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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他是只知道自己的病了,”老夫人忍住抱怨,“你让我再想想,再说,承芳那里你也看到了,他不喜欢甄佩,当着杨太夫人的面这样说话,以后谁还愿意来做谋人?”
    苏赡笑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他娶甄家大女儿也没见跟你们说喜欢不喜欢,怎么,真的翅膀硬了吗?”
    老夫人无言。
    院子里桂花开满了枝头,有金桂银桂,佛顶珠,红蕊香,香气扑鼻。
    苏明诚端起面前石桌上的银针茶,喝得一口悠悠道:“国公府果然不一般,这点茶叶怕是都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口粮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苏承芳默然不语。
    男人神色冷清却掩不住清俊的眉眼,难怪刚才甄佩这姑娘盯着看了又看,苏明诚嘴角微微的挑了挑:“你真不想娶那甄姑娘吗?依我看,条件很不错,便算配个京都的才子也绰绰有余了,毕竟甄家的家底放在那里,你就莫要挑了罢。”
    “是堂叔让你来说的?”
    苏明诚摸了摸鼻子:“我爹的命令我不敢违抗,不过我也是真心实意劝你。”
    苏承芳摇摇头。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最是相熟,苏承芳话少的时候只会越发坚定,不用说,那是一点不想考虑的,苏明诚拿着茶盅晃了晃,慢慢道:“你是早打定主意不想娶别人了,是吧?”
    阳光从桂花叶间洒下来,落入茶水,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在那清浅的茶水中,好像有一张脸若隐若现,弯弯的眉,水亮的眸,第一次见到他时,红着脸结巴的开口,“苏,苏公子,小女子姓阮,有一事相求……”
    那日,她突然出现在面前,好像一缕春光,从陌生到熟悉,从随意到认真,已经是抛不开了,苏承芳承认道:“是,不想娶别人了。”
    刹那间,眉眼间溢满温柔。
    看着如此的璀璨,如此的夺目,苏明诚的手指紧了紧,苏承芳这一生真是没有遗憾的,两榜进士,一路青云,年纪轻轻做了左侍郎。有了这种条件,他甚至可以不用管什么联姻,什么如虎添翼,只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还会有一对龙凤胎,一男一女,儿女双全……可见命运从来都是不公的,苏明诚低头喝了口茶水道:“父亲那里,我帮你说一下吧,别搅和你们的家事了。”
    苏承芳笑起来:“多谢。”
    从魏国公府回来,苏锦再没有一点笑容,因为不管是祖母,还是外祖母的表情,都说明此事还有待商榷,那么甄佩一时是嫁不进来了,而且父亲这种态度,不搭理甄佩,甄佩指不定心里也不舒服,或者也不想再嫁也说不定的,到时候娶个别的姑娘,哪里有这般贴心呢?
    她是想有个事事顺着她的母亲,就好像阮姨娘对苏沅那样,什么都包容着。
    垂花门下来,一个小丫环低声禀告:“姑娘,陆大姑娘刚才使人来说侯府弄来好几匹骏马,叫你一起去看看呢。”
    苏锦此刻哪里有什么心情?她真想翻脸说不去,就是去了,这骏马有什么看头,她又不喜欢骑马到时候也是附和陆静英罢了,可想到陆静英上回因为陆嵘的事情差点产生误会,到底是提起精神,与老夫人道:“祖母,大堂姐有事儿找我,我去看看。”
    老夫人晓得她们经常来往的,便是准了。
    苏锦又换了轿子去往威远侯府。
    刚才的事儿,苏沅几乎没有注意,她正在想着阮直,回到住处时问宝绿:“你哥哥去国子监难道没有回来吗?”
    宝绿吓得脸色发白。
    关心则乱,她是有点像在发脾气,苏沅柔声道:“我不是气你哥哥,就是想问问什么情况。”
    “哥哥没有回来,奴婢早上去看过,管事还问起他……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宝绿差点想跪下来,“请姑娘原谅奴婢哥哥,他没有办过这种事情。”
    太年轻了,所以办事不牢吗?苏沅叹口气,心想是不是再去找个人见阮直,正当想着,萍儿走进来:“姑娘,有个婆子在外面拜见,说有个叫商海的小厮领了姑娘的令,不知道真假,那婆子在外面等着呢。”
    苏沅眼睛一亮:“快叫她进来!”
    婆子过来行礼。
    商海就是宝绿的哥哥,苏沅催促道:“商海说什么了,是我叫他出去办事儿的。”
    婆子松了口气,那大宅院的内院外院分得开,小厮们不能进来,给姑娘们传话也难,商海逮到她,叫她传信,说有好处,那婆子也就大着胆子来了,笑道:“听说阮公子正好不在,问门房的说要第二日回来,商海就在国子监外面等了一晚上,今天晌午才等到。阮公子一听是姑娘的意思,就说快办好了,昨日是去晋县的钱庄的,让姑娘莫着急,别睡不着嘴上长出泡来。”
    苏沅上火是有这种情况,阮直分明是嘲笑她太急了。
    不管如何,买了就行!
    苏沅非常高兴,叫宝绿给了婆子一个封红。
    掂量下得有个二两银子呢,只是传个话就拿到了,婆子欢天喜地的走了,心想这种事一天要是能有个几回该多好啊!
    “给你哥哥拿二十两银子当做奖赏。”苏沅道。
    宝绿忙道:“这怎么行,他帮姑娘您办事是应该的,不需要什么奖赏。”
    这商海没想到很有恒心,找不到人能在外边等一晚上,大有不办成不回来的架势,苏沅笑道:“以后我说不定还得用他呢,你不要替他拒绝了。”
    姑娘和颜悦色的,宝绿也就高兴起来,答应声就去见商海了。
    下午外面的铺子将她送去的珍珠做了首饰拿过来,宝绿要去接,宝翠几乎是把她推到一边,飞快的捧住匣子,跑到苏沅面前笑盈盈道:“姑娘,都做好了,您瞧瞧,这支珠钗多精细,姑娘戴在头上定是比谁都漂亮,还有这支……”全然不知苏沅都看在眼里。
    以前宝翠再如何,好像都不会欺负宝绿的,是不是最近自己对宝绿太好了,她到底露出了真面目,那要是她再对采英好呢?
    说实话,凭着采英前世陪在自己身边的忠心,又怎么不可能对采英好?到时候宝翠肯定是要更受不了的,苏沅目光微微的闪动了下。
    她看了看珠钗,沉默不语,宝翠凑上来道:“姑娘,您上回不是掉了一朵珠花么,这朵比那朵更好呢!”
    在白马寺不慎弄丢了,也不知是不是在竹林里,只当时怕闹出动静叫人知道了陆策的事,苏沅便不曾使人去寻。她不搭理宝翠,慢条斯理挑了两次珠钗出来,将最漂亮的一支送给陆静姝,略差些的送给陆静妍。
    至于陆静英,她是不会管的了,因为送去了只会遭到嫌弃,指不定下回还当面埋汰她,不如对关心自己的人更好一些。
    第15章
    阮直在京都购入了一处三进的宅院,搬进去那天噼里啪啦放了好一阵子的鞭炮,甚至为喜气,还在门前撒了铜钱,引得周遭看热闹的一通哄抢。
    苏家下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京都寸金寸土,可阮直随随便便就买了这样大的院子,足见其囊中阔绰。
    阮珍倒是发了愁,手里拿着信半响说不出话来。
    哥哥请母亲搬来京都一起住,但母亲推三阻四,说才在门前开辟了一块地想好好种些东西,不愿意来京都,又说京都买东西不便,哪里有晋县的蔬菜新鲜,总是不肯过来。阮直就很恼火,让阮珍一定要劝服母亲快些搬过来,说宅院就是为此买的。
    尽个孝心都不成!
    “许是不舍得左邻右舍。”阮珍与蕙娘道,“像张大婶,阿根娘,都是跟母亲非常好的,恨不得每日吃饭都在一起吃。”
    蕙娘不以为然:“到得京都也一样有好邻居!”
    阮珍摇摇头。
    苏沅悄然进来,在屏风之后道:“蕙娘说得不错,晋县再好,又哪里比得上京都?老太太就该搬过来。”
    “你……”阮珍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女儿怎么知道这桩事情的,她的信才刚刚收到呢,就在这里说这种话了!
    “阮公子不是买了宅院了么。”苏沅粲然一笑,“这定是要把阮老太太接过来了。”
    真是猜的不成?阮珍疑惑,她把信放于案上:“母亲早就习惯晋县了,哪里像哥哥,他成日在外面跑,年少时甚至走遍了五湖四海,把哪里都当家,但母亲不是这样的,再说了,她过来也没有什么认识的夫人太太,怕是与别人相处不好。”
    “可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苏沅叹口气,“正如您说的,阮公子常年不在家,她总是一个人在家里,难道不叫人担心吗?我听说有一回拿柜上的东西摔下来,弄伤了腿,要不是被丫环发现,还不知怎么样呢!还有,我上回见到她,头发都白了不少,明明有儿有女的,却一个人都不在身边。”
    阮珍的心都被说得揪了起来!
    要不是自己做了姨娘,也许就住在母亲附近的,她可以经常去看看,可现在,一年都见不到一次,倒是累得老人家挂念自己,总是送东西过来。
    阮珍眼睛由不得红了。
    “您快些劝老太太听阮公子的罢。”苏沅知道母亲心软,也知道她关心老太太,“她老人家在京都,就算见不到,也很容易知道近况。”
    “可如何说服呢?”阮珍已经被说动。
    “这还不容易?”苏沅微微一笑,“就说京都的姑娘好,阮公子也该娶妻了。”
    这是母亲最大的心病!
    阮珍抿嘴笑道:“都是他惹得事儿,那我就这般说了。”
    提笔写起信来,说阮直好像有意向要娶妻,让老太太快些来京都帮他选一选,其实这事儿也是阮珍着急的,只是阮直从来不放在心上,她们没有办法,但现在阮直让她去劝,她就拿这个由头出来,到时候阮直也只能认了,指不定还真的会好好选个中意的姑娘呢!
    苏沅看她写完了给季氏的信,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一来,季氏肯定很快就要搬到京都了。
    “要是阮公子不肯娶妻,就说祖母搬家累到了身子,请个大夫去看一看,看阮公子于心何忍。”
    阮珍扑哧笑了,但又担心起母亲搬家,跟蕙娘道:“你务必与哥哥说一声,让他一定要多派几个人看顾好母亲,不要让她亲自去弄这些东西。母亲很爱惜总是生怕弄坏了的,一定要让哥哥注意了,若出什么事情,都要怪他。”
    蕙娘应声,拿了信出府。
    刚刚走,就有照雪领了丁大夫过来,说是例行把脉的。
    算算时间,已经是有两个多月了,苏沅心想,定是祖母想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她有些紧张,本该走的却忍不住坐在了外间。
    丁大夫很细心的把了脉,起身时道:“起居什么都不要变动,照这样下去定会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的。”
    听起来好像有些淡漠,是不是跟前世一样,摸出来的是女孩?其实她前世也不知,这种事情不会明确的传出来的,但是祖母的态度分明称不上热络了,苏锦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再说,要真是儿子,那日祖母岂会准许母亲去晋县呢,根本是不会让她出门的,生怕动到胎气。
    她眉头拧了拧,罗氏分明又说,脉象是龙凤胎。
    可回春堂的丁大夫难道会摸不出来?
    她不想相信丁大夫,她希望母亲怀了龙凤胎,这样父亲就有儿子了,她不止有个妹妹还会有个亲弟弟,那是多么高兴的事情!
    只是,这事儿如何分辨呢?
    苏沅左思右想。
    听到苏承芳下衙了回来,她就走到庑廊下等候,但苏承芳在上房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见到夜色里的女儿,苏承芳惊讶道:“怎么在这里等?”
    七月底的风已经很有凉意,苏沅的手发冷,她放在嘴边呵了口气,仰着脸笑道:“怕您又要去藏书楼,摸不准您去哪儿,就在这里等了。”
    “傻孩子。”苏承芳发现苏沅最近好像特别依恋自己,且不再与苏锦争斗,觉得懂事了,笑容越发温和,“就算我去藏书楼,你也可以过来,正好让我考考你,与刘先生学得怎么样。”
    苏沅发窘。
    她的学问一向不怎么样,前世的精力都用在与苏锦作对了,后来嫁给韩如遇,他指点过书法,教过几卷书,可那时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要是父亲考问,可能真的应付不来,连连摇头道:“我才学了几日,哪里能禁得住您来问呢,再让我学一年还差不多。”怕苏承芳忙,等会儿要走,她轻声道,“我是有件事儿要与您说。”
    苏承芳奇怪。
    父亲个子高,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苏承芳惊讶:“还有这种事?”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当日追着她问的。”苏沅轻轻摇一摇父亲的袖子,“您说,会不会是真的?也许是真的呢!”
    这就好了!
    今日母亲还露出失望的样子,说阮珍又怀了个女儿,他只能安慰母亲,苏承芳拍拍苏沅的肩膀:“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医术是件博大精深的事情,不能就此就认定谁的医术差谁的医术好,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非得弄个定论出来,虽然他也希望阮珍如罗氏说的,怀了龙凤胎。因为假使说出去,万一到时候不是的话,可能她就要受委屈了。
    人不能期望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