见着自家姐姐这般,心底倒是有了一丝悔意,贾蓉瞧着他这一脸后怕样子,便叫人把他送去了贾蔷那边,只说是好生看着。贾蔷看在贾蓉的面子上,便把秦钟接到了自己家里,叫了个粗使婆子看着,除了读书不许胡闹。
    尤氏身子一贯不好,之前又被贾珍气的差点下不了床,如今秦可卿又有了身孕,真是凶险的时候,丧事这事一时半会也没个人主持,最后还是尤氏来找了贾母想请王夫人过去主持一二。
    这事说起来,吃力不讨好,按着王夫人之前的路数那是定然不会接的,只自从张瑛来了贾府后,王夫人已经许久没管事了,手里的事一件件减少,府里的下人也越来越疏远二房。虽然平日里吃穿用度没少,可王夫人这边可着实很久没人上门奉承了,享受吹捧惯了的王夫人不习惯了,因此在假意推脱了一次后,便爽快应了这事。
    且说贾赦窝在荣禧堂独自生闷气,后来得知贾珍去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眼见着贾蓉贾蔷对贾珍丧事办的一般,想说几句又提不起劲,最后独自喝了好半宿闷酒,后来还是绿柳伺候他洗漱。
    到了后半夜,贾赦醒了过来,绿柳拿了湿毛巾给贾赦擦身,又倒了解救茶。贾赦借着灯光喝了几口,看着绿柳忙里忙外的,便打趣道:“怎么这般殷勤,老爷我可没什么好东西赏你。”
    绿柳一双眼睛透着笑意道:“老爷心里能有绿柳就够了,那些东西都是身外物。”绿柳说着,便拿了扇子扇了两下道:“上次他们那话传错了,老爷别往心里去,那梨花镯子顶破天也就三百多两。”
    这话刚完,贾赦直接丢了手里的茶盏,一双眼睛瞪着绿柳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当真以为我傻不是,你们串通了过来唬我,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第70章
    绿柳蹲在地上捡碎掉的茶盏, 一声不吭。贾赦骂的没意思,指着绿柳道:“你倒是说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绿柳一双眼睛雪亮的看着贾赦, 陡然上前道:“这府里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 赖管家在外头用荣国府的名头揽事,不知赚了多少钱, 如今府里造省亲院子, 赖家也在造院子, 谁都知道他家那院子一点都不比府里的院子差。”
    绿柳说着这话, 直接便道:“这些话都是绿柳一个人说的, 和别人无关。”
    “府里人都知道?”贾赦一双眼睛忽明忽暗。
    绿柳点了下头,贾赦一张脸透着黑气,上前便踹了一脚绿柳,叫了婆子进屋把绿柳抬出去。
    这日晚间,赵嬷嬷端了一碗绿豆粥进了绿柳那屋,一进屋便道:“可伤的狠了!”说着便从袖口拿了个膏药出来,绿柳摇了摇头,笑着道:“不妨事, 过几天就好了。”
    屋内油灯昏暗, 赵嬷嬷挑了挑灯芯, 又把纱窗关紧, 看着绿柳把绿豆粥喝完便道:“我只让你在边上敲边鼓就成了,你怎么倒上赶着出头。”
    绿柳一双眼睛极亮,看着赵嬷嬷道:“赖大把我们买了来, 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他家铺路,糟践我们不说还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的恩人。这样狠心烂肺的人偏偏每天吃香喝辣的,我不甘心。”
    “那你?”赵嬷嬷说着,忍不住便擦了下眼睛才说道:“老爷要是厌弃了,可如何是好。”
    绿柳笑了,看着赵嬷嬷道:“每天大老爷收用那么多姑娘,最后有几个能得了好,就比如大夫人,那般顺服最后还不是被送去了金陵,与其这般我还不如出一口气。”
    听了这话,赵嬷嬷算是明白了,绿柳这姑娘是存了死志。
    这后院这么多通房丫头,有好些个不是整日里拈酸吃醋就是和小厮厮混,偏偏大老爷年纪大了,也管不来或者说压根没把她们当回事。
    赵嬷嬷是大房的人,这些年一直跟着贾琏,可对大房这种的情况确是知道的很清楚,如今被绿柳直接说开,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劝。大老爷那人,混的很,这些丫头们整天窝在这方寸地,丫头不是丫头,主子不是主子,有的受不得寂寞便偷偷跟小厮鬼混,有的则见天的惹事。
    大房这一块就是一团乱麻。
    而如今这一团乱麻的始作俑者正坐在屋内看账本,他看的自然不是贾府的账本,而是他私人小账本,就是这些年银钱出入记录。
    贾赦许久没正经干事,这一认真起来,就免不了生气。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贾赦对赖家行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只是这人到底从什么时候膨胀到不得不收拾的地步。
    赖家在荣宁二府当了多年的管家,可以说他们在外面早就不是当年的奴才样而是老爷一般的人物。贾赦坐在太师椅上,想着这些七零八碎的事,最后猛的起身,差点跌在桌角上,赦大老爷气的满脸通红,这可真是事事不顺。
    “人呢,都死绝了!”贾赦一嗓子出来,门口候着的丫头里面进屋听命。
    偏偏贾赦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指着那丫头骂了个狗血喷头,把那丫头羞的羞愤不已。
    贾赦闹了这么两天,连贾母都知道了,这不叫了赖嬷嬷过来劝一劝,让他切勿伤了自己的脸面,贾赦瞅着赖嬷嬷头上戴的,身上穿的,乍看一般可贾赦却一眼看出,都是有年份的物件,当即便是心口窝了火,对着赖嬷嬷便冷嘲热讽起来。
    赖嬷嬷其实那般好话之人,虽没对着贾赦如何,可一回荣庆堂便把贾赦那些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贾母自认赖嬷嬷是自己身边人,贾赦骂赖嬷嬷便等于是骂自己,当即便气的连晚饭都没吃下,可要是再让人去找贾赦,那就太丢面了。
    老太太是个爱面子的,更是怕自己的脸面被贾赦这个混不吝的给踩在地上,因此便生生咽下这口气,等着以后发作。
    宫内,皇极殿。
    自从那一日后,贾琏便被安置在皇帝身边伺候。这不在内殿厢房门口值班,见着忠顺亲王一身便服过来,喜公公上赶着便迎了过来,低着头便把忠顺亲王送了进去,接着又有一个小太监端了上好的雪顶红茶进去。
    没一会喜公公便出了来,在门口走了两步,交代一个小太监在门口候着,自己则去了隔壁的茶坊坐一会,贾琏知道这忠顺亲王进去一时半会的出不来
    且说忠顺亲王进了屋,给皇上请安后便直接坐在了窗下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直接道:“皇兄,我真的受不了他了。”
    皇上悠悠放下书,看了一眼面露急躁的忠顺,安抚道:“再等些时候。”
    忠顺亲王陡然抬头道:“皇兄,父皇眼里就他一个人,搞得我们两不是亲生的似的。”忠顺亲王在太上皇寿诞上送了一对一人高的瓷瓶,却不想被太上皇说了一通,说他这东西送的毫无诚意更无心意,假大空。
    可把忠顺亲王气的好半天都没缓过来,这不挑了个空便来了皇上这边,明着是抱怨可私下里却暗搓搓的想好好把义忠亲王给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