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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节

      又是一轮揭片。
    同样迅如闪电,同样的疾如流水,同样的精准。
    转眼间,又四个托盘铺满了帛片。
    可以看出,这些帛片破损得的确非常严重,一片完整的也没有。有的破损还只止于边缘,有的已经波及到中央区域,还有的连续几片都只剩下了巴掌大的小块。
    但是,镜头始终紧对着苏进的手与他面前的文物,每一个细节都全面而清晰。因此,修复师们都可以看见,这些全部都是帛片本身的问题,由苏进这边出现的错误一点也没有。相反,他已经尽其可能地保留了它的全貌。
    包括九段在内,无数人扪心自问——换了我的话,能不能做到这种程度。然后,他们只能更加专注地看着苏进的举动,欣赏着,也学习着。
    这就是每一个修复师梦想中的水平!
    第三轮,第四轮。
    徐英上前一步,拿着一块毛巾,给苏进擦了擦额头。
    镜头略微上移,很多人这时候才发现,苏进的额上已经浸满了晶莹的汗水。显然,这样的操作对他来说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太多的精力与体力了。
    然而,修复师们同样也会注意到,尽管如此,苏进的眼神仍然极为专注。他全神投入于手中的帛书上,已经浑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镜头重新回到他的手上以及他手中的帛书上,他的动作一点变形的迹象也没有,仍然一如即往的稳定而精准。
    此时,苏进正进入了一种极为奇妙的状态。
    绢帛阡陌纵横,其中每一根丝线、每一处断裂仿佛全部都浮现在了他眼前,映入了他的心中。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动作,同时看见每一个动作带来的结果。
    使多大的力气,震动多大的幅度,这一根丝线起来时会带动周围的哪些丝线,哪些会断裂,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避免……
    隐约之间,他都仿佛有了一种预知的感觉。此时,无论是眼力,还是手力,他的控制力仿佛又都上升了一个台阶!
    下方的人也全部都看呆了,他们屏息凝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马王堆帛书的破损比他们想象中还严重。
    霉菌由外及里,是不断扩散的。但帛书内部并没有因此比外面好一点。
    时间实在太久了,霉菌在此处聚集,内部的损坏有时候比外部还要严重。很多时候,帛书已经无法成为一个整体,只靠那么一点点地方联系着,稍微一用力,那点联系就会断裂,让帛书变成了一个小片。
    然而,苏进对力道的控制的确妙到豪巅。
    有时候,唯一连接的地方只有一两根头发丝那么纤细,他也能将其整块地揭下来!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就连张万生也放下了手里的一切动作,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那边。
    而从苏进开始揭帛开始,旁边天工社团的助手们也同时开始了工作。
    除了蒋志新和徐英不断在更换托盘以外,另一边,魏庆拿着相机不断拍照,把托盘里的每一个帛片全部都拍了下来。相机后面有一根电线,直接连接到一台电脑上面。贺家和岳明正坐在电脑的后面。
    魏庆每拍出一张照片,电子信号就会直接传输至电脑,把图像显示在屏幕上。
    然后,岳明会根据苏进的行动确认它原先所在的位置,给它编号,贺家将会进行确认,同时记录图片信息。
    台上五个助手各有分工,忙中有序,绝不混乱。
    但是,几乎所有的修复师只把注意力投向了苏进那边,没人注意到他们。
    第五叠、第六叠。
    苏进的额头再次冒出了汗珠,再次被徐英擦去。
    此时,又一滴汗珠冒了出来,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下面一个修复师觉得胸口窒闷,他猛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完全被苏进的动作吸引,已经老半天没有呼吸了。
    这时,他的目光触及屏幕上的那滴汗珠,突然一愣。
    他顺势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天晴了啊……”
    是的,惊龙会前两天,天气一直阴阴沉沉,第一天还下了一场小雪,至今还没有全化。
    然而现在,天空云层散开,淡金色的阳光从云缝中洒落了下来,只是看着,就仿佛感觉到了融融的暖意!
    0581 天工舞
    暖意其实只是错觉,现在的圜丘坛上下其实还是有些寒冷的。
    手伸在外面一会儿就会感觉被冻僵,更何况一直在外面工作。更何况,在这种天气里,还能保持手部动作的精密灵活,一点错误也不犯。
    那个修复师只是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目光迅速又回到大屏幕上,重新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苏进。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些重复动作,从头到尾苏进一直都只是在揭片而已。但就是这样的重复动作,也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好像少看一眼就会错过很多一样。
    此时,苏进心思一片澄明,所有的思绪全部从他脑海中飞离。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以及眼前的马王堆帛书。
    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跟帛书对话。
    这样一份帛书,诞生于两千多年以前,那是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只能从史书中追忆的年代。
    那时候的工匠,用仅有的工艺,织造了这种最基础的丝帛。
    然后当时的文人,亲手在绢帛上写下了一行行字迹,写下了当时最精华、最先端的思想与典藉。
    随着主人的死亡,它们被深埋地下,静静地停留了很多年,所处的环境被盗墓贼撬开了一道缝隙。
    外界的空气、湿气、霉菌接连而至,绢帛发生变化,上面的墨迹发生变化。古老的思想与古老的愚昧相碰撞,被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