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刘熙正闭眼让丫鬟揉着头穴,听了卫氏之言道:“你去问问安业王妃的口风,若是他家不认,便给柳氏送药打了吧。”
第155章
卫氏想来对二皇子言听计从, 虽然心里长叹了一声, 却也怨这柳氏做事不谨慎,失了名声自当祈求安业王的原谅,怎可自求出府,又来扒着她的夫君不放?
想到这,卫氏便去了安业王府去寻云曦王妃。
她去时, 见到了云曦王妃手边正有一双缝了一半的小虎头鞋, 心里自是一松,便笑着道:“难道安业王妃早就知信儿, 这么早备了小鞋?”
云曦王妃顺着她的目光望了望, 笑着道:“白氏在庙庵里也是快生了,山里入夜早早便熄灯,她选买丝线也不方便, 我这做嫡母的, 自然要为快要降生的孩儿缝上一双鞋子。”
卫王妃这才听出来, 原来云曦是为白氏那快要降生的孩儿缝制鞋子。听说那孩子一出生就准备抱到云曦这来, 寄养在她的名下。
卫氏趁热打铁便说出了那柳萍川的情况。
云曦微微一笑道:“说出来, 倒是叫外人以为我们安业王府不容人,这一个两个的妾侍侧妃都出了府去……你我是自家人,我也不怕二嫂笑话,白氏和柳氏虽则都是府里的,可是这二人一个与我亲近, 另一个向来是眼高于顶。而且这白氏出事, 乃是受了娘家的拖累情非得已, 她自己是本分清白的,我替她照顾孩儿,万一有疏漏不周之处,别管好坏,她是感念在心的。但是那柳氏不同,把原本就喜在背后言我是非,现在是出了那等子的丑事出府,那孩子的血统不明,连我们王爷都不认,叫我怎么府里接?”
话说到这份上,安业王妃便全明白了。那个柳氏在安业王府里也没有积攒下好人缘。就算云曦王妃要落得大妇的贤名,尽可以养白氏的孩子,哪里会要柳萍川那名声脏了的骨血?
就此一遭,卫氏碰了个软钉子,也就绝了自己那点子善念,只叫婆子去药铺抓了落胎的药,煎好了给柳萍川送去。
等那碗黑漆漆的送到了柳萍川的面前,她也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自己若是跟定了二皇子,这腹内的孩子的确是要不得,可是她上辈子就是被虎狼之药闹得不得生养,哪种滋味重活一世真是不想再尝,便是求着婆子给二皇子过话,待这孩儿生下来送人便是,她身子骨一向弱,喝不得这等子落胎的药。
那婆子要强灌,柳萍川便跟疯了一般使力挣扎,最后竟然被她挣脱开来,只拿了把剪刀戳着喉咙,直言二皇子若是不来,她便立时死在这里。
那婆子不得上峰的意思,也不敢逼死人啊?便只能稳住柳氏,去请示卫氏。而卫氏又来问二皇子的意思。
刘剡近日甚得圣心,渐渐接手了前太子留下的差事,朝中都揣度着圣意,是要历练着二殿下。是以这朝中风向的转变微妙,那些呼吁重新立大皇子复储的呼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这样的转变,让二皇子的心情甚好,听到了柳氏的抵死不从,倒是没有说什么,竟然还上了马车亲自去了外宅看看柳氏。
柳氏适才挣扎得厉害,头发算乱,妆容也脱花了,那脸上的斑点显得愈发的明显,便是一脸苦相却又强挤着笑意道:“二殿下,妾身乃是诚心侍奉殿下,也深知这腹内的胎儿不是殿下的骨血,恐怕殿下不能想留,只是妾身身子娇弱,实在不堪那虎狼之药,倒是我若有个意外,岂不是不能帮衬着陛下转运?若是二殿下肯怜惜着我,让我生下这孩儿,到时候,陛下自可送走他,也算垂怜了一条小生命,积下福荫一件……”
刘剡坐在椅子上,看着脚边苦苦哀求的柳氏,一向斯文而和善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嘲讽之意:“你不是自称乃是至福之人吗?既然如此,一碗滑胎的汤药而已,也可以逢凶化吉,本王倒是不太替你的身子担心。”
柳氏闻言一愣,诧异地看着刘熙,这个高大的男人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恶意,明显是对她先前的夸口之言产生了怀疑。
她想要张嘴辩驳,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咬牙道:“二殿下若是不信,必然不能改变前世的命运,我这至福之人只有一个,若是真的不幸殒命,到时候谁能助二殿下匡扶大业?”
刘剡听到这里,微微一下,慢慢地探下身子,如毒蛇探头一般,与刘氏四目相对道:“只有你一个?那崔琼娘不也是至福之人吗?”
刘剡这话来得突然,柳氏一个猝不及防,那脸上的惊慌无措便露底了。
她惊异不定地看着二殿下,心内想的是,是不是尚云天将琼娘重生的事情告知了二殿下?
当下那嘴边漏了底:“她……她虽然也是重生,可是前世里早早便死了,今世有何可帮助殿下的地方?”
刘剡终于从柳氏的嘴里确定了琼娘的确是重生的事实,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慢慢的直起身子道:“你的性命,本王自然看中,可是前提是你跟本王说的都是实话。你那个前世夫君尚云天满嘴的油滑,你若也像他,便是毫无用处……本王对待无用之人的手段,你可曾见过?”
柳氏没有说话,事实上,她猛然发觉,自己心心念念想要保住的金大腿,却是满是尖刺,根本是自己无法掌控得住的!
那天,刘剡在柳氏的院落地呆得甚晚,直到天色露白,才出了房门。
他将一摞写满了字的纸仔细叠好,塞入了怀中,同时吩咐跟着他来的侍卫,将这柳氏移送出城,送到他在城外的隐秘私宅中出,请好稳婆奶娘,伺候着柳氏好好待产。
只是有一样,除了他意外,任何人不得见柳氏,就算是柳家人有本事摸到这里,也是如此。
自从白家被灭,琼娘成为船会会长后便降低了运输的费用,通过水路运输的客商增加许多,原先的船依然不够用,琼娘便又定做了五条。今日有两条新船下水,琼娘要过去验看,顺便再看看自己预定的海船,便一大早便出了王府。
此时已经进入初夏时节,漫天飞舞着柳絮,琼娘的心情也变得大好,许是跟琅王说出了心中隐秘的缘故,她整个人似乎终于摆脱了往日的阴霾,搬开了压在心底的一块重石。
那日之后,琅王果然不再提前情,虽然有时还会寻机会找茬,比如她看错了书上的字,或者是认错了仆役时,便抽冷子来一句“眼神不好如斯”一类的。
但是每每痛心疾首骂她眼瞎时,琼娘也是毫不客气地回呛回去,直说王爷不“挑食”,堪比码头穷困娶不着媳妇的船工粗人,有奶便是娘,当真好养得很!
这一来二去,琅王讨不得便宜,每每还气坏了他孩儿的娘,便渐渐讨得了没趣,只收了这些个话茬,少了阴阳怪气。
琼娘这般想着,便是忍不住想要偷笑。
就在这时,她的马车到了距码头不远处,掀开车帘子能看到岸边停着两条大船,等到了码头上更是看出此船的巨大。甲板有数丈高,并排可以放下十余辆马车。船会中人系数在场,码头上更是围满了人,争先观看这巨无霸大船,一个个指指点点。
琼娘和船会的人见了礼,顺着木板来到甲板上,在大船上巡视一圈,船会的人跟在后面,另有几十个老船把式在各处敲敲锤锤仔细查看。
琼娘这边正在验看,突然码头上一阵骚乱,一队军兵快速跑了过来,冲散开围观者,站在船下。
陪在一旁的船行商会的一位老理事道:“不知又是哪位大人看着眼红,想要捞上一把,王妃稍候,老朽去应酬一下。”说着便要下船。
这时岸边传来一阵踏踏的马蹄声,一位俊秀挺拔,身着官袍之人当先赶来,身后有十余骑跟随。
琼娘俯首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二皇子,心中一惊,连忙叫住老理事,自己袅袅地下船来到二皇子面前,施礼道:“今日船会验看新船,殿下不知有何要事,可有需用到琼娘之处?”
二皇子跳下马,回了一礼,温和道:“本王掌管兵部,今日突然得了禀报船会的新船不合法制。依朝廷法制民间船不得高五丈,否则船当扣留……此乃公事,若有得罪,还望琅王妃见谅。”
听了这话,琼娘倒是不慌张。她也知道这个规定,而船厂的老把式自然也是晓得的,不会违了法制。当下那些个兵部的属下便拿了量尺丈量起船的高度。
过了一会,属下来到二皇子身前禀报甲板高三丈七尺,船室高一丈四尺,共五丈一尺,超过五丈,已是违制。
琼娘一愣,这时老理事在琼娘身边低语道:“船室是一丈二尺,共四丈九尺,刚好不违制,但不知为何船室顶上有根二尺高的柱子,算上柱子却是多了一尺。”
琼娘对二皇子说道:“殿下可否稍等片刻,我即刻命人去掉船室顶上的柱子。”
二皇子略一沉吟,说道:“本王刚掌兵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好徇私。这两艘船暂且扣下,到时本王再和琅王妃探讨一下如何解决此事可好?”
第156章
琼娘正抬头看那根柱子, 无论是从美观还是实用上看, 那根柱子都属于画蛇添足之举,好像是有人故意添加的一般……
她收回目光,转眼看向二皇子,沉声道:“既然如此,少不得麻烦二殿下, 便静等二殿下传唤, 早日澄清误会。”
说完此话,琼娘便微微鞠礼, 转身离去。
刘剡望着她的背影, 并没有收转目光。那纤柳样的背影从后看去,真看不出是怀孕数月的模样。
从柳萍川的描述中,他知道了这琼娘前世里与琅王并无交集。而前世琅王的前半生也可以说是不甚顺遂。
但是今世, 就是因为琼娘早早返回了崔家, 被那琅王一眼看中, 强娶进府门后, 楚邪独孤终生的命盘彻底改变, 不仅改变了他的恶名,在文武百官中渐渐赢得了口碑,更是深得皇帝宠爱,一副肱骨重臣的倚重模样。
当然皇帝宠爱楚邪的深层原因,并不为外人所知。但是除了楚邪是父皇的私生子外, 他细品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便发觉是这个琼娘直接, 或者间接地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尤其是在军营里的那次,这个妇人竟然在那么突然而至的情况下,更是在她前世里并未经历过类似事件的情况下,果断出击,主动寻找到自己,捏住了自己的软肋,加以劝诱。
这等子的气魄,非平常女子可言。刘剡甚至有些淡淡的惋惜,为何当初发现这块瑰宝的不是他,而是楚邪呢?
不过现在筹谋行事也不算晚,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楚邪的出身秘密,自然会想办法着手处理,这第一笔,便是安排肖似老琅王妃的女子在父皇的身边。
父皇偏心着楚邪,无非是因为他乃父皇心头好的儿子罢了,若是能有替代的,有了新的恩爱,哪里还会顾忌旧情?
而下一步,他还要斩断琅王的福缘,叫琼娘与琅王离心离德。
依照柳萍川的描述,这琼娘绝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当初尚云天不过纳娶一妾,琼娘的反应都如此之大。
而楚邪的性情在那摆着,他若不知这女子的异处,待俩人浓情蜜意之后也就会清谈了。而且柳萍川也说了前世里这琅王妾侍甚多极度好色,可见根儿上便是如此。
到时候浓情蜜意不在,这琼娘可还会这般尽心地帮助楚邪?必定是心灰意冷,自动求去。
他倒要看看,那时候琅王还如何福运加持,威胁他的帝王业。
且说琼娘回到船行时,眉色凝重。
此番事故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是意欲何为,便叫人不好揣度了,总不好是要扣押那几条新船吧?
就在这时,她顺着船行二楼的窗沿望去,正看见一辆马行里租赁所用的蓝棚马车行驶到了船行,马车旁还立着一马,骑在马上的正是柳将琚。
不过他骑的那匹马应该是公孙二姑娘的坐骑啊!
就在这时,一身女装的公孙二从马车里下来,看那情形,她是要撩开裙摆直接跳将下来的。
可是柳将琚却拦住了她,因为不好直接伸手搀扶,便将自己的马鞭递过去,让她扶着鞭把像女子一般从容下马。
就算隔得老远,琼娘都能看见公孙二翻的大白眼,似乎对哥哥的对此一举很是不屑。但是,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卷弗了大哥的面子,还真是赏脸扶着那马鞭下了马车来。
不一会,公孙二上了楼,而那柳将琚也没有上马,而是坐了那租来的马车离开了。
那公孙二一看见琼娘便叫苦不迭道:“今日看见你大哥,他看见我着了女装骑马,便左右看不顺眼,一顿的苦口婆心劝解,只说得我是头晕脑胀,干脆赶紧租了辆马车才算了事。”
琼娘笑道:“身在京城,着女装当街骑马的确不妥,大哥不也是为了你好,才如此费心吗?”
公孙二的脸太黑,看不出红没红,不过那神情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似乎也现在回味着方才与柳将琚的点滴。
这几日来,琼娘可是几次撞见公孙二与柳将琚一起出游,这公孙二明显也是对他另眼相待,私下里不知调戏了一向老成的柳将琚多少次。
毕竟都是青春懵懂的年轻男女,这般下去可是不大好了,还是要走一走正经途径为好。
琼娘便趁热打铁道:“因为柳家夫人生病,大哥一时不能回转北地,他几次诚信向你大哥提亲,你是否也该考虑一下?”
公孙二笑了笑道:“看来我若不成亲,你与我哥都是不会放过我了,不过柳将琚那人,为人太过方正,真嫁给他岂不是拘束了我的性子,像如今这般便好,既然是知己,何必朝朝暮暮?”
琼娘自觉跟不上公孙二的大长腿,她当初不想嫁人时,自觉已经是惊世骇俗。没想到公孙二更是语出惊人,竟然隐约有跟哥哥玩玩就算之意。
琼娘立刻一拍桌子道:“我大哥岂是玩玩就算之人?难道你也跟……”
说到一半,琼娘将话咽了回去,她原本是想问公孙二是不是也跟靳云曦一般,拿了柳将琚消遣时光,可是这话说得一半,自觉不能讲便又咽了回去。
可是公孙二却深知内情,笑了笑道:“知你说的是谁。我跟她可不一样。她是另有高枝可攀,而我是并非情有独钟,不肯将就罢了。”
琼娘懒得再听她的那些个惊世主张,只是将今日发生在船厂之事,说给公孙二听。
公孙二浓眉一挑:“王妃可记得那上了柱子的船工为谁,我暗自拿下他审了便是。”
琼娘道:“我当时便叫来参与造船的船工,他们也不知那柱子是何时立起来的,而船工里独独少了一个叫郑胜的,据说是乡下老母探病,他返乡尽孝去了。”
公孙二道:“我即刻命手下去查,不过这等手段,倒是不足以构陷王妃你,背后行事之人意欲何为?”
公孙二嘿嘿一笑道:“若是王妃您嫁的是普通的人家,大约是有人借机会敲竹杠,或者看你美色,想要借机会与你亲近罢了?”
琼娘笑道:“我已经大了肚子,哪里有美色可言?”
公孙二道:“天啊,还真有人美而不自知?也难怪琅王爱吃醋,娶得这等美妻,当真是心累呢!”
二人一时笑闹,但是也只能静候兵部的动静。
直到三日后,琼娘才得了信儿,那二皇子已经查证了此事,与琅王妃并无甚关系,不过却要琅王妃亲自去兵部下属的船司一趟,签下以后再不违规建船的保证书便好。
既然无事,琼娘自然欣然同意,只跟船司约了时间。
那日恰好是京城三司寻查岗哨之时,所以琅王一大清早便离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