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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王、王妃。王妃请留步。”
    小宫女连声唤着,待到君兰停下,忙行了个礼,低着头,语气急促地道:“王妃,太子殿下听说您来了,请您进去说话。”
    ☆、第一零四章
    走到门口, 便能看到地上四处散落的碎片, 有茶盏, 有酒盅, 甚至还有酒壶。大都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片状,有的已经成了极小的碎渣。越往里走, 屋子里弥漫着的茶香和酒香气就越重。
    君兰脊背挺直地走进屋内, 时不时地扫一眼地上, 免得被这些东西伤了脚。
    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情形下, 甚至于不敢上前去收拾碎片,免得冲撞到了那极其尊贵的几位。
    看到君兰,潘太后的脸色稍微和缓了点,“你来了。”
    “是。”君兰上前,给太后和皇后娘娘依次行礼,又和太子行礼。
    卿剑锋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看也不看, 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您坐。”
    这话显然是和君兰说的。
    不过,君兰既是被他“请”了来的, 自然也不会俺么随随便便就歇在一边。礼貌上的询问总得来一遍。于是道:“不知殿下叫我来所为何事?”
    她素来和善, 且与小皇孙卿天宏相处的也还不错。卿剑锋总是要给她几分薄面,就道:“九皇婶不用这样客气。我是听说您在外头站着, 免得您累着了,所以请您过来歇歇。顺便请您帮忙评判一番。”
    这话一出来,不待君兰接话, 旁边卿则已然不悦道:“她来做什么?能帮什么忙?”说着,与君兰道:“你别来添乱了。出去。”
    虽然他语气严厉,但君兰晓得,九叔叔这是不想让她掺和在这团乱糟糟的事情里面,所以借口让他离开。
    不过,卿则的好意,卿剑锋自然也能发现。
    卿剑锋斜斜地看了卿则一眼,“九王爷倒是好兴致。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想得出指责王妃的借口。您既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何至于怕王妃知道?”
    “我是怕你做的这些事传出去丢了你的颜面!”卿则气极呵斥。
    “我怕什么丢颜面。”卿剑锋不甚在意地拂了拂衣袖,“我觉得我这事儿没错。”
    卿则还欲再言,君兰悄悄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摇摇头,示意他不必为她担心。
    “不知太子殿下说的是何事情?”君兰收回目光,垂眸淡淡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桌子,瞧着上面桌布上绣的富贵牡丹图样,微笑道:“我刚来也没多久,殿下若是不和我说的话,我可是什么也不知晓。”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潘太后道:“你身子弱,还没恢复好,出去歇会儿。”
    “母后这话可就不对了。”董皇后在旁道:“小九一向脾气倔得很。如今他媳妇儿来了,帮忙劝劝架也是应该。”
    说罢,董皇后不顾旁人的意思,自顾自道:“君兰,今儿的事情本也没甚需要瞒着的。只是太子和小九之间因着处置的问题有了些争执。你姑且听一听。有甚觉得不好的地方,稍微说下就成。免得伤了和气。”
    虽然皇后娘娘说的是“和气”二字,可现下屋中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明和这两字没有半点的关系。
    君兰并不挑明这一点,颔首道:“我晓得。娘娘请说。”
    卿则欲言又止。
    他能够以长辈身份驳斥太子,却不能去随意阻止皇后娘娘。最终只能薄唇紧抿,冷冷地看着桌边的一瓶新插青莲花。
    董皇后舒缓了下,方才低声说道:“今儿太子在东宫里打死了个太监。太子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清王觉得他不该对人私下里用刑。”
    君兰心中蓦地一惊。但因顾忌着现下的气氛,没有露出任何不同的表情。
    东宫里今日被打死的这名太监名叫王泉。
    王泉是在东宫里做了好几年活儿的老太监了,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
    其实,以他的资历,早就够格升为一宫中的太监总管。之所以迟迟没有让他去旁的宫殿做事,也是因为他这个人有点毛病。那就是喜欢小偷小摸。
    他这种恶习早就有了。因他是从太子很小的时候就在太子身边伺候,所以一直留在东宫中。且,他平日里偷窃的也不过是点小东西,又是从其他的太监宫女那儿窃取的,并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因此,以往的时候都是给他几十个板子,挨完了再养伤。
    这些年过去,王泉的事情一直没有变过。都是做错事,而后受罚,而后养伤,再回来继续伺候。
    只是今年事情有了转变。
    不知何时开始,王泉居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在东宫里就悄悄与人赌着,后来和其他宫里好这一口的也有了牵扯。
    最过分的是,这一次他为了还赌债,居然把手伸向了太子那边。
    王泉这样的脾性,是没有资格进太子的屋子收拾的。
    说来也巧,昨儿的时候刚好其他公公们都有事,有的去了别的宫殿,有的则是去忙手中的事务。一时之间,太子屋子里没人去管。
    结果,王泉就跑了进去,偷了一个发冠。
    原本太子的发冠众多,少一两个或许也不会知晓。偏这王泉甚少在太子身边近身伺候,并不知道太子的那许多东西是怎样的。故而拿了这个。
    这碧玉云纹发冠,乃是当年太子生辰的时候,皇上所赐。太子虽平日里不佩戴,却也放在了显而易见的位置。就是为了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时时刻刻牢记父皇对自己的好,以及当时父皇赠送玉冠时那殷殷叮嘱的话语。
    王泉拿走东西的第二天早晨,太子就发现了不对劲,赶忙让人四处寻此物。
    没多久,王泉所作所为败露。
    今日早晨被抓的时候,王泉正想托了那来回宫中送物品的人帮忙卖了这个玉冠。
    证据确凿。
    卿剑锋气愤不已,直接让人给了王泉几十板子。
    原本说的是九十九大板,可是打了不到四十大板,那王泉就没了气。
    这算是私下里随意处置的了。依着律例,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一个没有定罪的人给打死。
    更何况,是当众打死。
    有那么多人在看着。
    想遮掩都没办法。
    事后卿剑锋有些心慌,便寻了董皇后商议对策,看看如果元成帝生气了的话,这事儿该怎么和他说为好。
    谁知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大人、清王爷就找了上来,问起此事。
    左都御史大人铁面无私,多少贪官污吏都折在了他的手里。而且,他还是最受皇上重用的重臣。
    卿剑锋有些绝望。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只能和盘托出。
    清王本就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来寻他,听了他的话后,清王爷二话不说,直接让他去找皇上,坦诚自己做错了这件事。
    卿剑锋觉得清王爷处置不妥当。他若是不惧陛下的话,就不用和母后还有皇叔商议了。可皇叔非但不帮忙,反而让他去寻皇上坦白一切。
    卿剑锋觉得清王管这事儿管得太严了些。民间也有不少的人对家仆私下用刑,死了的也不是没有。偏他这个要管着了?
    卿则的意思,并不是不准太子严厉处置。可这事儿不能私下用刑,而是要把王泉暂且押下,待到审问完毕后,依着律例进行严惩。
    但是太子觉得这王泉任性妄为,居然连太子的东西都敢随意买卖,居然还偷了圣上所赐之物。几十板子打下去,即便打死,那也是他罪孽深重,合该如此。
    清王爷和太子殿下都觉得自己的观点没错,据理力争,谁也不肯让着谁。到最后,两人僵持住,许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冒出口来,一时间僵持著,而后争吵愈演愈烈。
    “我没觉得自己有错!”卿剑锋恨声道:“那人本就该死。我这法子没有错。”
    卿则冷冷说道:“没错就能私下里随意打死人了?你就不怕自己量刑太重了些?”
    卿剑锋哈地一笑,咬着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都察院和大理寺也不见得就干净。有时候为了目的达到,你和丁灏也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怎么,你们用的那些手段就没事儿,我这正大光明地处置人,反倒是有错了?”
    “那么多人在看着。”卿则厉声道:“有那么多太监宫女作证,你随意打死了人。消息传出去,你该如何向天下百姓解释。”
    卿剑锋哈地笑了声,笑容揶揄,“原来王爷是怕消息传出去影响我声誉。怎么?在人前和在人后不要一样么?我明白了,王爷这是在教我,做坏事的时候一定要避开人。我知道了。往后我一定做什么坏事都避开你们,免得被你严厉看管着。”
    卿则眉目骤冷,“我是在和你说,做事一定要有分寸。你可是东宫太子!”
    “太子又如何?太子就不能有自己的血性和脾气了?”卿剑锋嗤道:“如果清王爷怕自己被牵连进这种事情的话……我可以保证,你放心,我时候自然会把那王泉的所作所为告诉所有人。我想,总有人会觉得这人罪孽深重的。毕竟他可是偷了皇上御赐之物!”
    卿则火冒三丈,“问题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倘若现在让你帮助陛下处理政事,你也要这样肆意妄为的么!”
    两人再度开吵。
    潘太后急得团团转,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拉着君兰的手道:“丫头,你去和你夫君说声。即便他没错,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和太子争执。大家先冷静冷静再慢慢说。”
    君兰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董皇后已然不乐意了,说道:“母后,您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您觉得小九没错,错在剑锋?”
    这话让潘太后成功回了神,没有理会争执不休的那边,转向了董皇后这儿:“莫非皇后觉得太子没错,反而是清王做的不对?”
    “母后,您想想。”董皇后苦苦劝道:“本来就是那太监不对,做错了事,而且他偷窃的东西还是御赐之物。太子这样严厉处置他,没甚不对的。”
    潘太后面露失望,摇头道:“可是规矩既然定下,就是让人遵守的。特别是我们。”她望着董皇后,苦劝道:“咱们站在这最高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评判着。旁人哀家不知道,也不想多管。可是咱们,身不由己。太子既是往后要继承大统,他就得给天下人做个表率。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总得给个交代出来才行。”
    董皇后听闻后,急了,“您也觉得这事儿声张出去不好?可是,母后,剑锋也是觉得这件事情他占理,所以才没有遮着掩着。怎地这样不偷偷摸摸的还有错了!”
    “难道你觉得他没错?”潘太后叹了口气,摇摇头,侧首问君兰:“你觉得这事儿谁对谁错。”
    君兰是不可能给九叔叔拆台的。真让她选个人出来,她一定选择九叔叔。
    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表态,无异于火上浇油。
    君兰快速思量着,面对着潘太后的殷切期盼的目光,她顿了顿,脸上慢慢现出痛苦模样,轻哼道:“太后娘娘,我难受。”
    这样的话一出来,屋子里的几个人俱都惊了惊。
    卿则三两步跨到君兰的跟前,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君兰捂着肚子,□□了两声,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难受得紧,有些待不下去了。”
    前些天她重病差点离世的事情,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还记得。
    看她脸色很差,所有人都不敢再去为难她,急忙叫人来扶着她歇会儿。
    “不用了。”卿则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来吧。我扶着她过去。”
    听闻这话后,再看他那焦急的神色,旁人也不好多勉强他什么。
    潘太后只能道:“好。”
    卿则扶了君兰一步步往外走去。行至半途,还没出院子,就听到院门外有公公高声唱和。
    “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停住步子行礼,“吾皇万岁。”
    伴着这声音,元成帝大跨着步子进了院中。鹰目环视四周,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卿则挂念着君兰的病情,抿唇不语。
    董皇后刚才讲了一遍后心里犹在难受着,也没开口。
    最终还是潘太后怕君兰身子不适难受,让他们夫妻俩先行离开。她把元成帝叫到屋里去,将事情大致解释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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