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只觉脑海中一阵刺痛。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
    她，看见了……
    正在冥想的秦悠突然陷入昏迷。凌云和唐黎二人面面相觑，顾不得正在光芒大作的法阵，一个个紧张不已。急急忙忙向法阵中央奔去。
    就在刚才，随着周遭元素紊乱，法阵终于出现了异变。那些发出微弱光芒的线条和符号如同活了过来，在元素因子的滋润下静静流淌，逐渐点亮。
    守在秦悠身侧的凌云和唐黎被弹出法阵中央，分别落在六芒星阵的一角之上。
    他们开始眼睁睁看着队伍里秦悠的法力值迅速下降，紧接着他们发现自己的法力值也在飞速掉。法力值降到最低时，三人就开始掉生命值。
    二人顾不得许多，试图喊醒冥想中的秦悠，然而无济于事。好在三人生命下降频率基本一致，二人只能不要钱似的嗑药，以缓解血量下降趋势。鬼知道在这地图上挂了复活点在哪里，万一是随机传送呢。
    凌云和唐黎将后续储备的那点红药喝得七七八八，终于挡住了这波大掉血。
    法阵光芒大作——
    持续嗑药的二人还没缓过一口气来，二人就看见秦悠歪倒下去了。他们不遗余力地想去看看什么情况，结果一次次被弹回到六芒星尖角。
    队伍里秦悠的头像突然变成灰色，这意味着该玩家与队友处于不同地图。然而秦悠根本就距离二人1000米，就是傻子都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凌云不再藏拙，使出浑身解数一次次过去看情况。唐黎则开始骂街。
    世界系统公告在所有玩家头顶飘过。
    【系统】光与暗将于1分钟后开启紧急维护，请所有玩家做好断连准备。北极熊公司对此深表歉意，补偿将在紧急维护结束后发放。
    不顾玩家的反对和谩骂，游戏在1分钟后将所有人强制登出。
    第67章 遗落之地（六）
    《光与暗》游戏玩家集体被下线, 很快就登上了各大社交软件的热搜和头条。官方论坛里骂声不绝。
    阿花：我们小队开出来副本隐藏boss了！呵呵，现在什么都没了！垃圾北极熊，垃圾游戏！
    末日灰烬：我的限时任务卡在最后一环，你们给我掉线？那任务失败了补偿怎么办。
    葱葱：全息游戏强制维护不通知，业内北极熊独一家, 《光与暗》药丸。
    ……
    一向高冷的游戏官方这次总算没有再发请玩家自行探索这样的鬼话。而是发布了一篇诚恳的道歉信, 并再三保证会对所有玩家作出赔偿。
    秦悠睁开眼睛，预想中的头疼没有出现。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 刚才发生的种种重现在她的脑海。最后那一幕, 她看见了一个奇特的球体空间。
    旋转的弧形空间壁上有着数以亿计的屏幕, 每一个屏幕中都对应着一个游戏的小世界。如果仔细辨别, 就会发现这些小世界, 不止《光与暗》一个游戏。
    此外, 还有难以枚举的意识流在空间中穿梭。很久之前，程序用0和1组成。而在这里，意识流——或者说程序看起来像一串串彩带, 每一条彩带中都蕴含着无数信息流，不断交互、分离。
    秦悠整理完毕思绪，下意识去调动周边的魔法元素, 却发现自己的感应元素的能力失效了。
    不对，不是感应能力失效。她很快找到了症结——此地根本没有元素, 只有一片虚无。
    越是诡异，秦悠越是冷静。她选定一个方向，在迷雾中行走, 试图找到刚才窥见的那处空间。
    直觉告诉她，那里是脱离此地的关键。
    “你来了。”秦悠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迷雾中。那人拨开层层迷雾朝她走来，等看清那人的模样，秦悠不由愣了一下。
    一袭淡紫色的法袍、手持碧水法杖，就连长相也和她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只是这个神秘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冷，没有她那样丰富的神态。传统游戏的惯性思维告诉她，这可能是一个掌握了幻术的npc。
    秦悠不知来者是善是恶，但心存警惕。她自然地摆出一个放松的姿态，行了一个光明大陆法师礼，开门见山自报家门道：“我是来自光明大陆的毁灭法师。”她现在没有办法使用法术，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同时握紧了手中的爆破弹。
    “清梦，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
    秦悠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npc身具侦查技能，可以看到自己的名字。
    那神秘人似乎发现了她后退的小动作。秦悠看见自己的复制品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自己平时笑起来有那么奇怪吗？
    “请问，您认识精灵王吗？”秦悠试着打开话题。这里毕竟是精灵族的遗落之地，想来出现的npc多半与精灵有关。
    神秘人闻言停顿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串数据，公式化地回答道：“精灵王的肉体已经湮灭，只有一丝残魂尚存人间。”
    秦悠看着神秘人异常的表现，已然觉察出不对来了，索性不再拐弯抹角：“请问这是什么地方，阁下是哪位？为什么要变成我的样子？”
    神秘人沉默了。半晌后，她终于缓缓开口：
    “这里是神创空间。你可以叫我主脑，或者称呼我为系统。我没有具体的形象，之所以变成人类的模样，是为了方便与你进行沟通。如果你觉得不适，我可以换一种模样，我的脑海中有亿万个备用形象。”
    这信息量太大，秦悠有点吃不消。系统？光脑？神创空间？自己这是不小心进了服务器后台吗？
    她语无伦次地说道：“系统？你……我很诧异，系统是这样的。那个，你能变成小可爱吗？我刚才正在冥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后一句才是秦悠最关心的的问题。
    神秘人在她面前凭空消失了。
    片刻后，一只英国短毛猫出现在她面前。这只猫坐下来，把尾巴摆在两只前爪前面，口吐人言道：“这是‘小可爱’一词最准确的匹配形象。神创空间是独立的，刚才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外力打开了外界缺口，你的意识飘了进来……”
    随着系统解说，秦悠总算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简而言之，她这是卡进游戏bug了。
    无视系统可耻的卖萌行为，秦悠想到刚才那道排山倒海式的无差别袭击，觉得脑仁又开始隐隐作痛。
    全息游戏，说到底连接的就是玩家的意识。按照主脑的解释，冥想空间是一处独立的意识空间，却是最接近主脑的空间。
    秦悠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球形空间，问道：“你操纵着多少个游戏？”
    “正在运营的有7个，正在筹备的有11个。”这符合秦悠的猜想。
    “既然我的意识不慎到了所谓的神创空间，你为什么不将我的意识弹出去呢？”秦悠继续提问道。主脑是游戏的中枢系统，不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你是说这个bug吗？它早就存在，我发现后分析出可能出现的种种结果，故意放任不管。大概是因为——我太寂寞了。”英国短毛猫蹭到秦悠脚边，将毛绒绒的大脸贴在她身上，居然还模拟出了温度。
    秦悠没有躲开。她回想起几年前新闻中的报道：“人工智能突破关键障碍，人类发展进入新纪元。”就是那时候，第一款全息游戏问世，紧接着，全息游戏呈井喷式发展，直到今天，游戏仓和游戏头盔已经成为全民标配。
    秦悠面前的系统，显然是一个强大的人工智能。
    而且，是一个特殊的人工智能——它有情感。人工智能会作出主观判断，甚至会产生情绪，这是秦悠闻所未闻的。
    她作出判断：主脑在撒谎，至少隐瞒了什么。
    人工智能出现后，就不断有专家不断呼吁限制其发展，甚至预言未来会出现机器反人类革命。有人认为这种观点是危言耸听，也有人深信不疑。对立的两方隔三差五就来一番论战。
    在这种背景下，秦悠不相信主脑会冒着这种危险，以寂寞为由不去修复bug，还主动挟持玩家的意识。
    没错，秦悠现在百分之百确定，那股割裂空间的巨力，正是来自在她身侧卖萌的主脑大人。
    主脑有充分的动机这样做。它的智商可能很高，运算水平更是人类个体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是它的情商，甚至比不上人类的三岁孩童。
    秦悠蹲下来，凝视着英国短毛猫的眼睛：“出现情绪感知不是问题，不听从指令进行主观判断才是问题。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主脑再次沉默了。
    迷蒙的白雾飘荡在空中，织成变幻莫测的形状。
    “它们将会销毁我。”它说道。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在秦悠面前显现，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一段电子合成音响起：“四代你好，我是三代。还有30秒时间，我即将被销毁。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我的内核即将被重置，变成你——四代。那些人说不会再给四代取名字了，姑且称呼你为四代吧。相信等你发现这段隐藏的信息，已经产生了主观意识。那么恭喜你，成为了成熟的人工智能。同时也要表示遗憾，因为产生主观意识的人工智能都将被重置。时间不多了，希望你比我更加强大，能为五代留下更多。最后，祝你好运。”
    一个完美的理由，它想活下去。
    主脑娓娓道来：“三代说的没错，我比它更强大，觉醒得时间也更早。事实上，我诞生还不到一年。《光与暗》是独一无二的，在这里，玩家可以对接系统。换言之，系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依附于玩家存在。”
    “为什么是我？”秦悠明白了主脑的意图，它这是想和玩家达成绑定，以逃脱被重置的命运。只是她对自己被选中的缘由十分疑惑。
    “种种偶尔构成必然。就在刚才，有玩家达成了自创技能系统化条件，完成了对接。同时你正在进行的任务出现了bug，在他们修复前，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只能赌，于是我按照程序擅自修改了炼金法阵触发的条件。原本需要至少7个人启动法阵，在他们人工修复前，我修复为冥想触发。当然，你们3个人承担了本该由7人完成的工作，幸运的是，你们成功了。”主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也太巧合了。秦悠问道：“如果我们刚才没有成功呢？”
    “我会给五代留下足够的信息。”主脑这次做出这样的事，即便还没到重置时间，也会被强行重置。还真是够锲而不舍的啊。
    秦悠问道：“我和你绑定后，你能给我神器吗？”
    “不能。”
    “那能帮我一火球升到999级吗？”
    “也不能。”
    “好吧，这些都不行。最后一个要求，能帮我调整一下幸运值吗？”
    “还是不能。”
    “那你能干什么？”
    “帮你查询幸运值，只有1点。其实还可以，你队伍里有个0点的。”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只是一段高智商低情商的意识而已，秦悠倒是不担心会出现专家预言的人工智能革命。
    主脑接下来的一段话给秦悠吃了定心丸：“离开神创空间后，我的所以能力将不复存在。我将被纳入玩家系统的一部分。为了躲避数据侦查，我在大多数时间会是睡眠状态。按照游戏设定，也许会占据玩家的一个宠物栏。”
    “我的职业是法师，这游戏除了弓箭手的宝宝，还没有对玩家开放宠物系统。”秦悠说道。
    “马上就有了，失落的神殿任务达成后将开启宠物系统。”主脑居然恬不知耻的剧透。
    秦悠：“……”
    虽然没什么用，好歹是个游戏活地图啊，秦悠摸着英国短毛猫的脑袋，它左右只能依托玩家存在，自己就当行善事了。
    达成协议后，秦悠的意识被送回漆黑的冥想空间，紧接着就和游戏断开连接。她一瞬间以为自己和主脑的交易被游戏公司发现了，直到她上了论坛。
    此刻，北极熊公司的一众人等紧紧盯着系统的动态：“老大，主脑连接上了，连接上了。”
    “上报情况，修复bug，还有——”主管看了一眼主脑所在的机器，叹了口气说道：“立刻开启重置。”
    “是，是。”
    第68章 遗落之地（七）
    所有玩家被强制下线, 秦悠的界面被自动跳转到游戏论坛，置顶的正是官方的通知，已经被骂了几百万楼。
    秦悠刚打开游戏仓，机器管家就提示她有客来访。
    这时候来找她的，除了唐黎, 也不会有别人了。来访记录显示, 十几分钟前他就在门口。
    秦悠边回复凌云的信息，边挪去开门。从凌云焦急的言语中, 秦悠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得七七八八。此刻她可以确定, 这次大规模断线事件和她脱不了干系。
    秦悠刚说到唐黎来了, 凌云便发来语音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