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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江岩柏点点头。
    容白还没吃过江岩柏亲手做的饭菜呢,他跃跃欲试,以前江岩柏从没做饭给他吃过。只会带着他去西餐厅,吃那什么牛排,他那中国式的舌头品尝不来外国的美味。
    可是又怕浪费了江岩柏的好心,从没抱怨过。
    现在容白稍微明白了一点,这大概就是江岩柏一直以为自己是吃西餐长大的吧?
    他以为自己是个多么金贵的人,实际上,容白喜欢吃川菜,重油重辣的尤其喜爱。
    这么看来,其实江岩柏也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换个角度来说,自己也没有给江岩柏了解自己的机会。
    江岩柏还是住在那套房子里,现在在市中心,周围都立起了新房,修建的一栋比一栋漂亮。江岩柏原本这套房子就显得老旧破败了。
    他们只等着拆迁,拆到自己这边来,听说能1:1.5的比例兑换。
    这套房子一百五十个平方,拆迁的话能换到一套同样大小的,还能再得到一套七十五平方的小户型。
    所以哪怕房子再旧,住户们都不愿意搬。
    江岩柏带着容白走上了楼,一路上和不少邻居打招呼。
    他也想带容白去吃好的,但是他没钱,江岩柏有时候好面子,有时候又很务实。
    在生活面前,面子就是纸糊的老虎,风一吹就散了。
    江岩柏把蛇皮口袋放在地上,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去开门。
    “我回来了。”江岩柏边喊边把蛇皮口袋放去阳台,阳台基本上堆的全是杂物,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江岩柏习以为常,他招呼容白在沙发上坐会儿,自己又去洗卫生间堆着的衣服。
    家里没有洗衣机,只能靠手洗。
    容白坐的百无聊赖,他没手洗过衣服,基本都是拿去专门的店里干洗,他看着江岩柏坐在矮凳上,也从客厅拿了个矮凳,坐在江岩柏旁边。
    他随手拿了一件短裤也学着江岩柏的样子开始搓。
    江岩柏一把把短裤拿过来,脸上飘着可疑的一抹红,连耳朵都红了,说道:“我自己来就成,你去客厅坐着就成。”
    这条可不是短裤,江岩柏穿的内裤都是大号,因为是批发市场买的,上面都是花花绿绿的大花,看起来不像内裤而已。
    这可是贴身穿的,怎么能让容白洗呢?
    容白莫名其妙,他又一把把短裤抢回来,态度可不怎么好:“都说了我洗,我又不是多金贵的人,连条裤子都不能洗啦?”
    江岩柏脸越发的红了,他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要不你洗这件吧。”
    江岩柏把一件外套递给容白。
    “我就洗这个。”容白说什么也不放下那条短裤,江岩柏不让他洗,他偏要洗。
    为什么就这条短裤自己不能动?难不成是谁送他的?男的女的?
    女的吧?男的还用这么小心?
    容白脸黑了,一看就是一副:“别来招惹我,我现在很生气”的表情。
    江岩柏倒是完全不知其所以然,他也搞不懂容白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内裤有执念?那也太尴尬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乔老太正好出来上厕所。
    她嚎了一嗓子:“干啥呢?你们抢裤头干啥?”
    裤头?
    容白没明白,他不知道有些地方把内裤叫裤头,便问道:“奶奶,我不能洗这个吗?”
    乔老太也是无法理解,但还是语气温和地说:“你是哪家的小伙子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我家岩柏的朋友吗?”
    “我刚从外地过来,是岩柏的朋友。”容白说起谎来表情稳定,一点不让别人看出破绽。
    乔老太一听是外地来的,这才反应过来,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所以自己说话嗓门也大:“按外头的说法,这是内裤呢!你抢他内裤洗干啥。”
    容白:“……”
    然后容白立马松开了手,冲江岩柏说:“那你自己洗。”
    说完,容白的脸也红了,他自觉丢了人,便站起来,扶着乔老太去了客厅。
    乔老太左右打量容白,很是和蔼地笑道:“小伙子,你叫啥名字啊?家住在哪儿?爹妈呢?还在外地吗?”
    容白倒也不嫌烦:“我叫容白,家在和州那边,爸妈也还在那边。”
    “和州啊?”乔老太也不知道在哪儿,只知道离得远,她这辈子就没走出过这个市。不太了解外头的世界,哪怕是省城,在她眼里都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乔老太又问:“那你来我们这干啥啊?穷乡僻壤的,哪有和州那么热闹。”
    容白摇摇头:“就是想出来走一走。”
    “走一走也好。”乔老太锤着自己的腿,“我是老了,不然我也想出去走走,我们国家这么大,我还没去看过呢。”
    容白对待老人比对待年轻人有耐心,他基本是母亲教养长大的,功课虽然没怎么听,但他妈妈着重是教他仁义道德,虽然他还是没怎么听就是了。
    可是耳融目染之下,容白并没有长歪。
    江岩柏在卫生间洗衣服,容白就陪着乔老太唠嗑,乔老太身体不好,最近上街的时间也少了。
    李老太爷比乔老太大了五六岁,身体机能比乔老太更差,现在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
    也就江岩柏每天抽时间给李老太爷按按身体,翻翻身。
    李大壮虽然腿不行了,但手上还是有力气的,他每天就编编竹筐子,李家媳妇会拿到市场上去卖。虽然钱不多,但李大壮眼看着就有了活气,不再颓废,有动力了。
    “您就好好保养身子,等过两年家里好了,就能出去看看了。”容白安慰道。
    乔老太叹了口气,没说话,她虽然老了,但她不瞎。家里现在成了这样,她心里也是有杆秤的。之前整夜整夜睡不着,认为是自己家拖累的江岩柏。
    要是换个亲戚,为了这套房子,肯定也愿意收养江岩柏,日子也肯定比自己家现在过得好。
    哪里需要江岩柏这么好的孩子,这么好的成绩,就这么离开学校,出来打拼了呢?
    都是他们这些做大人的没用,才累得孩子天天也脚不沾地。
    这孩子竟是连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
    乔老太一想,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好几次看见江岩柏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自觉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她就在窗台上看着。
    一看,心就揪了起来,哭的直不起腰。
    怎么就这么难?他们一家也是老老实实生活,勤勤恳恳做事,怎么老天爷就不给他们一条活路走呢?
    江岩柏把脏衣服洗了,就去厨房用簸箕把菜装着,接了水洗干净。
    他像是常做饭的样子,切菜速度也快,很有大厨的架势。
    估计是因为容白来了,江岩柏才从厨房外头的台子上拿了块腊肉,切成丁,混着豌豆炒。
    李大壮杵着拐杖从房里出来,他也没多的话,只问了一句:“是江岩柏的朋友吧?”
    容白点点头:“是,我叫容白,叔叔好。”
    李大壮点点头,笑着说:“你坐,把这儿当自己家,别不好意思。”
    说完,李大壮就在客厅编竹筐,他动作麻利,手上力气大,一下午的时间能编三四个出来。拿出去卖,也能卖十多块钱。
    现在工资又涨了,人均能有三百多,人们手上的钱多了,也就不像以前节省。
    竹筐这些东西,还是买的居多,就不费时间自己编了。
    容白陪乔老太说了会儿话,就去看李大壮编竹筐,他是个看啥都手痒的人,征得了李大壮的同意之后,也在一边有样学样的开始做。
    他虽然没经验,力气也没李大壮那么大,可好在细心,也不打扰李大壮,不懂的就多看几次。
    慢慢摸索,竟然还叫他摸索出了经验,吃饭的时候,他那个小竹筐已经编了三分之一了,还挺结实。
    就连李大壮也说容白是个有天分的。
    容白自己也挺得意,他从小就聪明,只是没用在正道上。
    但凡是别人觉得好的东西,他都不喜欢,他就是不愿意和别人一样。
    “吃饭了,去洗手吧。”江岩柏把干净的毛巾挂上去,又把脏的拿去搓了,肥皂也换成了香皂。
    容白反应慢半拍,感觉不到江岩柏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径直去洗了手,乖乖的坐在饭桌前等吃的。
    他肚皮已经瘪了,饿坏了。
    江岩柏给容白打了一大碗白米饭,桌上的菜并不多,但是分量足。
    豌豆炒腊肉丁,韭菜炒鸡蛋,外加一大盆青菜汤。
    李家媳妇是不在家吃饭的,她要在市场上看摊子,凌晨四点过就要去市场卸货,晚上十点过才回来。
    并不常在家。
    这个家基本就是靠江岩柏偶有间隙的时间回来打理。
    容白吃着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那么一点心酸。
    就在江岩柏的这个年纪,自己在做什么呢?
    他正和同学逃课,在街头上想着要去哪里玩,谁家有车,谁能去偷偷把车开出来。
    他没有为吃喝发过愁,钱包里的钱总是够的,他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从来没有想过这钱会挣得艰难。
    容白看着那碗白米饭,看着那并不多的腊肉丁和正在往自己碗里夹肉的江岩柏。
    容白鼻头一酸,但好在忍住了,刨了一大口饭。
    大概对江岩柏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尤其是容白的。
    他好手好脚,自己脚踏实地的挣钱,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是苦点累点,也能把这个家支撑下去。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吃完了饭,江岩柏又去收拾了碗筷,在厨房清洗。
    容白倚靠在门框上,他看着江岩柏的侧脸,原来江岩柏年轻的时候这么嫩。
    虽然一如以往以往寡言少语,但是还带着年轻人的那么点腼腆。
    “我们一起做生意吧。”容白说,“我不知道怎么做生意,我也是个新手,但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好。”
    还不等江岩柏拒绝,容白又说:“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我也不想去给别人打工,还不如开店呢。”
    江岩柏深深地看了容白一眼,要说容白没钱,他却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