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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节

      “可不是么,时不时便揍个鼻青脸肿。”景安帝讽刺道。
    “谁说的谁说的?没有的事。”
    “也不知道是谁,一路从城里哭到城外,脸都哭肿了,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秦凤仪坚决否认。
    二皇子母子之事,不是件能往外说的事。要是说关美人不该装病吧,就关美人这软弱性子,说她一句,真得吓死她。也不好说平皇后,人家平皇后什么都没干啊,又不是平皇后让关美人装病的。
    饶是景安帝九五之尊,如今也只好不去凤仪宫,改去裴贵妃那里了。
    平皇后简直是摸不着头脑的就失了宠。
    原本,大皇子给景安帝生了个不得了的皇孙,景安帝近些天一直宿在凤仪宫,与平皇后好的仿若初婚。这完全不知因何而起,景安帝就不往凤仪宫去了。就是初一十五这两日,也没往凤仪宫去。平皇后这下子可坐不住了,平皇后与母亲哭诉,“若是我哪里不好,也得有个缘故?无缘无故的就如此,叫我一肚子的委屈也不知往何处诉去。”
    平郡王妃问,“是不是你哪里不合陛下的心意了?”
    “前一天还好好儿的,问了我不少永哥儿的事,也不晓得如何就这般了?”平皇后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夫妻这些年,关键是,俩人感情一直不错,突然间,丈夫移情别恋了,不自政治利益上讲,就是夫妻情分,这叫谁能受得住呢。
    平郡王妃悄声道,“有没有问一问陛下身边的近人。”
    “他们也不晓得。”
    “那马公公呢?”
    “那老东西,凭谁也甭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平郡王妃一时也没法子了,安慰了女儿半日,道,“这你也别急,我回去寻你父亲拿个主意。”
    平皇后点点头。
    平郡王妃当天晚上与丈夫说了这事,平郡王浓眉微拧,“绝不会没有缘故,陛下何曾这样发作过皇后。”
    便是只有夫妻二人,平郡王妃声音都压得极低道,“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陛下御前之事,不好私自窥视。”平郡王问,“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呢。”
    平郡王闭目想了想,道,“陛下把秦探花派给了二皇子,近来,二皇子母子那里可有什么事没?”
    平郡王妃道,“这个我倒是不晓得,要不,明儿我进宫问一问娘娘。”
    “先不要进宫。”平郡王道,“明天让阿岚去找秦探花打听打听。”
    平郡王妃道,“二皇子母子素不受宠,难不成,是因着他母子,陛下发作娘娘?”
    “这话何其糊涂,就是不受宠,关美人不打紧,二皇子那也是陛下亲生骨肉。”平郡王道,“现在诸皇子都长大了,当差的当差,成亲的成亲,就是看着皇子的面子,待皇子生母也要和气些才是。”
    平郡王妃道,“你放心吧,娘娘也不是刻薄人,何况,关娘娘是自小就跟着娘娘的,她们姐妹一般。”
    平郡王道,“让阿岚打听一二再说吧。”
    平岚与秦凤仪一向能说得上话,平岚亲自来打听,秦凤仪挺想跟平家人念叨一二的,可他在御前当差,想着平岚都来找他打听了,可见是宫里啥都没打听出来。
    这事就不好说了。何况,他与大皇子一向有过节,平皇后又是平岚亲姑妈,疏不间亲,也不好跟人家侄儿说人家姑妈的不是。秦凤仪想了想,道,“不是我没义气,我师父说了,御前的事,半句不能往外说。就是我师父来问,我师父也叫我不能说的。”
    平岚一听,就知道必是有什么事的,他也知宫中规矩,忙道,“凤仪,我并没有私窥御前的意思。只是想请你指点一二。”
    秦凤仪思量半晌,道,“阿岚,你救过我的命,我也不好就叫你回去。这么说吧,合不合适的,你听一听。”
    “凤仪请讲。”
    秦凤仪琢磨了一番,方开口道,“像先时大公主与柳家的亲事,陛下自是好心,觉着,降公主于侯府,天大恩典,柳家必然对公主恭敬以待。但后来,柳家认为,当年德妃娘娘是柳家的侍女,公主固然尊贵,也不过是柳家侍婢之女。听说,前几年柳伯夫人还时不时就要与公主说一说当年对德妃娘娘如何的大恩大德。”
    秦凤仪虽然个性奇特,但他能在御前盛宠不衰,就必然有自己的本事。他是个极会说话的人,他这话一说,平岚当下就愧的了不得。平岚欲辩,“平家可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知道。我也只是一说,阿岚你一听便罢了。”
    平岚坐也坐不住,略说几句,心惊肉跳的辞了秦凤仪而去。
    第205章 生隙
    秦凤仪这话,虽则只是淡淡风句, 却是惊心动魄、如降惊雷啊!
    平岚回家私下与祖父说了, 平郡王轻声道, “瞧见没,这就是秦探花的本事。大殿下非要与他交恶,如今可不是吃了亏。”
    平岚道, “凤仪这话,真是厉害。”
    “朝廷里多少人, 都盼着在御前露头,这些人, 没一个是无能之辈, 却是叫秦探花能占了先。非但占了先, 人家还牢牢的占稳了。”平郡王道, “先时我就看他不错, 没想到, 他厉害到这般地步。”
    平岚道,“难就难在, 大殿下与凤仪关系一般,想叫凤仪替皇后说话, 怕是不易。”
    平郡王道,“太迟了,先时太后千秋宴两人已是撕破脸, 秦探花要是个会轻易低头的, 当初根本不会与大殿下冲突。”
    祖孙俩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其实,秦凤仪肯提醒平岚,这真是给了平岚天大面子。要不是与平岚关系不错,而且,平岚救过秦凤仪的性命,这样的皇后在马公公那里都打听不出来的事,秦凤仪如何肯隐讳提醒呢。
    人家能隐讳的说一句,是人家的情分。
    平岚特意上门,李镜还问丈夫平岚来有什么事呢。
    秦凤仪道,“不能跟你说。”
    李镜道,“我可是什么事都与你说的。”
    秦凤仪想了想,“等睡觉时再说。”
    李镜便知是机密要事了。
    李镜与秦凤仪商量道,“揽月与琼花的亲事定在了六月,琼花总得备几样婚嫁物什,他们成亲的屋子,揽月家已是预备好了。琼花娘家也不在这里,我想着,就让她从府里出嫁。她服侍你一场,而且,我嫁过来这一年,多亏她帮衬,我给她预备了十台嫁妆,她这些年的东西,也全都叫她带走。这是单子,你瞧瞧。”李镜一向有条理,什么都是拟出单子来的。
    秦凤仪接过看了,见上头衣料子、首饰、箱柜什么都是全的,秦凤仪笑道,“这就很好。从我的压岁箱子里挑一对大金元宝给琼花姐姐压箱底,算是我的意思。你介时再问一问咱娘,她定也有添妆。”又说,“琼花姐姐不容易,咱们得多照顾着她些。”
    “你放心吧。”李镜把单子交给小方收着。
    秦凤仪还很一碗水端平的道,“介时,小圆小方出嫁,都按此例。”
    把俩丫环喜的了不得。
    秦凤仪是晚上睡觉了才跟媳妇说了平岚过来的事,“皇后娘娘近些天在宫里不大好过,他过来找我打听。”
    “这事儿稀奇,你是正经朝中大臣,后宫的事如何能知道?”
    “我跟你说了吧,不是为别个事。”秦凤仪低声道,“是因着二殿下的事。”
    “二殿下怎么了?”
    “你看看二殿下都长成什么样儿了,不论干什么都是看皇后母子的脸色。这事当然不好怪皇后,皇后虽是嫡母,可二殿下也有生母。只是,他略与我走得近些,我请他参加你的生辰宴,关娘娘就装病绊住二殿下的脚,没叫他来。难不成,二殿下母子与咱家不睦?陛下又不傻,我寻思着,是陛下冷落皇后了。”秦凤仪与媳妇道。
    “陛下怎么知道关娘娘装病的事,关娘娘一向不得宠,二皇子也不是个会冒头的。”
    “我跟陛下说的。”秦凤仪完全没有半点告状不好的意思,秦凤仪叹道,“你不晓得,二殿下当真是个实诚人,我初时也没多想,拿药材给他,他觉着对不住我,都哭了。我这才知道关娘娘装病的事,二殿下与我说了好些话,哎,他这人,软弱是软弱了些,心里到底是个明白的。”
    “要是不明白,就知道凡事跟着大殿下走呢。”李镜道,“你素来爱发个善心,可我得提醒你一句,二殿下跟大殿下可是二十年了,跟你才多少功夫,你别叫人哄了去才好。”
    “放心吧。我也只是奉陛下之命辅助二殿下,二殿下的性情,只要大事明白,小事就算了。说到底,以后江山还是大殿下的,我知道他不敢得罪大殿下。只是,堂堂皇子,也不能忒窝囊了,这叫人看着不像。”秦凤仪搂着媳妇软乎乎暖乎乎的身子,道,“陛下在一日,我在朝中一日。哪一日,大殿下坐江山了,咱们就辞官回老家。”
    李镜什么都不说,只道,“我听你的。”
    秦凤仪看媳妇如此温顺,还趁机跟媳妇提意见,“你以后可得对我温柔些,陛下总是笑话我被你打的事。”
    “唉哟,陛下怎么知道啊?”
    “这谁晓得,他还知道我哭到城外找岳父做主的事呢,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笑话我。”
    李镜忙安慰丈夫,“你放心吧,咱俩下半辈子也不能再吵架的。”
    秦凤仪点头,“我也这样想。”媳妇武力值太高,打也打不过啊。
    秦凤仪真是提点了平家,平家不知怎么商量的,眼下是再无捷径可走的,只得是平郡王妃进宫与皇后说,让皇后善待二皇子母子。
    平皇后真是冤死了,“我何曾刻薄过他们母子,什么东西但凡我这里有的,何曾少过他们母子的?”
    平郡王妃安抚皇后闺女,“娘娘,你是个爽俐性子,直来直去惯了的,但以后,得多留心了。关娘娘的确是陪娘娘嫁进宫来的,可如今,她也是皇子之母了。二殿下,这是陛下的骨肉。别个不说,有一事,你父亲早就说不妥了,我先时也与娘娘提过。”
    “母亲说的是何事?”
    “兄弟间,便是要好。可二皇子但凡说话,皆是以‘大哥如何如何’开头,这就不大好。”平郡王妃道,“天下父母心,就是我自己的儿女,我也是希望他们虽然要听取兄弟的意见,但也要各有各的主见才行。”
    “我不是没有说过二皇子,可他又不改,我有什么法子?何况,现在二皇子已经不这样儿了。”平皇后轻哼一声,道,“母亲不晓得,二皇子但凡再说‘大哥如何’,秦探花就嗓子不舒服,咳来咳去的。二皇子如今已不这样说了。”说到这个,平皇后就一肚子的火。这个姓秦的,简直是八字与她凤仪宫不合。先时寻她儿子的不是,害她儿子被陛下训斥,如今二皇子也跟姓秦的好得什么似的。就李镜的生辰宴,你秦家什么出身哪,你家媳妇的生辰宴,就要皇子参加,好大个脸!
    平郡王妃看闺女脸上不痛快,心下暗叹一声,劝闺女道,“这不是很好吗?娘娘说过的事,二皇子没能改了。结果,秦探花帮着二皇子改了。娘娘该谢秦探花才是。”
    平皇后深吸一口气,“是,这事我是该谢秦探花。母亲不晓得,因着秦探花在御前得意,母亲不知道他多大的谱,就他媳妇一个二十岁的生辰,皇子就请了两个去。就是父亲过寿,也不过是大郎二郎过去。他一个七品小官儿,内眷生辰,便有这样的派头,也算京都一景儿了!”
    平郡王妃道,“这个我知道,秦探花还请阿岚过去了哪。阿岚回来也与我们说了,三皇子六皇子去了,二皇子在宫里侍疾未去,是不是?”话到这里,平郡王妃可算是稍有些明白症结在哪里了。她就说嘛,二皇子唯唯诺诺也是头一天了,如何陛下突然就恼了。平郡王妃可不是秦凤仪这实心肠的,一听二皇子在宫里侍疾,平郡王妃就知是什么缘由了。
    平郡王妃想着,秦探花为人聪明,定是瞧出二皇子是故意不去的。话说,平郡王妃委实高估了秦凤仪,秦凤仪根本没看出来关美人是装病,主要是,二皇子太老实,被秦凤仪感动,然后,啥都与秦凤仪说了。而且,人家二皇子不是故意不去,是二皇子的娘绊住了二皇子的脚。
    但平郡王妃有一点没想错,那就是,怕就是因此事得罪了秦凤仪,秦凤仪在御前说了什么。
    一想到闺女失宠皆因秦凤仪而来,而自家孙子还特意去秦家打听,想来现下秦凤仪都笑歪了嘴吧!平郡王妃一想到此番,心下便是一阵气恼。
    只是,此时断不好再闺女面前露出来,不然,闺女这性子,断然要恼上加恼的。平郡王妃定一定神,继续问闺女,“关娘娘身子不舒服么?”
    平皇后道,“那天她旧疾犯了。”
    平郡王妃轻声道,“娘娘,我知道你不喜欢秦探花。他这人,性子是有些骄纵了。小户人家出来的,我听说秦探花的父亲就是个盐商,头一回去景川侯府,吓得都不会走路了,抬腿就是同手同脚,张嘴说不出个俐落话来。这样的出身,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有的。可现在,他在御前得意,陛下喜欢他,我们又何必去得罪他呢。既然陛下让他跟着二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二殿下能不与他亲近么。这事,怪不得二殿下。”
    “我也没有怪二皇子。”平皇后道,“我实话说,我待二皇子自然是比不上大郎,可这些年,凡是大郎有的,自也有他的一份的。我真是没亏待过他们母子。”
    “如今朝中小人多,娘娘心下无愧,架不住小人谗言。关娘娘与二皇子都是老实人,又一向与娘娘大殿下亲厚,二殿下这性子,略改些也好。说真的,有时二殿下一说‘大哥如何如何’,我心里,既欣慰他们兄弟和睦,到底也不免担忧。如今面儿上改一改,心下仍旧和睦,那才好哪,倒省得叫人多嘴。何况,二殿下终是要过继给愉亲王府的。记得一个‘好’字,就没有大差子。”平郡王妃又道,“还有秦探花,我知道娘娘不喜欢他。可陛下喜欢他,就当看着陛下的面子吧。陛下身边的人,只要陛下喜欢,咱们一句不是都不要说。况秦探花待二殿下很有些实心意,他既如此,娘娘该赏他才是。何苦要结怨于他?”
    平皇后捶捶胸口,她简直一想到秦凤仪就胸闷,都快落下病根了,平皇后咬牙道,“我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与这姓秦的有冤孽,他本是景川之婿,阿镜也算是咱家的外甥女。可看遍满朝上下,没有他们夫妻再叫人寒心的了。”李镜进宫从不登凤仪宫的门儿,都是直奔裴贵妃那里,闹得平皇后在宫里很是没面子!
    平郡王妃劝道,“就是一家子,也有不和睦的兄弟呢。娘娘把心放在陛下身上,放在大殿下身上,放在小皇孙身上,只要陛下、殿下、小皇孙都好,娘娘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平皇后压下一口气,“母亲说的是。”
    也就平皇后,有这样显赫的娘家,就是一时失了帝心,也有娘家帮她打听消息。平皇后做了二十年的皇后,也不是个笨的。既是知道问题出在二皇子母子这里,无非就是待二皇子母子更和气周全些罢了。就是秦凤仪那里,平皇后与景安帝说了,“我听说,秦探花跟着二殿下,当差很是勤谨。我看二殿下的性子也越发的好了,正有内务府供上的鲜荔枝,这东西,在京也是难得的。不如赏秦探花一碟子,还有大公主那里,她往年都爱这一口。”
    景安帝自然说好,“皇后看着办吧。”
    见皇后知道改一改这性子,景安帝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毕竟多年夫妻,便又往皇后宫里去了,夫妻俩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先说了一番小皇孙逗人的事儿,把景安帝哄得高兴了,平皇后才说起二皇子的事,道,“小时候不觉着,二郎胆子小些,总是大郎带着他玩儿。小时候俩人跑着玩儿,在园子里跌个跤,都是喊大哥。大郎呢,做兄长的,我从小就教他,好生照顾弟弟们。小时候不觉什么,待孩子们大了,我也发愁二郎这性子,凡事都要找兄长拿主意。小时候无妨,可他这成亲了,在外头,这也是顶门立户的爷们儿了。总这样,不是个法子。我有心给他拗一拗,可这孩子本就老实,我就狠不下这个心来。我看,陛下自把秦探花给了他,二郎这性子大有改变。我虽不喜秦探花,二郎却是我儿子,他能与二郎有益,我心里也是谢他的。”
    景安帝笑,“凤仪那孩子,你不了解他,待你了解他,就知他是个实心人了。”
    “我只看他做的事,倘他能于二郎有益,以后我还赏他。”平皇后又劝丈夫,“二郎性子软,又是刚当差,就是有秦探花帮着,陛下也多指点他才好。”
    这话景安帝自然听得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