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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太久没有来过,却还是一眼便能看到那个位置。
而那司机倒像是经常来似的,很快就将车子停在了那座陵园面前。他们一一下车,司机则去打开后备箱,乔熠宵这才看到后备箱里有很多东西。有一束鲜花,还有两盆鲜艳的永生花,另外居然还有祭奠用的黄纸。
他回头看了眼莫照,莫照摸摸他的头,上前与司机一起搬东西。
莫照估计从来没搬过这些,他赶紧上前要帮忙,何阿姨拉住了他和也欲帮忙的乔冬阳:“让他拿,没关系。”
乔熠宵有些紧张,他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真的没有必要这样的,阿姨。”
“我们是来祭奠宵宵你的妈妈。你的妈妈,也是莫照的妈妈,他这么做是应该的。”
“我——”
“好了,他们进去了,我们一起去。”何阿姨一手拉一个,把兄弟俩拉进去。
乔熠宵这些年好事坏事都做尽了,曾经也回来过好几次,却从来不敢来看他妈一眼。到底因为干了些坏事,无颜去见她。更为重要的是,他怕他去了那里就要哭。
乔冬阳更怕,他是彻彻底底地对不起乔熠宵的妈。
可何知婉看起来柔软,拉起他们的劲却大,将他们俩都拉了进去。
走进陵园后,乔熠宵便缓过神来了,自己往他妈妈那处走去,也不再需要何知婉拉着。何知婉渐渐松开他的手,他大步追上了莫照,与他一起拿东西。
乔冬阳还被何知婉拉着,他的心跳得很快。以前,他妈偷偷带着他来过。他妈心里有鬼,匆匆忙忙鞠了一躬,烧了些纸钱便带着他落荒而逃。他那时候还没懂事,只觉得这里安静得可怕。
此时再来,他其实还是觉得可怕。但是有人拉着他,他好歹能平稳地往里走。
乔熠宵的妈妈在陵园的最里边。
他妈妈过世的时候,家里还没有没落,很有钱。乔涵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也在怕,出钱买了最好的一块墓地。下葬的时候,他倒是过来了。那天也是下着雨,他妈妈的墓前就他和乔涵两个人,说父子,哪里像个父子。说不是,偏偏又是血缘关系最近的两个人。
两人谁也没跟谁说话。
乔涵当时站在她墓前,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刚结婚时一起奋斗的时光,居然还流了几滴眼泪。乔熠宵当时就冷笑,这真正是鳄鱼的眼泪了。乔涵跟他这个儿子不熟,也看不透他。这个儿子还很小的时候,就会用黑黢黢的瞳孔瞪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他宁愿去宠外面那个儿子,那个儿子活泼又可爱,还会甜甜地叫他“爸爸”。
他向来不去反省自己的过错,他从未把乔熠宵当作过儿子,从未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乔熠宵又凭什么尊敬他?更何况他做了那许多不要脸的事来,对他妈妈不闻不问。
人死了,就是没了。当时磕了三个头,烧了些纸钱,乔熠宵回头就走了。
按理说,他家那样有钱,怎么也该去庙里花钱做一场法事。现在就是普通人家,遇到这样的事还要大办一场。很多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些道场都是假的,但你做了,仿佛就真的能让逝去的家人在那不知到底存在与否的世界中过得更好。
轮到他们家,就是简单地下葬。
那一天,乔熠宵冒着雨往外走,经过许多价格寻常的墓地,这些墓地之间的间隔很小,人一多,跪拜时甚至都不好拜。可这些逝者的家人,哪家不是来了许多?他亲眼见到一位女士哭得差点昏厥过去,是别人死死拖着她,才将她拖离此处。
当时乔熠宵便想,花那么多钱买那样一个据说风水极好的墓地又能怎么样呢?还不若这些普通的墓地,是真的有人为他们伤心,为他们难过。一家人过来祭奠。
乔熠宵没想到,也有这么一天,有人陪他过来看他妈妈。
虽说连上司机,总共就只有五人,可想到当年就他与乔涵两人立在此处的场景,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乔熠宵不太懂,何阿姨似乎是懂的,她令莫照将那两盆永生花分别放到墓前,一边摆了一盆。来时的路上,乔熠宵见到别人家的墓地前也这样放了花。她又让莫照将那束鲜花放到正前方,莫照一一照做。
因为是贵的地方,烧纸钱的地方也是单独置的,不是共用,就在墓旁。
乔熠宵看着那些花,不知不觉就呆呆地站住了。
也不知道如今的他,是不是他妈妈喜欢的他,是不是她所期盼看到的他。
莫照在墓前鞠躬拜了一拜,便去烧纸钱。他们带来了许多,莫照十分有耐心地一一将黄纸放入炉中。乔冬阳默不作声地走去,帮助莫照一起烧。
何知婉看向乔熠宵,他一个人站在墓前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哪怕纸钱越烧越旺,味道越来越浓,他也没回过神来。
何知婉倒没有打扰他,等纸钱快要烧尽了时,她开口道:“莫照,你给宵宵的妈妈磕个头。”
“嗯。”莫照自然是要这么做的。宵宵的妈妈,便是他的妈妈。
乔熠宵听到“磕个头”,下意识地回头看来,就看到莫照将最后一张纸放到炉内,他解开长袖衬衫袖口的纽扣,地上甚至没有垫些什么,屈膝就要跪。
地上全是积水,乔熠宵立刻拉住他。
莫照回头看他。
他着急地说:“你怎么能跪。”莫照怎么能跪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他妈妈。他知道有些人现在很厌恶这些传统风俗,也很厌恶跪来拜去。莫照接受的都是新式教育,他不想勉强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