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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这么一串话,见众人还是没反应。他再仔细看了眼莫照,发现莫照的脸色不好,不仅仅是因为生病。他的脸色不仅不好看,还带着几分颓废之色。他诧异地回头看何知婉,叫道:“阿姨?”
他再看岑兮,岑兮暗暗叹了口气,说道:“高大哥我们出去说。”
何知婉坐到床边,终究是开口问道:“他不愿意吗?”
莫照沉默片刻,抬头看她,无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问我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吗?”何知婉笑了笑,随后她也没看莫照,她只是看着被子的一角,似回忆般轻声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读初中后,再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妈妈’,等到你读高中,读大学,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生疏,你连家都很少回。大学毕业后,你很早便参加工作,在县里的基层待过,也在机关里当过普通的科员,这些年里,我们母子的关系则是一如既往地生疏着。直到几年前,你公派出国学习。
途中,你曾经放假回国,那天你难得回了一趟家。我,很高兴,很幸福。我给你做了一桌饭,你说,很好吃,但是你依旧没有叫我一声‘妈妈’。
你可能也不记得了,那天,在你睡前,我问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妈妈?’,你愣了很久。我也愣了很久,我没想到我竟然说出了口,我们明明是最亲近的母子,却连这样普通的一句话都羞于说出口。
当时,你没有叫我。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难过。直到第二天,你上班前,你突然回头,对我说:‘妈,我上班去了。’
说完你便走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哭了很久。
而你更不知道,之所以我会鼓起勇气对你说那番话,是因为那天,有一个男孩子,模糊着叫了我一声‘妈妈’,那声音中满是眷念与不舍。那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妈妈’。说来可笑,我当时被深深地震撼住了,而这震撼来自于一个青涩的碰瓷未遂的小孩子,我本来应该送他去警察局,可看到他那张脸,我只想送他去医院。
那天他在医院里做检查,我在外面想,我想我们从小学会冷漠,学会克制,学会刚好即好。我们以此为准则,以此要求我们的人生。外人看来风度翩翩,甚至要赞一声好家教。实际上呢?我在想我们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我们明明是母子,是夫妻,是父子,为什么要这样克制自己的感情。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冷漠的一家人?
所以后来,我对你说了那番话。
而那个碰瓷的男孩子,你应该知道是谁了。
是,他是乔熠宵。”
纵是莫照,也未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一段话。他真的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她。
何知婉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不见的那几天,我看了你的电脑,认出了他。我去医院看了他,他不知道我去过。他的眼睛,医生说只是暂时失明,总会恢复的。
这些年,我与你爸爸都做错了。我们为人父母,却什么也没有教会你,什么也没能留给你。我会改,我也会要求他一起改。你喜欢的人,我们也会喜欢,而我,本就喜欢他。”
这次却换作莫照苦笑,他笑了笑,说:“晚了。”
“什么?”
“妈妈,晚了。”
“莫照——”
莫照闭眼道:“我想睡一会儿。”
何知婉静默许久,点点头,走了出去。
这件事便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有人知道,却不会有人告诉乔熠宵,他心心念念的莫照真的去看了他。
他只是一直很烦躁,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天,董阿姨回家做饭,带着乔冬阳一起走了。肖哲帮乔熠宵处理工作,乔熠宵其实有些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们,却也知道他们与他,终究是与别人不同的。乔冬阳有句话说得对:“哥你就不要逞强了!”
他是不该再逞强了。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呢。
他一个人躺着,再过半个小时,董阿姨与乔冬阳便回来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他明显听到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人。他知道现在这间病房是双人的,另一张床暂时空着,难道有病人住进来了?
果然一个护士上前道:“你好啊,隔壁也有人来住了。”
乔熠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医院又不是他家,有钱谁都能住。
他闭目养神,继续想工作的事。
临床的是个老年人,洗澡时滑倒了,撞在大理石材质的洗漱台上,腿断了。老年人遇到这种事总是遭罪,不过听起来,那个老人似乎心态很好,一家人始终和乐地聊天,而且颇有素质,说话的声音很适中,并不令人厌烦。
说着说着,他们便说到了如今最流行的一件事。
那位老人感慨道:“要是当官的个个跟这个莫市长一样,我们国家还有什么好愁的?!”
他的女儿道:“爸你少说两句吧。”
“怎么不让说了,就该个个向莫市长学习!”
乔熠宵糊里糊涂地听到他连说两次“莫市长”,他觉得此莫应该非彼莫,哪有那么巧的事?可是他莫名地对这个称呼很敏感,便细细地听着他们说话。
“爸爸你就好好养病吧!”他女儿故意嫌弃道。
“我想给莫市长家里捐点钱,这样好的年轻人,没了,家里不知道多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