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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一看眼前人,没说出的半句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声调一下子软得像春风拂柳:“你怎么在这儿?”
    美人面无表情,只是仰起脸。
    董晓悦和她近在咫尺,把她纤长的睫毛和雾气弥漫的双眸看得分明,一阵晕眩,不由庆幸自己是具僵尸,否则非得窒息不可。
    哪怕知道她是个空壳美人,她仍旧不由自主地和颜悦色起来,仿佛大点声都会吓坏她:“哦对,忘了你不能说话,八成是王太监送你来的,这老东西。”
    董晓悦无奈地摇摇头,又温柔道:“我送你回隔壁去。”
    那美人缓缓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什么东西,然而因为关节僵硬,她的一举一动都像球形关节人偶,只能在特定的角度范围内运动。
    美人的手指触到董晓悦的衣袖,没来得及收拢手指,董晓悦恰好一动,那片衣袖便从她指尖溜了过去。
    美人只得慢慢收回手摆在膝上。
    董晓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她看着有点泄气。
    “你想留在这里么?”董晓悦问完才觉得自己傻气,这妹子就是个会动的洋娃娃,她竟然正儿八经跟她说话。
    美人自然听不懂,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
    董晓悦被她看得有点害臊,捋了捋头发:“你不能留在这里啊,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美人慢慢把头仰得更高,露出纤长秀颈,肌肤比那雪白的丝缎还柔滑细腻。
    董晓悦突然意识到她被挖去了脑子,神经中枢也不能运作了,当然也看不见她,心里又把梁王骂了一通,叹口气,轻轻握住她手腕:“来,我送你回去。”
    美人缓缓站起身,却把手腕挣了开去,董晓悦发现她虽然动作不灵便,力气却不小,也难怪能把梁王的耳朵连根揪下来。
    原来不喜欢人碰,董晓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健在的耳朵。
    不让人碰,又不肯自己走,董晓悦没辙了,打算着人去叫王太监,那美人却把手放到肩头,褪下衣裳。
    她身上仍旧披了方才的丝衣,面料很滑,衣裳又宽大,一扒拉便整件滑落下来,董晓悦来不及阻止,便发现那美人里面竟然不着寸缕。
    美人不知道害羞,坦坦荡荡俏生生地立在董晓悦面前,丝衣堆在脚踝处,仿佛洁白的海浪。
    不过董晓悦没顾上欣赏少女美丽的胴体,不小心往“少女”笔直修长的腿间一看,赶紧捂住眼来了个素质三连。
    他喵的什么少女,压根就是个少男!
    第39章 同床
    这美少年说到底还是个小屁孩, 要是在现代不过读初中,董晓悦自然不会有什么歪心思,可看到这种部位还是太尴尬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床架上撤下一堆幔子帐子, 二话不说兜头罩了上去。
    把最要命的问题解决掉, 正派的董总这才从容不迫地派人叫来王太监。
    王太监一听大领导召唤,颠啊颠地跑过来, 进门先看见屋子里杵着个不明物体, 再一睃领导脸色, 似乎不太妙, 先下手为强地往地上一跪:“日天王陛下恕罪。”
    “王公公, ”董晓悦微露愠色,“你倒说说做了什么事要我恕罪?”
    王太监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不瞒陛下,奴婢不知……”
    董晓悦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又下跪又认错的!”
    王太监是阿谀奉承专业十级,一见领导开颜,立即顺竿子往上爬:“陛下不快,自然是奴婢的不是。”
    董晓悦把盖住美少年的布料扒开些许,露出他头脸:“他是你送我房里来的吧?送回去,以后别自作主张, 我不喜欢有人进我房间。”
    “这......”王太监转了转眼珠子, 为难道, “请陛下恕罪, 奴婢的的确确不知此事,是奴婢失察......”
    “不是送来的吗?”董晓悦闻言有些诧异,不过料想那王太监也不敢睁眼说瞎话, “那你把他送回去吧,替他找身衣裳......算了,你先回避下。”被她摸总好过被老太监摸吧,董晓悦摸了摸脸,一表人材的燕王殿下配美少年还是挺登对的。
    王太监拜谢了,退出门外。
    董晓悦鼓起勇气把美少年身上的帐幔揭下来,从箱笼中取出套自己的干净衣裳,温柔款款地对那美少年道:“等下我给你穿衣服穿裤子,你别揪我耳朵知道吗?”也不管他听不到,自己心里多少是个安慰。
    古代衣裳里一层外一层的,美少年又不知道主动配合,过程中要完全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摸根本不可能,董总一边还要保护燕王殿下金贵的耳朵,可以说操碎了心。
    好在美少年没反抗,洋娃娃似的任由她摆布,董晓悦一开始还假惺惺地不好意思,到后来便有些得趣了——小时候她周围没有同性玩伴,跟着几个表哥堂哥混,只认刀枪棍棒小鞭炮啊,对洋娃娃理解不能。
    直到今天董晓悦才发现,并不是她没有少女心,只是那些洋娃娃不够精致好看而已。
    她替美少年套上裤子,打好系带,穿上中衣和下裳,披上外褂,打腰带的时候发现颜色纹样和衣服不太配,还翻箱倒柜地换了一条。
    少年身量未足,身高只到燕王殿下胸口,衣裳穿在他身上十分宽大,逶迤在地上倒是别有一种美感。
    衣裳宽大,越发显得人单薄惹人怜。他没穿鞋,光脚站在地上,莹白秀巧的足踝和双脚从锦绣中微微探出一点,美好无暇不染纤尘。
    董晓悦找来一双没穿过的丝履,小心翼翼地给他穿上,就像是在搬动一件易碎的瓷器。
    做完这些,她仍是意犹未尽,好不容易克制住给他梳小辫儿的欲望,叫来王太监把人带到隔壁安置。
    王太监送完美少年,却折返了回来,看着董晓悦欲言又止。
    董总不耐烦这些眉眼官司,直截了当地问道:“王公公有话对我讲吗?不妨直说。”
    王公公又是一番告罪,做作了半晌才道:“日天王陛下可是嫌弃这孩子来历不明?陛下无须多虑……”
    “不是……”董晓悦打断他,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觉百口莫辩。
    王太监一脸心领神会:“陛下有所不知,这孩子原先也是官宦子弟,年幼时家人犯事获罪,没入官府,叫天子赏给了梁王殿下,到王府时年小体弱,来了没两三年,殿下病笃,到薨逝也没顾上他,故而……”
    董晓悦听明白他的潜台词,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隐去:“行了,我对男人、女人、尤其是小孩一概没兴趣。”
    见王太监脸上讪讪的,便缓颊安抚了一句:“有劳王公公费心。”
    王太监不敢再多嘴,毕恭毕敬地行礼告退。
    董晓悦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气不过,在心里把万恶的封建社会又素质了一通,这才起来洗漱沐浴上床睡觉。
    僵尸不会感觉疲惫,也不需要睡眠,但是董晓悦觉得不睡觉太影响生活质量,便保留了生前的习惯。
    因为方才的事,董晓悦胸中有股郁气,辗转反侧了半天没能睡着,又数了几千只羊,一直到半夜三更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睡到破晓时分,董晓悦半梦半醒,翻了个身,心里突然一动,睁开惺忪睡眼一瞧,赫然是一张略显稚气的盛世美颜。
    不过距离太近,对方还是具尸体,冲击力非同小可,吓得董晓悦差点滚下床。
    “你怎么在我床上?”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胡乱抓起件衣服把自己裹上,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旋即想起来质问他也没用。
    那美少年倒是一派悠闲自在,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身上只穿了件中衣,领子将落未落地搭在肩上,露出胸前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睡觉还知道脱衣服,”董晓悦苦恼地捏了捏眉心,“就不知道别人的床不能爬吗……”
    少年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董晓悦拿他束手无策,想叫小太监来收拾残局吧,屋里这情形太可疑了,到时候必定百口莫辩。
    她只好拎起他两条腿,好歹把他拖到床沿边上,然后又拉着他胳膊将他拽起来,给他找了几件外衣,包粽子似地一层层裹起来,最后拿腰带一圈圈缠上,打了两个死结。
    打包完毕,董晓悦做贼心虚地往墓室外张望了一会儿,瞅准了门外没人,把那美少年连推带搡地赶回了自己房间。
    董晓悦好不容易保住了名节,回到房间长吁了一口气,变成僵尸后第一次感觉好累。
    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个开端。
    第二天早晨,董晓悦在睡梦中隐约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一睁眼,那美少年果然又在她床上,虽说两人身体都是男的,也没有直接接触,可董晓悦还是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可是跟他道理又讲不通,董晓悦只得认栽,仍旧像前一天一样,把他打包完了塞回隔壁去。
    董晓悦这间墓室的石门被雷劈坏了,没办法修,美少年的房间干脆没有门。
    她想用绳子把他手脚缚住扔进棺材里盖上盖子,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忍心,虽然他没脑子,没知觉,不知道好歹,可这么对待一朵祖国的永生花也太残忍了。
    她只好仍旧用绳子穿过他的腰带,绑在石柱子上,打了七八个死结。
    一夜过去,董晓悦醒过来,心惊胆战地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那美少年总算不在她床上。
    她放下心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掐着点醒来,准备起床去开高层例会,刚下了床,往前迈开腿,脚下被个软乎乎的东西一绊,“嗵”地摔了个嘴啃泥。
    董晓悦摔得眼冒金星,爬起来先摸摸鼻梁,还好,没把燕王殿下的鼻子摔歪。她紧接着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绊的她,定睛一瞅,不是那美少年又是谁!
    只见他仍旧脱得只剩中衣,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双目紧闭,睡得正熟。
    那睡颜恬静又温柔,长长的睫毛纤毫毕现,轻轻一颤,就像羽毛拂过心头。
    董晓悦叫他闹得没脾气,又觉得睡在地上总不是个事,便俯身将他抱起来,打算把他放回隔壁自己床上。
    谁知道流年不利,刚掀开门帘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阿桃目瞪口呆,看看董晓悦,又看看她怀里衣衫不整青丝凌乱的小美人,愣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终于回过神来,愤懑委屈难以言表,嘴唇颤了又颤,带着哭腔叫道:“……金公子!枉我对你一片真心!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第40章 阿宝
    被阿桃一诘问, 董晓悦的直男魂条件反射地蹦出来,不由自主就要抵赖,转念一想, 不对啊, 她明明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被捉奸在床的心理活动是怎么回事?
    撞到了也好, 董晓悦心说, 择日不如撞日, 索性趁此机会把这朵烂桃花解决了, 省得她三天两头地歪缠上来。
    想到这里, 她把美少年往上托了托,挑挑眉,厚颜无耻道:“没想到我是哪种人?”
    “就......就是......那种......”阿桃没想到他非但不辩解,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问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色忘义?欺男霸女?荒淫无度?色中饿鬼大淫棍?”
    “我不是,我没有......”阿桃赶紧否认。
    “没关系,”董晓悦低下头,故意暧昧地用手指抚了抚美少年的脸蛋, “你没猜错, 我金正日还真就是这样的人儿。”
    “我不信!你骗我!”阿桃捂住脸摇着头, 肩膀一颤一颤, “公子一定是在骗我!”
    “我没事骗你干啥,骗了你是能多块肉吗?”董晓悦嗤笑一声,“我们男未婚女未嫁, 要是我对你有意思,早就和你在一起了,跟你说了多少次非不信,好了,往旁边让让,开会快来不及了。”
    阿桃不但不让开,反而往前逼近一步,朝董晓悦怀里的美少年瞪了一眼:“她有什么好?就是个空壳子,她连脑子都没有!”
    那美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伸手勾住董晓悦的脖子,袖子滑落,露出两条欺霜赛雪的胳膊,转过脸来把眼睛对着阿桃,眼神空洞。
    阿桃不知怎么打了个寒战,捋了捋胳膊,继续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能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吗?
    董晓悦看看阿桃,又看看美少年,实事求是地回答:“脸。”
    “......”阿桃张了张嘴,竟然无法反驳。
    董晓悦趁着阿桃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抱着美少年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