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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沈壁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朝着院墙飞过去,狠狠地砸在上面,从墙壁之上滑落,瘫软在地上,连哀嚎之声都没有了。
    傅尧俞蹲下身来,他小心地把妇人脸上一缕散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去,指尖触到妇人依旧娇嫩如水的肌肤上时,不由得微微颤抖。是这张脸,八年时间过去,他不会看错。
    就在刚才,看到姚氏这张脸,又听沈壁说她是被人强了,还有她七岁的女儿,傅尧俞的心里就无法平静下来了。
    姚姝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傅尧俞把她母亲从地上抱起来,见母亲跟死了一样,姚姝咧嘴正要大哭,就听到傅尧俞温润的声音,“别怕,你娘只是昏迷过去了!”
    “我娘她怎么了?她会不会有事?”姚姝抹着泪,她也不傻,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四下里看,没有看到别的人,她又有些不确定。
    傅尧俞却不会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个一个小女孩听,抬脚朝前走,他也有些急,“我们先找大夫看你娘亲。”
    傅尧俞轻车熟路地在附近就找到了一个小院子,半盏茶的功夫,大夫也被人找来了,给姚氏诊了脉,只开了一剂安神汤,说是等姚氏醒来了煎给她喝,姚姝就知道母亲没有大碍,也跟着放下心来。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他们是在普济寺里,母亲会不会像今天这样遭了人的手。母亲才会忧愁过甚,最后一病不起。
    那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跟在男子身边的胖管家过来了,男子朝床上担忧地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姚姝分明觉得,这救了母亲的男子,对母亲比自己都还要担心。她坐在母亲身边,捏着母亲的手,想着心思,没有发觉母亲已经醒过来了,正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女儿。
    “遥遥……”
    姚姝猛地抬眼,正对上母亲的泪眼。和前世一样,只不过那时候是她睡着了,母亲坐在床边,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母亲流着眼泪看着她。
    姚姝心里害怕极了,她哭着朝母亲扑过去,生怕母亲像前世那般忧思过甚,忙哭着道,“娘,你吓死遥遥了,遥遥还以为娘不要遥遥了,是一位好心的叔叔带着遥遥找到了娘,叔叔帮娘打跑了坏人,娘,我们没事了,没事了……”
    5.第5章
    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镂雕精美,帷幕重重,四角挂鱼戏荷莲的香囊,幽香阵阵,身上盖着四季富贵苏绣妆花缎被面。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姚氏正要安抚女儿好问一问,面前的光线被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挡住了。
    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一双幽沉似海的眸子中,冷峻的眉眼,鬓边如裁,说话的嗓音也如淬着冰,“你醒了,可好些了?”
    说完,就要抬手去摸姚氏的额头,姚氏忙把头偏一偏避开,这人倒也识趣,收回了手,却也不见怒色。
    女儿口中的“叔叔”,应当就是这人了,姚氏忙要起身道谢,边说,“好些了,多谢大官人搭救!”
    她想到之前的场景,心中发恨的同时,面上也不由得升起了两朵红云,那么丢人的场面,都被女儿和这陌生男人瞧了去,倒教她心里沉甸甸的。
    “扶你娘亲躺着吧,道谢的话,不必说了!”这男子说完,就吩咐屋子里的丫鬟把熬好了的药端上来。
    姚姝亲手奉了给母亲喝,姚氏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女儿是什么药。那男子在屋子中端坐,与她们只隔了一道屏风。姚姝便凑到母亲耳边小声说,“娘别怕,是安神汤,女儿让春香盯着煎的。”
    姚氏不由得笑了,她心知,这男人的本事应当很不错,要是真想对她母女动什么手脚,她们是很难逃脱的。但女儿也起了防范人的心思,这就是好事了。
    姚氏点点女儿的鼻端,赞赏地一笑,接过药碗,把药喝了。
    一碟子蜜饯从斜里递过来,姚姝朝旁边让了让,抬头看去,正是那位男子。她想说,这男子对母亲真是体贴,但见男子眉眼冷峻,脸上辩不出神色来,除了行为体贴,连一丝让人遐想的举动都没有,姚姝就歇了这心思。
    她还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呢。
    姚氏有些窘,她还是少女怀春的时候,遥想过嫁人之后与自己的夫婿举案齐眉,谁知道一场变故,打碎了她年少的梦想。后来又要面对家族的驱逐,又要抚养女儿,独自一人艰难,还从来没有被什么人这么关照过。
    “谢谢!”姚氏要接过碟子,谁知这人却握着碟子不放。她抬头朝男子看去,见男子一双眸子只盯着碟子里的蜜饯,她才明白,男子并没有要把一碟子蜜饯都给她的意思。
    不由得越发窘,拿了银叉子叉了一颗蜜饯放在口中,男子果然体贴地就端着碟子转身又出去了。
    稍微又躺了一下,姚氏唤了春香进来,把姚姝打发出去,她要问百草的事情。她们主仆二人都是在凉亭里被沈壁的人掳走的,她自身难保,根本就无力顾及百草。
    “百草已经被那位大人的人救下来了,大人的人去得很快,百草没遭罪,她在厨房给夫人和xiǎo jiě做吃的,一会儿就过来了。”春香说到这里,眼圈儿都红了,真是不该出来,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姚氏“嗯”了一声,喝了安神汤之后,头有些沉,身上乏力,但不能在这里躺了,一会儿睡着了,再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欠了别人的人情,再欠……不知道怎么还了。
    天已近黄昏,饿了这么久,百草把饭菜端上来,倒有些像是在自己家里。姚氏身子不适,还是亲自向傅尧俞道谢,她福身的时候,身子一晃,几乎倒下去。傅尧俞眼疾手快,出手扶住了。
    掌心在姚氏的手臂上一触即分,滚烫的热度依旧透过夹袄传递进来,连带姚氏的心都被烫得颤了颤,忙退后一步躲开。
    恰好,胖管家进来了,说是侯爷的午膳要稍微等一等。姚氏才知道眼前这位竟然还是一位侯爷,那就是高攀不起了。但人家侯爷是因为百草占用了厨房,才吃不上饭的。于情于理,姚氏都要说些什么才对。
    傅尧俞状似在拨弄茶碗,眼角余光没有错过姚氏为难的表情,他吃不上饭,心情也没见不好,反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等着姚氏说话。
    “家里奴婢做得一手好菜,侯爷若是不嫌弃……”
    侯爷:“不嫌弃!”
    边说,还起了身。
    胖管家垂头,思量一番,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忙退了出去。
    姚氏愣了一下,抬起头,一双剪剪秋水般的眸子望着傅尧俞。京城里的侯爷都是这么不挑剔的吗?只是看到傅尧俞眸中带着无边的兴味,姚氏忙低了头。
    半截赛雪的脖子露出来,肌肤细腻如上好的绸缎,傅尧俞不由得想起八年前在普济寺的那个枯草堆里。草堆里光线昏暗,他是绝不会记错这张脸的。
    小腹处,升腾起一股热意,连带得身上都似着了火一般。傅尧俞大步一跨,带头走在前头。
    男女有别,不得不分桌而食。傅尧俞却大手一挥,不用这么多事,他不介意和她们母女俩在一个桌子吃饭。
    姚氏却心说,他不介意,她们母女介意啊。可欠了人家那么大的恩情,要不是这人,她如今都已经生不如死了,姚氏只好压下心头的不快,和女儿挨得近一些,把大半个桌子留给了傅尧俞。
    桌上,不只有百草匆忙中做的几样菜,多了好几样做得精细的菜,其中一道酒酿蒸鲥鱼,姚姝最爱。只是那道菜恰好放在侯爷的面前,姚姝不便多夹。谁知人家侯爷却很贴心,姚姝的眼角只多朝那道菜扫了一眼,那道菜就被换到了姚姝面前。
    “多谢侯爷!”姚姝是没脸再喊叔叔的了。
    姚氏眸光微闪,低着头吃饭,她昏昏沉沉,胃口并不好,直到一碗小米粥端上来,才稍微勾起她的食欲。
    百草是没有时间做这么多菜的,其中的意味,姚氏不可能不明白。但人家是侯爷,姚氏并不抗拒嫁人,却绝不会与人做妾。
    好容易捱到上了马车,姚氏反而没有了睡意。马车的两侧多了几道哒哒哒的马蹄声。姚姝掀起帘子一角,悄悄地朝外看去,低声道,“娘,是侯爷的护卫,他们在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