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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官服已经穿好了,姚氏正在给姜天佑系腰带。听到姜清婉的声音,就转过头来看她。
    姜清婉看到她面上有笑意,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想必昨夜她和姜天佑相处的也是融洽的。心中不由的也为她高兴起来。
    不过孟姨娘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以前姜天佑多歇在她的宜春苑,早上起来都是她伺候他用早膳,给他穿官服,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个女人服侍姜天佑。而她还不能说什么。
    因为这个人,是姜天佑名正言顺的妻子。
    昨夜她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的时候还在想,姚氏心里对姜天佑肯定是有怨恨的,自己以往也没少在姜天佑面前吹枕边风,只教姜天佑心中认定姚氏是个怨妇。虽然昨夜是老太太发的话,姜天佑才不得不留宿留香园,但两个人肯定会相处的很不愉快。姜天佑脾气又不好,说不定就会立刻离开留香园,到她的宜春苑来。
    但是她等了一夜,姜天佑都没有来。而且现在,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昨晚分明相处的很融洽。
    孟姨娘交握在小腹前的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仿似都能听到手指节被捏的轻微作响的声音。但是她竟然都没有察觉到疼痛。
    姜清婉在一旁冷眼瞧见孟姨娘面上的神情很不好。看着姜天佑的目光里带了悲伤,看着姚氏的目光中却带了幽怨,心中忽然就明白一件事。
    孟姨娘是真的心悦姜天佑的。只有真的心悦一个人,看到他和旁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才会有嫉妒。
    嫉妒可以使一个人面目全非。所以即便孟姨娘城府再深,这会儿面上依然做不出淡然的样子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弱点。
    姜清婉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从小丫鬟的手里拿过两枝芍药来,对姚氏和姜天佑说道:”刚刚经过芍药圃的时候,看到里面的芍药花开的正好。我就摘了几朵,想着给祖母和母亲插瓶。”
    姚氏听了很高兴,就叫锦屏去寻一只花瓶过来。
    锦屏应了一声,去寻了一只梅子青色的玉壶春瓶。又灌了半瓶水。
    姜清婉就拿着芍药去插瓶。一面修剪着芍药花枝上多余的叶片,一面留心听孟姨娘他们说话。
    孟姨娘已经将刚刚面上的失态都给敛了下去,从奶娘的手里抱了姜长宁过来,柔声细语的对姚氏和姜天佑请安。看起来真是再柔顺不过。
    姜天佑着急去指挥使司应卯,同孟姨娘说了两句话就要走。却被孟姨娘给叫住了:“老爷,您的腰带有些歪。”
    说着,就将怀里的姜长宁交给一旁的奶娘抱着,走到姜天佑面前,伸手扶了扶他的腰带。又从惠香的手里接过那领青锻披风,展开披在姜天佑的肩头,声音柔和:“这件披风是妾身前几日特地给老爷您做的。现在虽然快要入夏了,但早上凉意还是很重,老爷您披着这件披风,妾身心里也安心些。”
    姜天佑听了,心里就柔和下来。明明刚刚是很着急要走的,这会儿却停下来,握着孟姨娘的手,皱眉说道:“你只顾着叮嘱我,也不好好的照顾自己。早上凉意重,你出来就该也披件披风才是。手这样的凉。”
    孟姨娘柔情蜜意的望着他:“老爷您好好的,妾身才能好好的。”
    又叮嘱姜天佑路上小心。然后目送他一路远去。
    一回头,就看到姚氏面上的神情很不好。
    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对姚氏点头微笑:“老爷虽然看着身材凛凛,但前些年统兵打仗的时候身上很受了些伤。大夫说要好生保养,受不得凉的。”
    仿似在说姚氏压根就不会照顾姜天佑一般。
    姚氏听了,心里当然很生气。
    她才是姜天佑的结发妻子,而她孟姨娘只不过是一个妾室。
    不过她原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哪怕这会儿明明气的双手都在发抖,但还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目光望着孟姨娘。
    孟姨娘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一点也不畏惧的回望着她。
    姜清婉在旁边看见,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孟姨娘虽然是个妾室,但她是个很得姜天佑喜欢的贵妾。现在姜天佑膝下唯一的儿子还是她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兄长当年确实是用自己的命救了姜天佑,姜天佑和姜老太太心里都很明白这一点,是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对她如何的。
    若姚氏和孟姨娘这会儿起了冲突,对姚氏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姜清婉就放下手里的小剪子,捧着这一瓶芍药花走到姚氏的面前,笑着问道:“母亲,您看我这两枝芍药花插的可好?”
    是一朵粉色的芍药和一朵白色的芍药。花瓣上还带着露珠,看起来很娇美。
    即便姚氏心里现在对孟姨娘再如何的生气,可也知道姜清婉这是孝顺她。就点了点头,说道:“嗯,插的很好看。”
    姜清婉将花瓶递给旁边的小丫鬟,吩咐她放到卧房的条案上去。然后转过头对姚氏说道:“母亲喜欢就好。”
    这时孙姨娘和姜清萱,周姨娘和姜清云也相继过来给姚氏请安了。彼此说了几句话,就要去松鹤堂给将老太太请安。
    妾室是没有资格是跟老太太请安的,所以孙姨娘和周姨娘跟姚氏请安过后,便很自觉的告退,转身要走。
    但姜清婉这时叫住她们:“两位姨娘请留步。”
    看得出来孙姨娘和周姨娘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人,也威胁不到姚氏,所以姜清婉对她们两个还是很客气的。
    孙姨娘和周姨娘听了,忙停下脚步,问道:“请问三姑娘有什么话?”
    永昌伯府统共就这么大,发生点什么事大家不知道呢?都知道昨夜老爷留宿在了太太这里。心里就不敢对姚氏小觑,今儿一早就赶着过来请安了。自然对姜清婉也不敢小觑。
    而且昨儿在松鹤堂院门口的时候,她们两个可是亲眼看到这位三姑娘是如何对待孟姨娘的。如何再敢轻视她呢?
    就见姜清婉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在说道:“宜春苑同两位姨娘住的地方也顺路,两位姨娘何不等一等孟姨娘,同她一起回去?彼此说说话,路上也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第18章 请安之事
    孟姨娘面上微微的变了脸色。
    姜清婉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提醒她,你也只是个妾室而已,也是没有资格去跟老太太请安的。
    孟姨娘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自然也知道妾室是没有资格去跟老太太请安的事,但以前姜老太太和姚氏还没有过来的时候,从来都是孙姨娘和周姨娘每天过来给她请安,她也用不着给任何人请安。但是现在,她竟然要来给姚氏请安,甚至还没有资格去对老太太请安。
    但偏偏就算她心里再不舒服,也没有法子反驳姜清婉说的这句话。
    姚氏便罢了,仗着姜天佑的宠爱她是不怵的,但是老太太......
    孟姨娘只得吩咐奶娘,好生的抱着少爷跟着太太去对老太太请安。到底不放心,还另外叫了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跟着奶娘一起过去,叫她好好的看顾着少爷。然后才跟姚氏拜辞,转身同孙姨娘和周姨娘一起出门。
    但心里总归是很不高兴的,所以出了门也没有理会孙姨娘和周姨娘,一径往前面走。
    孙姨娘和周姨娘自然不敢说什么。她们两个虽然各自生育了一个女儿,但两个人现在的年纪都渐渐的上来了,不得姜天佑的宠爱,如何能比得上孟姨娘呢?只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罢了。
    不过孟姨娘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想起姜清玉还没有过来,担心她起晚了会受到老太太的责罚,忙叫惠香去锦云馆催促姜清玉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
    姜清玉今儿确实是起晚了。
    虽然瑞香一早就过来催促她起床,说要去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但姜清玉见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大亮,而且她以前从来没有早起给任何人请过安,所以压根就不理睬瑞香的催促。若她催的急了,还要很不高兴的捞了枕头砸过去,大声的骂她。
    瑞香没有法子,只能不说话,站在外面心里干着急。
    就看到惠香急匆匆的走过来。见她们都站在屋外,就问道:“二姑娘还没有起来?太太已经带着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她们都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了。姨奶奶见二姑娘一直没有去,叫我过来催一催呢。”
    瑞香就说了刚刚的事,愁眉苦脸的:“我是不敢再去叫二姑娘起来了。不然你进去叫?”
    心里还很委屈的想着,这样一个压根不讲理的小祖宗,怎么姨奶奶偏生就要她过来伺候着呢?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伺候。
    惠香看她一眼,只得深吸一口气,走进屋里去,轻声的叫道:“二姑娘?”
    葱绿色锈四季花卉的绸帐里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做声。
    惠香只得壮了胆子,声音大了一点:“姨奶奶说太太带着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她们都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了,叫奴婢过来叫您立刻也过去呢。若不然大家都去了,就您一个人没有去,只怕老太太又要责罚您,到时......”
    一语未了,就见一只粉色撒花缎面的枕头从绸帐里面被忽然扔了出来。
    惠香吓了一跳,忙侧身躲开了。再看时,就见姜清玉已经掀开帐子坐在床沿上,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催什么催?这大清早的,我想要好好的睡一会儿都不成?”
    惠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要辰时了。想想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若遇到值班的时候,一夜不睡的时候都是有的。
    不过还是轻舒了一口气出来。总算将这位小祖宗叫起来了。
    忙转过头叫外面的小丫鬟提水进来给二姑娘洗漱,又和瑞香两个人忙着给她梳妆。最后看着姜清玉终于带着瑞香出门去松鹤堂了,她这才回去对孟姨娘回话。
    姜清玉虽然起来了,但肚子里还是一肚子的气。一路上借故说了瑞香好几句,瑞香也只能陪着小心。
    等到了松鹤堂,就见两扇院门开着,有丫鬟正在喂廊下挂着的画眉和鹦鹉。还有丫鬟拿着水壶在浇院子里的花儿。
    看到姜清玉,这些丫鬟纷纷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对她屈膝行礼,叫二姑娘。
    姜清玉正眼都不瞧她们一眼,沿着青石甬道一路往正房走。守在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请她进屋。
    一进屋,就看到姜老太太怀里抱着姜长宁坐在正面的罗汉床上,身边坐着姜清婉。炕桌上放了一只白釉梅瓶,里面插了好几支粉色的芍药花,旖旎动人。
    旁边的玫瑰椅中还坐了姚氏,姜清萱和姜清云。她们好像都在说这瓶芍药花。
    听丫鬟通报说二姑娘来了,姜老太太就撩起眼皮,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姜清玉心中还是有些怵姜老太太的。
    明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头发都白了,可是看人的时候眼光却精明的很。仿似就要看到人的心里面去一样。
    姜清玉心中的浮躁和火气被这一眼给消了一大半,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给祖母请安。”
    姜老太太看着槅子门外面。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日光照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上,叶片是半透明一样的黄绿色。
    她收回目光,看着姜清玉,问她:“你这是给我请早安,还是晚安?若是晚安,那还早了点,你再回去接着睡一睡。若是早安,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姜清玉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说过。但偏偏这个人是姜老太太。昨儿她对姜老太太语气态度不大好,父亲可是当场就沉下了脸来的。还有姨娘,回去也狠狠的说了她一顿。
    所以就算她现在心里再如何的生气,也不敢说话。就低着头站着,很不服气的样子。
    瑞香在旁见了,忙陪着小心的说道:“回老太太,二姑娘是因为昨儿晚上一直在抄写老太太您吩咐下来的女诫,睡的晚,所以今儿才起来的迟了。”
    姜老太太看她一眼,问她:“你是贴身伺候二姑娘的丫鬟?”
    “奴婢是。”瑞香昨儿也是见过姜老太太的威风的,忙小心应对。
    就见姜老太太面色沉了下去:“你既是贴身伺候二姑娘的丫鬟,就该提醒她早睡早起。她昨儿睡的晚,今儿起的迟,可见就是你这个做丫鬟的没有做好。”
    就叫瑞香到外面的院子里面去跪着。
    瑞香心里叫了一声苦,但也不敢辩驳,只得老老实实的到外头的院子里面跪着去了。
    姜清萱姜清云见了,对着姜老太太的态度就越发的恭敬起来。不过目光看着姜清玉的时候还是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以前她眼里是从来没有她们这两个姐妹,觉得她们两个是庶出,身份低贱。不过现在老太太过来了,姜清玉可就嚣张不起来了。
    昨儿让她跪了好一会,还罚她抄写女诫。今儿虽然没有明着再罚她,但罚她身边的丫鬟跪,这也相当于是当众让她没脸了。
    姜清玉现在心里就气的很。
    旁人的丫鬟都好好的,她的丫鬟就要去院子里面跪着。只是她待要开口辩驳,抬起头看到姜老太太面上冷淡的神情,到底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耳听到姜老太太在说话,声音威严:“你们几个要记得,你们是伯府的姑娘,是大家闺秀。就该有大家闺秀该有的规矩。以前我不在京里,没有人管束你们,由得你们这样的没规矩就罢了。但现在既然我过来了,往后就该立个规矩起来。不然教外面的人知道,就要笑话我们伯府里的姑娘们都没有教养。”
    姜清萱,姜清婉等人忙都站了起来,恭声的应是。姜清玉也只得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