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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但他不知道的是, 郭嘉离开之前还对已经在袁绍帐下当谋士的郭图、辛评二人劝了一句话。
    大意就是袁绍这人只会做个礼贤下士的样子,却并不会用人, 多端寡要又好谋无决,根本成不了大业。
    言下之意, 这主公不是个靠谱的, 以后绝对会来坑你们, 我先走了你们两个自己看着办哈。
    郭嘉离开时这么劝了,只是当时郭图和辛评并没有听他的。
    说到底,他和郭图、辛评毕竟只是同乡,最多算个普通友人的关系,选择谁作为主公来辅佐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郭嘉能在提醒他们一句已经算是讲义气的了。
    而在现在看来,这句话却是直击要害。
    荀彧也看清了袁绍的本质,这才离开了袁绍转而辅佐曹操。
    后来戏志才身死,曹操请荀彧给他推荐谋士,于是荀彧就推荐了友人郭嘉。
    倒不是说袁绍这人很差劲,其实袁绍若生在太平盛世还是很有能力的。
    只不过乱世太凶残,袁绍空有逐鹿争鼎的志向,却没有与野心对应的能力。
    泱泱大汉,最后争鼎的只能是一个人,袁绍既不是最有能力的,也不是最有运气的。
    曹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作为一个主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也可以不是最聪明的,但绝不能不会用人。
    从官渡一役来看,袁绍就是典型的不会用人,或者说成功避开了所有的正确选项。
    所以现在辛评被自家主公坑得一脸血也只能默默咽下去。
    至于郭图……就不做评价了。
    军师祭酒一职前无古人,是曹操特为郭嘉所辟,平日里是为主公献策居多,但郭嘉在不献策的时候也不是个闲着的人。
    天下局势,人物关系,皆要了然于胸。
    谋士确实不是谁都能当的,这个年代战乱频繁,消息时常闭塞,地图还抽象,能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势力范围已经很不容易了,还得分析出如何扩张范围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若是什么都不了解就为主公献策,这不是坑人么?真当自己是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的半仙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谋士,尤其是辅佐主公图谋天下的谋士,必须要有一定的大局观。
    官渡一役后,郭嘉又把袁绍的谋士关系重新梳理了一遍。
    曹初凑过去看,唔了一声:“郭图、辛评二人与大公子袁谭素来交好,审配、逄纪却与其交恶,定会向袁尚靠拢。”
    说起来,事情都这样了,郭图还没被他的主公袁绍嫌弃真是个奇迹啊。
    毕竟自战败后袁绍的情绪并不高,始终郁郁寡欢。
    “忧愤……”郭嘉的食指无意识地轻点手中的竹简。
    “袁绍此时尚有余力出兵平定冀州叛乱,想必官渡一役并未损伤到其根本。”曹初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思忖道。
    但现在曹操的势力也没有先前那么弱了,如果袁绍再要发兵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不出二年,袁绍必死。”郭嘉沉吟道。
    曹初讶异:“他不至于一辈子陷入忧愤中走不出来了吧!”
    袁绍顺风顺水惯了,这次乍然遭受前所未有的惨败,而且还是败给了无论是出身还是手底下的兵马都不如自己的发小曹操,打击绝对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大。
    再加上他原本的性格就得让人顺毛摸,根本受不了忠言逆耳,只听得进好话却听不进谏言,这样一来他不郁闷才怪呢。
    陷入忧愤,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可能性的确极大。
    “若他身死,谭、尚二人之争可堪焉。虽势大,有此二子相争,不足为虑。”郭嘉斟酌。
    “若他不死呢?”曹初托腮,“毕竟生死难测啊。”
    郭嘉笑了笑,不言语。
    “又卖关子。”曹初偏头瞧了他一眼,试探道,“既然在你看来袁绍两年之内会死,那你可不可以活的很长很长呀?”
    “若我要死,自是在辅佐主公成了大业以后。”郭嘉搁下笔,肯定道。
    曹初问:“然后呢?”
    郭嘉笑着看了她一眼,微微后仰靠在屏风上:“然后……你想让我活久一点就活久一点咯。”
    曹初盯着他的脸瞅了半天,抬手指他,一字一顿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绝对不可以背诺。
    也万不能……像历史上一样死那么早了。
    “你的手怎么了?”郭嘉的注意力被她手背上的伤口吸引了过去。
    曹初把袖子捋下来盖住手背:“其实也没什么,我去荆州找人的时候跟刘备打架划的。”
    郭嘉一把抓过她的手,刚要把袖子捋开,却被曹初阻止了:“不是,其实没什么大碍……”
    抓手这个动作,曹操为了表示亲密和信任也经常对下属这么干,并且这个时代的画风的确是这样,刘关张三人还寝则同床呢,但放在自己身上总感觉不太对劲。
    郭嘉抬眸看她:“可是匕首所致?”
    曹初点头,继续解释道:“就是他想要去拜访隐士的时候我把他从门口抓走啦,他不肯任由我抓回来,然后我跟他打架的时候就被划到了。”
    郭嘉唤人去拿药。
    曹初摇头:“不用,反正也不疼,就这么放着吧。”
    一开始她包扎过,后来嫌太麻烦还影响行动,直接把布条给扯了。
    “不涂药会留疤。”郭嘉无奈。
    “没事儿,反正在胳膊上又看不出来。”曹初是真没怎么在乎。
    郭嘉闻言眉头轻蹙,唰地一下把她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了整条伤口。
    伤口不深,却特别长,从臂弯一直蜿蜒到手背,深红的一长条映衬着白皙的肤色可谓触目惊心。
    曹初眨眼,本是下意识觉得这样的动作不太妥当,接着意识到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拘小节,也就放任他去了。
    作为友人来讲,郭嘉这样的性格其实挺好的,相处起来半点不拘束。
    说白了就是能一起浪。
    “药来了。”郭嘉递给她。
    “你看我这就不用了吧,也不深。”曹初打商量。
    “很多人是不洗匕首的。”郭嘉突然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的匕首在伤你之前说不定还杀过很多人,沾过很多血,还会有其他的东西……”
    曹初闻言一抖。
    郭嘉从她的手中拿过药瓶打开:“手背朝上。”
    曹初乖乖照做。
    只见他的指尖轻轻拈起一点膏状物,仔细地往她的手背上涂。
    郭嘉的动作很轻,药沾上伤口,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手背上似的。
    第39章 称呼问题
    伤口很长, 这就意味着涂药需要用的时间也很长。
    “这样的伤口,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馆。”郭嘉垂眸给她认真上药。
    “我一回来就去了,仲景说并无大碍我才把包扎的布条给扯了。”曹初眨眼,“我没有那么不乖。”
    “行啊。”郭嘉似笑非笑, “你乖?乖到把包扎都给扯了, 药也不上。”
    曹初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移, 神情忽的有一瞬间不自然。
    “怎么了?”郭嘉的余光察觉到了这一瞬, 抬眼问道。
    “没事。”曹初敛了眸子, 轻声道。
    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刚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垂下的睫毛落下一小片阴影, 以及那只仿佛被精心雕琢过的手。
    而郭嘉的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捏住她的指尖。两指相触, 在极安静的环境下似乎能感受到里面的血液在流动。
    “疼吗?”
    “不疼。”曹初摇头。
    非但不疼,甚至还因为他的动作太轻柔的缘故,指腹划过时还有些酥痒。
    膏状物很凉, 与伤口接触时却带着他的体温,端的是恰到好处。
    “好了。”郭嘉抬手一扯, 把她的袖子放了下来。
    “谢谢。”曹初冲他一笑, 望了一眼方才被涂过药的那只胳膊。
    方才被他捏住的指尖仿佛还留有浅浅的余温。
    郭嘉把方才整理的袁绍下属以及其子的绢帛捋在一边, 提笔写疏。
    是关于刘备的。
    “其实他比我惨多了。”曹初冲他比划了一下, “刘使君被我裹成……不知道怎么形容, 反正西域那边叫木乃伊, 一路上都没见他说什么话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代木乃伊的叫法, 反正没人去打探这种事情, 她就算是随口胡诌也没事。
    “西域?”郭嘉抓住了重点。
    曹初点头:“其实西域那边挺有意思的, 你看好多香料都是从那里进贡,还有很多中原没有的植物,不过中原的气候和那里不一样,这些事情还得慢慢来……慢着,你喝酒了?”
    她清晰地嗅到了鼻端萦绕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
    郭嘉抬袖闻了一下:“未曾。”
    “那行,你得记得喝完酒记得不能马上喝药,需得隔半个时辰。”曹初跟变戏法似的招招手,让侍婢把早已备好一坛酒拿出来往他眼前一搁:“你喜欢的,秦酒。”
    郭嘉接过,抬手把酒坛子转了一圈:“若我没记岔,这是上回我给你的,你没喝?”
    曹初灿然一笑:“你送的我当然不舍得喝啦。”
    ……
    却说刘备被曹初带回许都之后就被守卫抬回了官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