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他掸了掸袍子,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留下灰头土脸的孙福海兄弟,并一帮目瞪口呆的看客们。
作者有话要说: 锦棠:听说齐梅很怨念,养废的儿子变成别人忠犬了?
第32章 鱼跃龙门
锦棠与大伯哥陈嘉利说话极少,这个人很是沉默,跟刘翠娥两个也算恩爱,但是在床上似乎不怎么得劲儿,这也正是刘翠娥一直怀不上孩子的原因。
给锦棠点了点头,他道:“竹山寺老二媳妇经常去的,你先一个人上去,过会儿我叫嘉雨来接你。”
锦棠亦是一笑:“淮安也在县衙?何不叫他来接我?”
陈嘉利恍惚记得陈淮安大闹酒局,然后便走了,笑道:“他岂是个能与正经人坐得住的?早不知跟哪里的弟兄们一起吃酒去了。”
锦棠还以为陈淮安重生了,能改性,至少会抽个空子跑出来,来照料照料她,岂知狗改不了吃屎,给他得着空儿,又去吃酒了。
不过,她自己有万全的准备,遂也不多说什么。
嘉雨还不肯去,噘着小嘴,甩着比自己强壮很多的哥哥:“说好了上寺里上香的,我不去,就不去。”
嘉利在锦棠这个娇娇艳艳,白日里一幅正经容貌,夜里□□能把夜猫子都吓跑的弟媳妇面前总有几分局促,吼道:“甚事儿能由你说了算,爹叫你了,快走。”
锦棠于是笑道:“快去吧,我在寺里等着你。”
嘉雨一步三回头的,那两只小鹿儿似的,暖萌萌的鹿子里带着些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复杂情愫,说了句:“一定等着我,我真有特别重要的事儿与你说。”这才走了。
目送着陈嘉雨和陈嘉利两兄弟离去,锦棠这才折身,准备上山,往竹山寺去。
竹山寺是渭河县城里唯一一座寺庙,就在竹山书院的上面。说是在山上,其实也没多高,绕过书院,不多几步路便是。
这寺庙是个尼寺,里面只有三五个尼姑,供奉的,则是送子观音。寺里的尼姑头子叫沉贤法师,是个肚子特别圆鼓的胖老太太。
她再往前走几步,按理就该碰上葛青章了。
今天书院休沐,但葛青章并没有回葛家庄,而是在书院后面的竹林里读书,见她提着一桶子清油上山,就会帮她提,提到寺里去。
到寺里以后,她才能遇到哪件很诡异的事情。
为了不让事情起不必要的岔子,锦棠并没有刻意绕道,果然,经过竹山书院时,便见葛青章仍是哪件她替他补过的,里面连棉胎都已经被搓洗的几乎要掉光了。
不过既使是件破破烂烂的寒褂子,葛青章也穿的极为珍惜,补了又补。这件褂子,穿了至少有五年了。就连袖口和衣摆,都是在他长大之后重新接过的。
遥遥瞧见锦棠提着一瓦瓮将近二十斤的清油艰难的走着,葛青章忍了几忍,还是跳过了书院的围墙,紧走几步,就从锦棠手边接过了瓦瓮。
他个子高,腿长,也走的快,不过几步便超过了锦棠。
再走几步,他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昨儿你回陈家之后,我去了一趟酒肆,二姑说要我替你绘些图,给酒坛作贴纸,我替你绘了一百多份,但不知道够不够。”
锦棠就知道,他不肯去是为了避闲。
她虽说自打一睁开眼睛,就没想跟陈淮安再过日子,但也没想过跟葛青章再续前缘,就像陈淮安一样,他也是个孝子,而他娘张氏哪脾气,也没人能招架得住。
她这辈子,就只打算踏踏实实卖酒,把自家的锦堂香卖遍宇内,作个富翁就好。
“你肯替我去书去绘,我就很感谢了。不过下次出酒的时候,哪酒封还得继续改进,比如颜色,我总觉得如今用的几样太村俗,但若不调试,不贴到坛子上,就把不准该用什么色,你且不要画了,到时候等我回来,咱们得一起商量着绘才行。”
她这几日着实艳丽,一扫往日的阴霾,笑的就像小时候一样欢实。
葛青章便以为锦棠这样高兴,是因为陈淮安终于转了性的缘故,心头浮起一阵苦涩来。
但终归,只要锦棠高兴,他心里的谦意和无法娶她,以致她嫁给个登徒浪子的痛苦也会抹去几分,是以他又道:“陈淮安近来读书还颇认真的,看来是转性子了。”
“哦,真的?”锦棠果真来兴致了,她是把陈淮安送进竹山书院了,但没想过陈淮安会认真读书,毕竟上辈子,他也在书院挂着名儿,浪费了她的多少银子,可就没有正经读过一日的书。
“明年三月,陕西省提学御史陆平会到秦州府行科考,只有科考及格的秀才,才有资格参加后年在西安府举行的会试。而据康维桢所说,整个秦州府,二百五十名秀才之中,陆平只会举荐二十五名。”
所以,就算考上了秀才,并非所有的秀才都有资格去参加三年一度,在西安府举行的乡试。而是,在这三年中,提学御史会走遍陕西省的各个州县,进行考较,荐举出来的,才有资格参加乡试,去争个举人资格。
其残酷程度,是十取其一。
锦棠记得这事儿。
当时提学御史来秦州科考,葛青章高中第一,而陈淮安考了第二百五十名,所有考生中倒数第一。
放榜哪日,锦棠一个人早早儿去看榜,看到葛青章的名字高挂魁首,欢喜的简直死过去。再看陈淮安的名字垫在最末尾,又活生生儿给气活了过来。
她低声道:“我们一家都相信,你一定会高中的。”
眼看竹山寺在望,葛青章停下来,背上一块大大的补丁,方方正正,就如同他的人一般。
忽而转过脸来,他道:“为了能够不辜负父母的期望,我得没日没夜的学,才能从二百五十个人中脱颖而出,才能去参加西安府的乡试。不过,我会抽时间尽心尽力帮助陈淮安,让他也能考得上。”
锦棠接过瓦缸儿,笑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他自有他的命,你只管学自己的,不要去管他。”
葛青章断然道:“这倒不是为了他,陈淮安哪个人,太江湖道义,我瞧不上他,锦棠,我是为了你才肯帮他的,我不想你遇人不淑,最后嫁个浪荡子。”
锦棠本欲再多说一句,可是转念一想,他上辈子就因为她而生生蹉跎一世,婚姻也不幸福,遂咬了咬牙,撂了句狠话儿:“我和我娘当初兴冲冲的倒贴脸求嫁,你娘当初可是拿泔水把我从你家泼出来的,既哪般,我和你也就恩断义绝了,我男人爱不爱学是他的事儿,你管他作甚?”
言罢,她头也不回,转身进了竹山寺。
她翻脸就跟翻书似的,生起气来,小脸儿一寒,嘴巴又毒,呱唧呱唧骂起来,无人能招架得住。
要她不骂,葛青章的心便一直揪着。经她一骂,他心里倒舒服了许多,目送着锦棠进了寺里,葛青章转身,下山去了。
*
这座寺庙极怪。甫一进门便是一座放生池,里面游来摆去,皆是尺长的大鲤鱼,全是这些年来,来上香的香客们买来放生的。
这座池子便到寒冬腊月,也不结冰,若是诚心求子的妇人们,若要拜送子观音,则要从池塘中间的桥墩上一步一步走过,并合什双掌抵额、抵唇,抵心三拜,据说这样做了,求子能灵验。
若是有妇人在经过放生池的途中不慎踩空落入池中,哪也无甚好怕的,概因这预示着,送子观音会送她一只大鲤鱼,鱼跃龙门,证明必定要生个高材。
所以,来竹山寺拜菩萨的妇人们,经常会有人故意踩空,只为讨个吉利。
这寒冬腊月的,放生池也没有结冰,鱼儿游曳其中,格外的欢快。
寺里的主持沉贤师太是个圆乎乎的胖妇人,肚子格外的鼓,若非那个光头和一身僧衣,任谁见了,也得说她是个怀孕五六个月的妇人。
她就站在放生池对面,合什双掌,笑的圆乎乎的肚皮都抖个不停:“二少奶奶,既来了,讨个彩头,从池塘中间走过来吧,万一落入池中,来年必定能抱个大胖小子,将来长大,也必定能给你中个状元回来。
锦棠将将油瓮交给了一个小尼姑,紧了紧腰间藏着的匕首,转而踏上了桥墩。
一步一个桥墩,走到第七个时,分明瞧着是个桥墩,一脚踩上去却是个木头橛子,哎哟一声,锦棠半个人都陷到池塘里了。
沉贤师太早见惯了这种场面,立刻便招呼一帮小尼姑们:“快,快下去把陈家二少奶奶给扶上来,大喜呀大喜,可怜见的,真真儿菩萨降福,明年二少奶奶要生不出个大胖小子来可就没天理了。”
锦棠叫几个尼姑从水里扶了出来,替她擦脸的擦脸,裹被子的裹被子,连扶带提带拉的,就给送到大殿后方,位于西侧一间寮房里了。
这寮房里生着炭盆子,倒也暖暖和和儿的。沉贤师太亲自端了只炭盆子过来,颠着圆鼓鼓的胖肚子说:“咱们比丘尼的衣服,俗家妇人们穿了晦气,寺里也没有多的衣服,唯有些薄纱可裹身,横竖这屋子里热,夫人解了衣服贫尼去替您烤干,你先裹上这匹纱以御寒,如何?”
说着,她又从小尼姑手中接过一盘子冒着热气儿的糯粟甜糕就递到了桌子上:“咱们竹山寺别的什么不说,这枣糕可是蒸的天下难得,再趁热吃两口糕,您这冻劲儿就缓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锦棠在屋子里要遇到谁,2333,一定是前面出来过的人哦。
第33章 送子观音
若是别的妇人,冻傻了,湿衣服在身上穿着难受,自然就脱了。
当然,瞧见一盘子香甜的大热糕,也就大口吃上了。
锦棠捧起了一块糕,狠狠咬了一大口在嘴里,这才开始解衣服。
沉贤师太瞧见了,勾唇笑了笑,转身,掩上门,这就出去了。
锦棠只待她一走,便将吞到嘴里的那块热糕吐到了地上,随即也收回了解衣带的手。站起来,便开始瞧这间房子。
不过极简单的一间屋子,一张架子床,床上虽有铺着褥子,但是没有被子,连纱帐都未挂着。
另一侧就只有一张漆色斑驳的桌子,以及一条旧凳子而已。
总之,这是间极简朴的屋子。
锦棠上辈子也曾掉过放生池,也曾在这屋子里换过衣服,还不止还过一次。
但她不曾吃过糕,因为她的舌蕾敏感,头一口尝下去,便尝出哪糕是用酒糟蒸出来的,因放了太多的红糖,闻着格外的香,但这种搀了酒糟的热糕,酒味极重,只要吃上半块,抵得上一斤陈酿,只怕得醉死在这儿。
便陈杭诬赖她的那一次,也是在这间尼寺,这间寮房里。分明反锁的好好儿的寮房,她都不知道陈杭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忽而就冲到了她面前。
他也不做别的,只是抓着往她嘴里灌酒,似乎想要把她灌醉过去。
当然,锦棠最终还是挣扎着拉开门,逃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暂且不表。
锦棠也知道今日陈杭肯定没有隐在这寮房里,但这寮房里必定还藏着个男人,以偷窥女子为乐的男人,而哪个人,肯定就是跟陈杭,以及这沉贤法师沆瀣一气,害妇人们的男人。
所以,她腰间一柄匕首,极慢,极仔细的观察着这间屋子。
忽而,锦棠发现不对劲了。这屋子虽说后面只有墙,但似乎比一般的大殿要浅许多。
而后墙镶着一处柜子,门半掩着,当是从里面能看到外面的。
因它不甚突出,伸在墙外的就只有一尺见长,显然藏不得人,所以锦棠从未注意过这大柜子。
她将匕首藏在背后,假装不经意的,缓步上前,另一手拎起一只花瓶来,忽而一匕首挑开柜子的门,随即,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锦棠一看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吓的当时手中花瓶一松就砸了过去。
“锦棠,糖糖儿,不要怕,是我,是我。”这身材高大的男子艰难的从里面钻了出来,松了松长腿,长舒了口气。
居然是陈淮安。
“你在这柜子里作甚?”锦棠道。
陈淮安侧了侧身子,锦棠才发现,后面居然还有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只臭袜子的男人,两眼睁圆,正在唔唔儿的叫着。
锦棠瞧这人有些面熟,怔愣了半天,道:“这是……”
“孙福海的弟弟,孙福宁,咱们秦州府的主簿。”陈淮安道:“他躲在这柜子里,大约是想等你进来,欺负你的。”
“为何?”锦棠追问。
陈淮安抽了抽唇角,似乎格外难以开口,一双眼眸中浮起红血沫子,望着锦棠看了半晌,道:“大概是,陈杭为了能得到县令一职,把你卖给了孙福宁,是以,才会让你上竹山寺来。”
儿媳妇换官职,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锦棠忽而就拍着大腿笑了,指上陈淮安的鼻尖:“我早就说过竹山寺是个娼寮,没人肯信,没人肯相信我,人人都笑我,说我是因为我娘死了而疯了,野狗一样乱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