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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在重生后的这些年中,元瑾同闻玉一起学行军布阵,加之还有太后为她打下的基础,更有朱槙的亲历指导,眼下比之一个幕僚也不想让了。但她和普通幕僚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无比的了解朱槙。
    她在前世就已经同朱槙交手数次,眼下又得他亲生指导许久,对他的用兵、阵法和布局都非常熟悉。
    “殿下对自己的布局图有何想法。”元瑾先问。
    朱询却实在是觉得新鲜,竟和一个姑娘讨论这些,这让他无比地想起姑姑。当年,他也是这样和姑姑一起讨论的,并且姑姑也很强势,说起来,比现在的薛二姑娘还要强势。
    “想法什么的,却也不好说。”朱询嘴角一扯,“二小姐先说?”
    “西北兵力太弱,靖王是个喜欢侧面突围的人。”元瑾就懒得跟他卖关子了,“殿下不应把兵力放在主场。另外,到了开战的时候,京卫势必会接应靖王,殿下手中不过是金吾卫、羽林军,神机营和保真两卫,靖王手里是锦衣卫、千军营、京卫以及山西八万亲兵,和顾珩手中的宣府卫兵。殿下虽防御了锦衣卫、千军营等,可防卫了京卫?”
    朱询眼中微闪,那一瞬间的眼神,元瑾其实并没有看见。他缓缓说:“说的不错,不过薛二小姐出自普通官家,本宫能否一问,这些事薛二小姐是从何处习得?”
    像,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行军布阵都这么像!
    这让朱询心中蠢蠢欲动起来,他太过思念她了,太想要得到她了,而以前那些所谓像她的人,不过是容貌或者气质有几分相似,但是面前这个不同,她虽然容貌上丝毫不似,但是内里却是像得,让他感觉是同一个人。
    “殿下问这么多,可是不想听了?”元瑾淡淡道。
    “哪里的话,”朱询一笑,“只是好奇于二小姐在这上面的精通罢了。不过二小姐能否再仔细同我说说,该如何防御京卫呢?”
    元瑾看他一眼,能感觉到一丝他的变化。
    但眼下大敌当前,他只能专注于局面,不会真的去在意或者查探,这个元瑾是明白的。
    而她需要做这些事,无可避免,那便不掩藏了,不然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元瑾将自己的战略布局说了一遍,其实并非她比朱询他们的幕僚更优秀,而是她比那些人更懂朱询和靖王。
    朱询听完之后也慎重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元瑾的确聪明,并且极有军事素养,她所说的法子正是可行的。他们虽已重伤朱槙,但是兵力上仍然不好制衡。有了这个布局,便足以对敌了。
    “殿下的动作,是否也要加快了。”元瑾笑道,“需知夜长梦多之理。”
    “二小姐说的极是,我们也是这般的考量。”朱询道,“后日就是先帝的生辰了,不过今年皇上并不打算操办,只说邀了自家人聚聚便罢了。不知到时候二小姐来不来?”
    “殿下这般一说,那我那日恐怕是不得空了。”元瑾站了起来,“如此,殿下既已全知晓了,那我便告辞了。”
    元瑾站起来往外走,不知朱询在背后看她的目光,变得深沉似海。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62章
    夜色渐起, 天边浮出淡淡的星子。
    靖王府的大厨房里, 一干的厨子老妈子们正在忙碌。因为下午湛堂突然传出话来, 说王妃娘娘突然要亲自下厨, 做饭给靖王殿下吃。
    他们哪里能不慎重,王妃娘娘要亲自来做饭,这简直比做饭给娘娘吃还要麻烦。厨房被收整一新, 王妃娘娘可能要用的配菜, 俱洗的干干净净切得整整齐齐摆好,而他们严阵以待地站在一旁,等着王妃娘娘吩咐。
    其实元瑾也不是突发奇想, 是今儿朱槙说:“我教你箭法,还教你读书,怎没见你回报我点什么?”
    射箭元瑾的确在学,所谓的教元瑾读书,却是他屋中的一些闲书,元瑾偶尔闲着无聊看看,有不懂的问题会去问她。
    元瑾想了想,问道:“那殿下想如何回报?”
    朱槙道:“……你有什么擅长的?”
    元瑾道:“却也没什么特别擅长的, 不如我亲自下厨,做两个小菜给殿下吃?”
    朱槙听了笑容微有些僵硬, 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见元瑾等着他回答一般看着他, 只能说:“……那, 自然好。”
    元瑾便挽了袖子洗了手, 进了厨房。
    而身后的紫苏和柳儿则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其实元瑾平日在家中,还挺喜欢做饭的,但在家中根本不是她动的手,所以她对自己的厨艺没有一个分明的认知。但这手艺,可不能让靖王殿下尝了去。
    两人赶紧的跟了上去,说王妃娘娘身边有她们帮忙就好,屏退厨房中的众人。
    元瑾将鱼片下锅煮了一锅鱼片汤,上头洒了点香菜作为点缀。她再另用一灶,炒了一个溜肝尖儿,再一盘茭白炒蛋。模样倒也不错,毕竟菜什么的都是大厨们早就切好的,火候也是专门的烧火丫头管着,还有紫苏和柳儿帮忙看着。这样装了一托盘的几个菜,元瑾才叫下人端着,浩浩荡荡地往湛堂去了。
    屋中,朱槙在看书,听到元瑾的动静才抬起头。
    只见元瑾跨门而入,身后带着的丫头将几盘菜一一放在了桌上。并两碗上好的竹溪贡米所蒸制的香喷喷的米饭。
    朱槙看着元瑾做好的菜,慎重地审视了一番。
    元瑾则面带微笑:“殿下怎么了?”
    难道他又在疑心她会动手脚?
    “没什么。”朱槙笑笑道,“坐下一起吃吧。”
    他不是怀疑元瑾下毒,而是在娶元瑾之前,老丈人特地交代过了他,别的都好,唯一一个是千万别让元瑾做饭。她不光做得难以入口,还不许别人说她做的难以入口。所以内心隐隐有所担忧。
    元瑾依言坐下来,她先夹了一筷子鱼片吃了。见朱槙也夹了茭白炒蛋,他定神许久才放入口中。却发现并未像老丈人说的那样要命,也是还不错的。才松了口气,十足地夸了元瑾两句。
    元瑾笑了笑:“殿下若喜欢,我日后常给您做。”
    这样做饭是很少见的,两人如凡世的普通夫妻一般相对而坐,桌上摆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菜。食不言寝不语,两人都安静地吃饭,朱槙不时给她夹鱼片,屋内有种淡淡的温馨之感。
    元瑾一边吃饭,一边抬头看朱槙,他的食量顶得上三个她的,菜其实几乎都是他在吃。穿着家常的长袍,英俊面容,浓眉如刀。却是同她对坐吃饭,吃的还是她做的小菜。轻轻的咀嚼声,筷箸相碰的声音,让他显得无比的真实,无比的贴近。
    若是在五年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嫁给靖王朱槙,并且与他同桌共食,元瑾只会以为那人疯了。
    而现在,这个杀神就坐在她对面,吃她做的饭,还时不时地给她夹菜。
    元瑾微垂下眼,眼中波澜微起。
    不久后,李谦再度进来汇报事情。朱槙就先出去了。
    他似乎不愿意让元瑾听见这些权欲斗争的腌臜事情,在外面的厅堂里同李谦说话。而元瑾在他走后也没挪动,她耳朵极好,朱槙也没有刻意戒备她,因此隐约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属下查过了,不管是太子还是萧风的军队,最近都没有出现新的兵械幕僚,那弩机出自何人之手不得而知……倒是太子有些反常,将原本防守咱们山西亲兵的保真两卫人马撤回,停留在了城外的山丘上。”
    朱槙平静道:“怕是朱询手里有个高手。”
    李凌的语气则有些迟疑了:“那能是谁,他们的幕僚并无什么变动。”
    朱槙低低一笑:“既是高手,自然要做足神秘之态,岂能在明面上出来。且放着吧,等他浮出水面了再说。”
    元瑾听到这里,用筷子轻轻拨了两下饭。
    紧接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元瑾见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叫紫苏把菜撤了下去。将她的笸箩拿了上来。
    前些日子,她打算给朱槙做一双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给朱槙做鞋,第一双,也可能就是最后一双了。
    她拿了石青绒面的料子做面,千层布的软鞋底,已经做了大半了。加紧些做,想来这两天应该能做完。
    在她出嫁之前,是被崔氏突击过针线的,旁的绣花许还不行,鞋却是能做得很好的。崔氏叮嘱过她许多次了:“你嫁了人,一针一线都不给夫君做,只会显得你们夫妻不亲密,会做个鞋总是好的。靖王殿下常年行军打仗的,也是费鞋。”
    朱槙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元瑾在做鞋。
    寻常人家里,妻子做这些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他从未见元瑾做过,倒也觉得新鲜。
    蜡烛的光芒朦胧,元瑾的头发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侧脸温柔而朦胧。微卷的睫毛低垂,眼瞳明亮而清澈,仔细地看着走针,不时地用针拨两下头发,让朱槙想起小的时候,孝定太后就常为皇祖父做鞋。
    他一看,就满心溢着柔和。
    他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道:“你在给谁做鞋呢?”
    元瑾道:“殿下看不出大小?”
    这样大的脚,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朱槙笑笑,原来真是做给他的,他又问:“你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不知道。”元瑾道。
    “那做来我如何穿得?”
    元瑾抬头,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拿您的鞋来比照着做的,你怎么会穿不得。”
    倒是嫌弃他碍着她的事了一样。朱槙不再说话。
    朱槙坐在她的身侧,他身材伟岸,顿时就遮住了她大半的烛光。既没有看书,也没有去演武堂见幕僚。元瑾觉得有些奇怪,就抬起头,发现朱槙正看着她。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朱槙轻描淡写地说,“元瑾,明日的先帝忌辰,你就不去了吧。”
    元瑾道:“那……皇上难道不会怪罪?”
    “他不会的。”朱槙似乎是一语双关道,随后又说,“明日,我会派五百精兵秘密送你回定国公府去。你就留在定国公府,暂时不要回来。”
    元瑾听到这里,面上更露出几分忐忑,抓住了朱槙的手:“殿下,究竟怎么了?”
    他的手极其宽厚,是练家子的手,刚劲有力,元瑾是见识过的,他可挽弓三百斤。但是在她手中,他的手非常的放松。朱槙只是笑笑:“先帝忌辰很是枯燥,你去了也没什么玩的。”
    元瑾没有再问下去。朱槙则靠着迎枕,开始了闭目养神,或者是在沉思什么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元瑾是不会知道的。
    她看着朱槙英俊的面容,表情平淡,眼底却微有波澜。
    朱槙防备利用自己,为何最后还会让她回定国公府去,分明她若是跟着一起进宫,会对他更有利。
    他莫不成……是在意她的生死的?
    元瑾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垂下眼眸,继续做她的鞋面。
    第二日晨起,朱槙换了正式的亲王冕服,郑重地装着一新。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的面色显得有些蜡黄,嘴唇发干,一副久病未愈的样子。
    元瑾给他整理了革带,将当初他一开始送他的那枚玉佩,系在了他的腰间。
    朱槙也看到了,笑道:“这是做什么?”
    元瑾摩挲着那枚普通的青玉玉佩,道:“您身为靖王,身边之物必定都是价值不菲的,却将这块普通的玉佩一直留在身边,它对您势必有不一样的意义,所以给你系着祈福。它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朱槙沉默片刻,才说:“不过是个普通之物罢了。”
    元瑾笑笑也没有多问,站起身。
    这时候,外面有人隔着房通传:“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朱询怎么会这时候来了?
    朱槙听了面色不变,淡淡道:“叫他先在前厅等着吧。”他看了元瑾一眼,“你现在,立刻就从偏门出府去。”
    “殿下……”元瑾微咬了咬唇,“怎么了,我还是送您离开吧?”
    “现在就走。”朱槙再重复了一遍,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立刻!”
    元瑾后退一步,让紫苏赶紧收拾要带回定国公府的东西。
    “不要收拾了。”朱槙说,向外喊了一声,“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