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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孔玲珑把棋子放下,在输棋这一项,她是越挫越勇:“难道我昨天不得罪他,他就会放过我了?”
    原本孔家就被视作了眼中钉,她是否羞辱奚落司徒雪衣,这个结局都不会改变。那昨天那么好的机会,她何必放过。
    夙夜当然也知道,只是……担心让他乱了方寸。
    还有灯谜上,入场从一两调到了十两的事情,也很是被百姓们热火朝天热议了一阵子。
    正如刘家看不起孔家是商户,自诩高贵的士族,既然高贵,那你就比别人多花钱吧,一两提到十两,岂不更显你的高贵。孔玲珑的想法,几乎不用说,都已经摆在人们面前。
    这用银子来彰显自身高贵的方法,可真是闻所未闻。最倒霉的莫过于那位司徒公子,连想花十两,都花不出去。
    刘邵手腕上缠着纱布,跟刘老太爷一起站在司徒雪衣的面前。
    司徒雪衣惋惜地道:“老太爷,你看,说好了低调行事,这下子咱们都低调不了了。”
    刘邵头埋得更低,昨日说想去看灯谜,是司徒雪衣先提出来的。
    刘老太爷立刻磕头谢罪:“这都是邵儿不懂事,下官替邵儿陪个不是,还请大人原谅他。”
    司徒雪衣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刘邵:“刘公子也这么觉得吗?”
    刘邵撩开衣襟下跪,声音板板正正:“都是草民的错。”
    司徒雪衣淡淡的,“我早说过,你不用勉强,刘公子。那个孔玲珑,曾是你的未过门妻子,你都降不住她,可见你也没什么本事。”
    刘邵想要握拳,被刘老太爷一个厉眼制止。刘老太爷再次磕头。
    司徒雪衣忽然一敲桌子,“对了,昨天老太爷不是说是动手的好机会?还和王县令商量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抓捕孔家,怎么一晚上过去了,毫无动静?”
    刘老太爷脸上滴下汗,他是去找了王县令,可是王县令先是犹豫,毕竟中秋佳期,谁也不愿意舞刀弄枪。后来好不容易被刘老太爷说动,县衙的官兵也出动了,可是,县衙的官兵就算全体出动,那才多少人?
    不到五十人,整个咸阳有多少人?五万人。昨夜因为一千两黄金的彩头,孔玲珑那周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一整条街更是全副武装似的,那些官兵没一会儿就挤散了,更不要说还抓人了。兴奋的百姓们,哪里还能注意到官兵。有几个百姓怕是还以为这是县太爷出动维持秩序呢。
    司徒雪衣阴着脸,忽然想起昨夜孔玲珑灯光下,清淡的一句话:“你猜不到也不稀奇,你看不起女子,对吗?”
    司徒雪衣骤然紧握,看不起女子?是,他是看不起,一个女子罢了,你最多也就是男子的附庸,孔玲珑,你难道不是夙夜的附庸吗?不然何必中秋之期他躲着不出现,却只是派出一个骆从容跟着你?
    棋局下完了,孔玲珑就照例回去看账本。
    此时骆从容跟在夙夜身旁,面无表情:“少主没对她说实话对吗。以这位孔家小姐的性子,如果知道少主不仅没有和盘托出,还对她撒了更大的谎,她会原谅少主吗?”
    低头,夙夜摆弄着棋盘,孔玲珑的性子,就是眼里不揉沙子,信你便是全心信你,你若辜负了这信任,她便与你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瓜葛。
    夙夜曾问孔玲珑:“刘家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孔玲珑的回答是简单的八个字,“忘恩负义,欺世盗名。”
    至于如何的忘恩负义,如何的欺世盗名,夙夜不需要再知道细节,他已经知道,什么东西,会被孔玲珑彻底厌弃。
    ☆、096章 黄雀心计
    夙夜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桌上铺开的那封信,他也照例写了很久。似乎是在犹豫,“我相信玲珑。”
    骆从容沉默了一会:“少主,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能做的事实在太有限了,这个世道就对姑娘家很不公平,不管你是认命还是不认命,结果都是这个样子。
    夙夜好几次想把桌上那封信拿过来撕了,但手伸出去几次,也还是颓然放下。
    骆从容继续道:“而且,从她的做法,也看出她太自信了。或许是咸阳这个小地方让她产生了这种轻而易举的感觉,但是世上毕竟不只有咸阳,她的能力,也只有在咸阳才算得上有用。”
    一句一句点的都是孔玲珑的弱点,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黑骑校尉,早已经用他的眼睛看透了许多,他是京城最残酷的校尉营出来的,走到今天,强者吞噬弱者的事见了太多。
    “不必说了。”夙夜垂下眼眸,拿过桌上的信折好,“想办法送出去吧。”
    骆从容这才伸手小心接过信,吹干以后放到怀里。
    孔玲珑院子中,她正在盘点这次灯会收上来的银子,真是盆满钵满也不为过,总计收上来两千多两,这意味着起码有两千人参与了猜谜。
    这可是不小的数目。要知道一两银子对有钱人家没什么,贫户之家,这一两来之不易,很少用来猜谜这种事情,这两千两银子,几乎囊括了所有咸阳的富家商户。
    “小姐惩治那司徒雪衣,可真是痛快。”玉儿眉开眼笑地,这段日子,她也没少听夙夜跟孔玲珑谈论这个叫司徒的有多惹人厌恶,灯会上一看,只觉得那人只比描述的更加惹人讨厌,好在小姐狠狠地回击了他,这才是以眼还眼呢。
    孔玲珑看了看她:“别光想着痛快,那样的人,怎么会甘愿被人踩呢。”
    何况还是他看不上的女人。
    在夙夜面前她没有表示出什么,但心里早已经将这些后果都考虑到了,对付司徒雪衣,她也还没有更具体的把握。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可是走了一步不好的棋。
    在灯会上,她或许就像玉儿说的,只是求一个痛快罢了。
    “这些银子,还跟往年一样,送到各街道的粥铺做开销。”孔玲珑说。
    孔家的粥铺是给过往的贫穷人家准备的,偶尔还会施舍一些米面之类,也都是孔家旗下的铺子供出来的,这咸阳只要是百姓,敢说没有谁不在困境之时受到过孔家恩惠。
    所以灯会之上,才有人仗义执言奚落那司徒雪衣。
    不过司徒雪衣那句“县太爷也不管管”的话,倒是让孔玲珑确信,那墙头草县令王大人,已经完全跟他们拧成了一股绳,人可真是不能直面利益,完全经不起改变。
    “聂芊芊跟刘邵那边怎么样了。”孔玲珑问着。
    这件事原本是交给西苑的雏莓去做,但是雏莓定时会对玉儿回报,玉儿再告知孔玲珑。
    说起这个,玉儿抬眼看了看小姐的脸,只觉更钦佩:“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小姐实在料事如神,那个聂芊芊,现在居然真的跟刘公子搭上了?”
    孔玲珑嘴角淡淡笑意:“哦,她怎么做的?”
    玉儿边说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跑到刘公子常去的几家酒楼,每次不是凑巧撞上,自己摔的可怜流泪,要么就是走的时候发现丢了帕子和首饰,回身的时候刘公子正好给她送来。总之现在几次下来,已然让刘公子亲自带着她,去雅间小坐了。”
    这些计谋其实很拙劣,主要是很少有女孩子会那么没脸没皮,这聂芊芊还就是做到了。
    她不知道,差点就被老鸨买去,调教成媚女高手的人,当然有这个脸皮了。
    玉儿最难想的就是,孔玲珑怎么就能料到这些?要不是自己跟随小姐长大,简直要怀疑自己小姐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了。
    孔玲珑眸子里淡淡幽光:“好,就这样才好。”
    她已经明白了,前世的线一直都在交汇,前提是她如果不干涉,那么该发生的,不管以何种方式,都还会发生。
    她比别人更多的,就是她清楚知道前世的线会怎么发展……
    当初夙夜拿出来的那个金丹,说是只对有武功的人管用,孔玲珑就上了心思。陈掌柜开了孔膳堂多少年,他的医术便足以匹敌咸阳任何一个坐堂大夫。
    陈掌柜说:“大小姐,因为习武之人的经脉和运气方式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对药效的吸收惊人强悍,所以会如此,对习武之人有效的,就是根据他们这种体质所配的药。”
    孔玲珑悠悠地:“运气方式,这么说如果是香料之类的,被他们吸入体内,也会造成影响?”
    陈掌柜停顿了一下,才讶异:“大小姐这么说也没错,有些习武之人倒确实是屋中从不点香,可能便是因为香料会影响他们的五识。”
    孔玲珑和陈掌柜都不是习武的人,但他们都算得半个大夫,对人体的经脉了解度更多。
    孔玲珑眸子里淡了淡,似乎有些笑意:“那我们做一个闻不出味道的香料,不就行了?”
    没有味道的东西,习武之人也没办法警惕。既然入口的药都能做到无色无味,为什么气味就不能?按常理,这个还更简单点。
    陈掌柜立刻就明白了少当家的意思,他也不会过问孔玲珑要这个干什么,他只知道,孔门少当家一定不会用这种东西去为祸旁人。
    不出半月,陈掌柜就将提纯出来的药香,送给了孔玲珑。这药香也是个好物,对没有武功底子的人,有舒缓神经的功效,所以,孔玲珑立刻大大方方地把府中,负责浣洗丫鬟衣物的仆妇叫来,吩咐她们,所有丫鬟的衣服上,在洗涤之前,都要滴入这种香。
    同时,孔玲珑把西苑伺候夙夜的,所有婢女都召了回来,换上了清一色的小厮。
    大小姐这种做法,又是让人好一阵摸不清头脑,包括西苑聪明绝顶的两个男人。
    “是不是这位孔小姐终于对少主你起了心思,所以吃醋少主身边有女人,就把婢女调走了?”骆从容慢吞吞地说。之前还强塞了一个貌美如花的贴身婢女,现在一下全撤走,这是唱的什么戏呢。
    这说的是孔玲珑吗?夙夜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097章 自以为是
    今天刘邵很奇怪地来到了刘老太爷的院子,自从司徒雪衣进驻之后,他几乎不来这个院子。
    而刘老太爷今日,也不在院子里。
    他来找谁,几乎已经不言自明。
    刘邵忍够了,他不想再听任司徒雪衣莫名其妙的一些吩咐,他觉得,站在刘家的角度,这些东西对刘家根本没有任何益处。
    还好这里留下的依然是刘老太爷的心腹手下,见到刘邵这个大公子,他们都面露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让大公子进去。
    刘邵却不给他们机会为难,和颜悦色说道:“两位辛苦了,都下去吧。”
    两人想了想,到底还是刘家的下人,没道理不听大公子的话。便把门让开。
    刘邵施施然走进去,依然是刘老太爷的书房,可是里面的主人换了,就好像气氛也不同了。
    司徒雪衣阴阳怪气的声音森笑传来:“刘公子,你敢一个人来找我。”
    刘邵装作听不明白,嘴角淡笑:“这是祖父的书房,我又岂会不敢来呢。”
    顿时,一道冷电一样的视线扫过了刘邵的脸上,活像一把锋利尖刀。
    刘邵指尖微凉,却是慢慢拢起了袖子。
    桌上的灯亮起来,司徒雪衣在灯下支着脸,含笑晏晏:“直接说吧,找我想说点什么。”
    这刘家大公子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段日子,想必也过的很憋屈吧。
    刘邵慢慢走上前,尽管他做了心理准备,这时候还是觉得无比艰难,片刻后,他终于让自己双膝下跪,跪到了司徒雪衣的面前。
    司徒雪衣挑了挑眉,居然跪下了?这段时日刘老太爷一直尽量避免刘邵和他的接触,唯一一次中秋,还是以友人伴游的身份,可见老太爷多保护他这个金贵的孙儿,生怕自己折了他的傲气。
    但司徒雪衣早知道这个人狼子野心,必不会是甘于平凡之人。
    刘邵跪在了地上,语气却铿锵有力:“我有办法对付孔家。”
    司徒雪衣摸过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嘴角讥嘲:“对付孔家?”
    他早看出这大公子心术不坚,想不到他这段时间,一直盘算这个。
    刘邵却继续说道:“此计,一定能让孔家再无翻身之地。”
    看来是真的有好办法,很自信呢。
    司徒雪衣嘴角轻扬,忽然带着几分讥讽的开口:“刘公子,我实在不知道你跟孔家有什么仇怨,要是你真的因为那孔家女人不肯嫁你,或者害你在咸阳丢尽了脸,就想着一定要让这个让你丢脸的女人付出代价,那我只能说,刘公子你的心胸可太让人惊讶了。”
    他看不起女人,更看不起为了女人花心思的男人,不管这心思是被女人迷了心窍,或者是刘邵这样处心积虑想对付一个女人。
    刘邵骤然握紧了拳,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就不该是司徒雪衣说,他司徒雪衣又是什么正人君子么,被孔玲珑在灯谜上奚落一番,分明早已怀恨在心,他想办法来对付孔家,他又有什么立场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