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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姑娘们,能不能借个道儿?”盛清清拍了拍手,话音一出便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挡在她面前的几个连忙散开,给她露出了一条路。
    盛清清和乐安公主走到了最前面,刚刚立定,女先生便扶着闻玉澜站了起来,她尚能平稳站立,也没有什么痛呼声或者不适的表现,看起来并无大碍。
    “闻小姐的伤势尚不清楚,还是叫个大夫瞧一瞧为好。”女先生满面忧心:“考核是不能继续了,我先陪着闻小姐去李大夫那儿吧。”
    即便是这个时候,闻玉澜依旧是不发一言,女先生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沉默,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吩咐了几声其他学子原地练习便半扶着闻玉澜往李大夫的地儿去。
    盛清清想了想还是悄悄跟了上去,左右她今天的考核已经完成了,后面参不参与也无关紧要。
    女先生带着闻玉澜看诊的时候,盛清清待在外面,也不清楚她的伤势到底如何。
    在外头等了约莫一刻钟,女先生送了闻玉澜到书院门口,将人交给了将军府的丫鬟,而后才匆匆离去。待到女先生的背影消失,盛清清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尾随闻玉澜往着将军府去。
    说是尾随,事实上盛清清比闻玉澜的马车还要先到将军府。同为将军府,比起她外祖家来这里要清冷安静的多。
    盛清清从后院儿的围墙翻了进去,刚一落地,扑鼻而来的淡香叫她不由双眼微眯,这个味道她在闻玉澜的身上也闻到过。
    没错,是迷花树的香味儿。
    盛清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军府里有妖,而且十有八|九是个狐狸精。
    这府中根本就没有巡逻的侍卫,只除了几个忙活着的打扫庭院落叶的婢女小厮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子。
    盛清清没费丝毫力气便转悠到了将军府的正堂。
    高挑的女子一手撑在门板上,一手扣着男人的脖子,她的双目之中满满的都是失望,周围的威严散尽,只余下几分落寞。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舍不得动手杀了你?”闻沛澜握着他脖子的手随着话语加大了几分力道。
    男子生的一双桃花眼,配着那虚弱阴柔的面颊,不用言语动作也能见其妩媚。他尽量敛收面部情绪,漠然地看着她:“想要动手便动手,何必多言。”
    “杭致!”闻沛澜厉喝了一声,触及到那双平静的眸子,心中一酸,到底还是沉着脸把手放了下来,背对着他道:“你到底为什么去郗家大宅?”
    杭致靠在门上,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苍白的面上无甚表情。闻沛澜听到咳嗽声,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飞快地转了回去。
    “跟着你妹妹去的。”杭致理了理被闻沛澜弄的有些发皱的衣襟,冷漠地回道。
    闻沛澜一愣:“玉澜?她去那儿做什么?”
    他们闻家和郗家没有丝毫瓜葛与牵扯,玉澜为何没事儿往郗家废弃的宅院去。
    第七十章
    盛清清借着隐息符躲在暗处, 迷花树的香味源源不断地朝着她涌来, 她将目光落在慢条斯理往外走的男子身上, 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亮。
    狐妖啊,还是个半死不活的狐妖。
    盛清清以往也见到过狐妖,不过那都是些贪恋红尘的小狐女, 没想到今个儿居然见着了一个少说以千年修为打底的男狐。尽管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但掩藏在迷花树下的浓厚妖气便是想叫她忽视也忽视不了。
    盛清清心里好奇, 她来将军府本是想着看看闻玉澜和丹舒究竟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没想到却有意外的发现。
    这个叫杭致的男狐十有八|九是从青丘出来的。青丘与涂山, 都算的上是狐族的神地, 她很奇怪,以杭致的气度形态,在狐族的地位应该很高才对,缘何一副命火将歇的模样却还是滞留凡界?
    盛清清想跟上去,可又怕被发现弄出一些难以预料的麻烦来,踌躇间却瞄到了从杭致袖摆里掉出来的玉佩。
    她一呆, 不对,那玉佩不是小哥哥的吗?
    !!盛清清当然不会傻的以为那玉佩是席则送给他的, 大老爷们儿的,谁会没事儿送什么玉佩?
    她目光一沉,哪里还想着闻玉澜和丹舒的事, 径直悄悄跟在杭致身后。
    杭致住在将军府偏西的院子里,将军府内的主子很少,多是冷清, 他的院子里更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周遭只有风吹叶落的细碎声响,给这初冬的午后又多添了几分寒寂。
    盛清清目送着杭致进了进了里屋,不过一会儿他又换了身衣裳出来,身子一动便没了影子。
    院子里没有人,盛清清等了半刻,待到确信那迷花树的香味越来越淡了之后才一路小跑溜进了院子里头。
    房间里的摆置很是简洁,不像镇西将军府那般暖烘烘的,反而处处透着凉意,一丝人气儿都没有。
    盛清清在屋子里转了转,疑惑地摸着下巴,难不成不在这儿?
    不,不对……以她从来没出过错的直觉来看,小哥哥肯定在这个院子里,至于究竟在哪儿嘛……她拧着眉四处乱转了许久,最后停在了院子里的那口水井边。
    伸着脑袋凑到水井里头皱着鼻子轻嗅了好几下,冷笑一声,从储物袋里将上次在蒲花江边大海龟给的干草给取了出来,好在她留了一些,不然这么跳下去浑身都得湿透了,大冬天的,这水冷的慌。
    掰了一小截干草丢进嘴里,干嚼着咽了下去,她又将摇天剑摸了出来,先把它扔了下去探路。
    摇天剑剑刃震动的嗡嗡声透过井水传来,盛清清爬上井沿向内纵身一跃,兀地水花四溅。
    这水井颇深,她粗略估计有将近二十米,水井之底的空间不大,她握起摇天剑环顾四周,密实无缝的井壁似乎在提醒着她判断的失误。
    盛清清抬手在井壁上摸来摸去,呼了一口气,嘴中跑出了一串泡泡,她沉思良久,指尖轻点,七拐八拐地在上头画了几笔,轨迹缭乱复杂。
    画完之后也不做停留,直接穿石壁而过,坚固的硬壁上波光阵阵,在她入了里面之后不过一瞬又恢复成了原样。
    盛清清对这种低阶的障眼术嗤之以鼻,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打量起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脚边是一条浅水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过来,她居然还在里面看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这地方无甚光亮,好在有几缕从顶上气孔里透过的些微白光,才叫人不至于看不清路。
    四处遍布着苔藓,盛清清拄着剑小心地避过,凌空翻身落在了浅水沟对面的一片稍微干燥的平地上。
    盛清清拎着剑左转右转,总算是在内中的一到石门后面找到了坐在锅里的席则。那锅里什么除了个人什么也没有,她啧啧啧了几声:“他们怎么都喜欢把你往锅里塞呢?要换做是我,我就把人往床上塞。”
    他看见盛清清没有丝毫惊讶,听着她没皮没脸的话,居然还有心情对着她笑了笑。
    盛清清的目光在身上打了个转儿,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干嘛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席则:“……”
    盛清清解了席则身上的妖术,撑着下巴看着依旧坐在锅里一动不动的席则,眨巴眨巴眼睛:“小哥哥,你这还舍不得出来了?”
    席则摇了摇头,双唇抿了抿:“腿麻了,动不了。”
    “腿麻了?你在这儿坐了多久了?”盛清清惊诧不已。
    席则静静看着她,眼睫微颤,愣生生地叫盛清清瞧出几分委屈来:“两天了。”
    盛清清被他那模样弄的热血沸腾,拍了拍摇天剑,一脸正色道:“美人儿别怕,我这就把你弄出来。”
    摇天剑悬空飞至一边,盛清清站在锅边,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轻轻松松地就把人捞了出来放在旁边的地上。
    席则靠在石壁上,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赞叹道:“好力气。”
    盛清清捧着脸蹲在他身边,连连摇头,一本正经回道:“谢谢夸奖。”
    锅里没水,他浑身的衣物却都是润凉的,料想是从水井进来的时候弄湿的,在地方又阴凉潮湿,裹了两天也没能干透。触手是一片寒凉,盛清清干脆把他上衣给扒了,脱了自己外头的大氅给她胡乱套上:“没其他的东西了,将就吧。”
    席则轻嗯了一声,在某人略带垂涎的目光把大氅套了个牢实。盛清清略带失望瘪了瘪嘴,算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沉迷美色的好。她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仙女,岂能被男色所惑!
    盛清清有心现在就拉着席则出去,可他腿麻的厉害,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办法动,盛清清干脆帮着他捏腿活络经脉血液。
    裤腿上也是湿的,她手指在他紧实的腿部按捏:“你是不是被那个叫杭致的弄进来的?”
    席则摇头:“不是。”虽然当时天色有些晚了没清楚面容,但掳走他的人绝非男子:“是个女子,我后来被她打晕了,没看清楚对方究竟生的何般模样。”
    “难不成是闻玉澜或者丹舒?”盛清清颔首低眉,心尖儿绕了一团迷雾怎么拨也拨不散:“不应该啊,她们俩虽然有关联,但不至于对你一个无辜人下手。”
    “玉澜和郗家宅院里的那个还有关联?”席则听着她的低语,不解问道。
    “关联肯定是有的。”因为说着事儿,注意力偏了偏,她手上按捏的力道不禁减弱了些:“你见过闻玉澜的那双眼睛吗?”
    席则努力地回想了许久:“没有,玉澜为人孤僻,远离人群,我很少见到她。”他见闻玉澜的次数,甚至比起长年在外征战的闻沛澜来还要少上许多。闻玉澜性子古怪,从不参加宴会,除了十八书院,其他地方几乎见不着她的身影。
    “她的瞳孔是绿色的,纯天然的绿色。”盛清清继续说道:“我怀疑她的眼睛其实是丹舒的,很有可能当初闻家也参与到了对丹舒的迫害里。”她虽然疑惑为什么一群凡人能够将一个仙人迫害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但丹舒现在这般模样绝对和他们逃脱不了关系就是了。
    定北侯府老夫人的双腿,第一琴师宋千雁的双臂,还有觅雪的那一副从她母亲传来的好嗓子,再加上闻玉澜的双目,这般加起来也算是全了个大概了。
    盛清清絮絮叨叨地跟席则说着心中所想,席则只是时不时含糊不清地应上一声,平日里清淡的声音偏低偏暖好似不怎么在状态,盛清清不大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小哥哥,我跟你说话呢!”
    席则憋红着脸抬起头,强绷着平静的表情,压着声儿道:“清清,不、不用按了,我、我没事儿了……”
    盛清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白皙的脸上不知何时渡上了层微红,至于耳根处干脆红透了,她惊讶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这是发烧了?”
    席则连忙抓住她在他脸上乱摸的手,提着一颗砰砰砰直响的心:“别、别摸了,我……”
    “你怎么了?”盛清清皱着眉打量了他好半晌,却见他紧抿着唇一脸紧张,她顿了好半晌沉默半刻,又看了一眼某人强自掩饰尴尬的模样,福至心灵,缓缓开口:“小哥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席则默默地把两条长腿收了回来。
    盛清清:“……你个老不正经的!”说好的纯洁呢?她家小哥哥肯定被哪个妖魔鬼怪掉包了。
    席则憋了半天的气:“……说的你好像很正经一样。”
    这完全不能怪他,身为一个各方面都相当正常的男人,喜欢的姑娘伸着手在身上乱捏乱按,有反应很正常,这要是没反应那才是真的糟糕透了好吗。
    盛清清抽了抽嘴角:“你说的对……”
    大哥别说二哥,两个都是一样的货色。
    第七十一章
    井下面的两人相对着尴尬了好一会儿。
    基于她家小哥哥因为一时的生理冲动有些害羞, 最后还是盛清清一本正经地把席则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半扶着他, 装模作样地嫌弃道:“小哥哥,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呀!”
    被炖了,被吃了, 哎……想想都揪心的很。
    席则扯着身上的大氅,肃着脸:“不存在这种假设。”
    盛清清耸了耸肩, 看着他一脸严肃双眉微蹙的认真样,倒是没有反驳他。
    “也对, 你注定是我床上的人。”
    席则被噎了一下:“……清清, 你好歹含蓄点儿。”话虽然没错,但是这么直白说出来还是不大好……吧?
    盛清清冷漠地将目光下移:“小哥哥,你好意思说我吗?你先含蓄完了再开口。”
    席则:“……”他还是沉默吧。
    因为席则身体虚弱,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盛清清为了照顾他的速度放缓了脚步,两人缓慢地往着外头走。
    相对于下面两人尴尬中的和谐, 井上面的两位就不那么平和了。
    女子穿着一身胭脂底绣卷草纹的齐腰襦裙,外头罩着一件连着兜帽的白色斗篷, 兜帽下的那张脸,如桃花玉面,艳美绝俗。
    她将手中的金丝网往那井口一撒, 小小的网渐渐变大,覆盖住了整个井口,丝线上的金光若隐若现, 她又抬起手挥了挥,那金色光华瞬间便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