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这几年二皇女一直带兵驻守在那儿,对抗辽军,远远见过不足为奇。
诸位皇女中,敛淞沧也就觉得这位二皇女较能入眼,也许……是因为她和阿青都是带兵的统帅吧。
想到诸葛青,敛淞沧眼神微暗。但随即收了心神又和王婆等人交谈。
之后敛淞沧将一袋银钱交给陈婆,就准备起身告辞,“王婆、陈婆,府里交给你们了。淞沧现在就动身前往瀛洲。”
“淞沧少爷,你不多待几天?”陈婆问,眉头微皱。
敛淞沧摇摇头,解释,“瀛洲传来消息,说被挡在幽州之外的辽军似听到什么风声,今日蠢蠢欲动。所以我得赶回去。”
王婆和陈婆听了,互看一眼后心中暗叹口气,却也熟知敛淞沧的脾气,只说了保重、小心后,目送他匆匆前来,又匆匆离去。
看着他清瘦高挑的背影,陈婆忍不住叹气,头也不回的对站在身边的王婆说,“……要是当初,淞沧少爷能和小将军早点成亲就好了。”
“胡说什么,……别忘了当初的信,还是你我转交给淞沧少爷的。”王婆听了轻斥陈婆,“现在淞沧少爷和我们诸葛家没婚约,他想嫁谁就嫁谁。不用……”说到后面时王婆没忍住哽咽了下,暂缓后重新开口, “……不用……像曾经的拈涟少爷……那样活着。”
拈涟少爷,诸葛家大小姐的正夫,成婚才半月就前往战场,半年后回来的只有半幅尸身。拈涟少爷硬是留在诸葛家,五年后郁郁而终。
而这一切都被诸葛青看在眼里,也许是已经在战场上看惯了死亡,已经不想有再多的活人被亡者困住,所以才会在确定自己回不来时,准备了那么一封解除两家婚约的信,交给敛淞沧。
但。有些为你好,对于那个愿意和你一起吃苦,一起同生共死来的人来说,却不是“好”。
王婆和陈婆还记得当初将信送到敛府时,敛淞沧拿着信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似在心里细细描画后,冷笑一声将其撕碎,转身提剑上马,直奔幽州步青山。
【她若想绝情断义,也得看我允不允。】联络了少时好友,再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敛淞沧在幽州召集了人马,时不时在辽军又到边陲小城扫秋风时,帮忙对抗,直到南朝援军到达才退去。
替诸葛青做着她会做的事。
这一做,就是十年。
想到这里,王婆不由又叹了口气,看着已空无一人的街头,头也不回的对身边的陈婆说,“也许……这是淞沧少爷……想念小将军的方式吧?”
我爱这样的你。
在你死后,也心甘情愿的成为了你。
然后,带着你未完成的夙愿,继续前行。
“小将军。”王婆微微抬头,看向有些阴沉欲有暴雨落下的天空,喃喃。
“……您看见了吗?”
闷雷轰隆,雨将落下。
第24章 体体体
女皇竟然毫无预兆的驾崩了?!
苏轻得到这个消息时, 刚回到王府中,正和宋衍说笑, 庆幸他们回来得早, 不然就得淋雨了。下一秒就迎来了惨白了一张脸,从宫中疾奔前来的宫女带带来的消息。
“阿轻!”宋衍的一声轻斥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鸣, 惊得苏轻猛的回神, 扭头看向宋衍。
嘴动了动, 却没说出话来。
想想从古至今的新皇登机, 除了朝中势力格局有巨大的变化外,流血也并不少。
这种时候进宫,会发生什么, 遭遇怎样的后果,苏轻一点都不知道。
宋衍见她这个样子, 转身先叫竹青将宫女带至一边暂歇,王爷换过衣服马上随行后, 竹青依言,有些匆忙慌乱的行过礼后,就请宫女暂时先跟自己离开, 稍等片刻。
而宋衍这时牵起苏轻的手, 拉着她往她的房间走。
将两人进屋宋衍反手将门关上后,上前一步轻轻抱住苏轻,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 手顺着她的背。安抚情绪。
“别担心, 你记得进宫后……站在二皇女苏焕景那边。”宋衍顿了顿后继续说, “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你一露怯就容易被人发现破绽,而且也会变成那个被轻易抛弃的人。别慌,冷静,记得观察周围,留心每一个人。”
苏轻紧张的眨着眼,听着宋衍的交代,连连点头。
半响后才抬头看向宋衍,声线沙哑的开口,“……你也当心。”
宋衍点点头,“放心,王府里我现在已能掌握,就算有变,我也有方法。倒是你,记住我说的话,站在苏焕景那边,如果事到紧要关头……那就共同的进退。”
“可是……万一。”苏轻张口,犹豫矛盾,却被宋衍打断。
“现在这种局势下,你没有办法中立,除非你有强大的力量来作为你中立的筹码,不然你只能选择一边来站。苏焕景虽非长非嫡,但她手上握有多数武将的拥护,加上大皇女身体不好,哪怕有朝中文臣谋划支持,但在现在的局面下,两边也只是五五之分。”
“谁做皇和我们并没直接的关系,我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来。”宋衍语速较快,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将这些说清楚,为了能让苏轻安心,他面色沉稳并未露出任何焦急,但心里却不是没有波澜。
毕竟……哪怕他在商场上驰骋多年,却也没遇见过逼命的时候。
现在的情景,就是稍踏错一步,就有丧命的危险。
“大皇女手段惯以宽厚为主,和苏焕景的杀伐果断略有不同,所以哪怕输了,也不会处死我们。但苏焕景不同,一旦翻脸,断然无情。所以你记得,进宫后,直接找苏焕景。只要遗诏颁布,从宫里出来,回到府中就代表暂时安全。明白了吗?”
“嗯!”苏轻点点头。
宋衍看着这个小姑娘,心绪浮动。将她又抱进怀里,几息后拍拍她的背,低声,“……小心。”
“……嗯!”略带鼻音的声音里,是慎重的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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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遗诏?!”四皇女一把上前抓住女皇身边大宫女的衣领,直接将她拎了起来,眼角微红,面部凌厉,“没有遗诏是什么意思?!”
“四皇妹!”大皇女呵斥,四皇女才将大宫女一把推开。大宫女向后踉跄两步,后腰狠狠撞到御案一角,顿时疼得面色青白。但连用手摸一下伤处都不敢,急忙跪在四位皇女和百官面前,惶恐回禀。
“女皇去的突然,毫无预兆,所以……”大宫女低着头匍匐在那儿,额上布满汗水,声线微抖。
太突然了!发生得太突然了!
前一刻女皇还在御书房和平常一般评阅奏折,下一秒就毫无预兆的倒在案前,御医赶来连吊命的参片都来不及放进她的口中,女皇就已在昏迷中逝去。
而直到此时,住在宫中的大皇女、四皇女才相续赶到。
所以。没有遗诏!
苏轻站在苏焕景身后两步远的距离,明显感受到当大宫女这句“没有遗诏”出口时,整个大殿内的一窒,以及……
她微微侧首,眼眸后移。
——来自身后,位于百官间的暗涌,和各怀盘算。
现在苏轻算是知道大宫女头上的冷汗是从怎么来的了。因为现在即便是她也开始感到头冒细汗,手心湿润。
此刻明明死寂,偏偏空气中又带着即将爆发的浓厚紧绷感。似乎现在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将整个大殿炸开。
苏轻看向大皇女,又看看站在她前方不远的苏焕景,不敢妄动。
但。总需要一个人来打破僵局,百官之中有人得到了来自党首的暗示,随即跨出一步向四位皇女行礼,“四位殿下,家不可一日无主,而国更是半刻不能无君。大皇女乃先皇后所出,嫡长正统,臣恭请大殿下即可宣告四海,以稳的南朝千秋。”
“臣附议!”
“臣亦附议!”
文臣纷纷出列,而另一边武将彼此看后冷笑一声,由一人跨步而出,冲二皇女等人施礼后高声,“辰王征战多年,为南朝平定疆土,镇守边关。现辽、北唐、党项等,依旧狼子野心,对南朝虎视眈眈,此时更需辰王殿下这样的就君主,臣!恳请辰王登基大宝!”
“臣亦然!”
“臣等誓死追随!”
一瞬间,殿内百官,竟有超半数已直接站队,并自动自发的站至两边,而还有一部分,则惶恐的保持中立,暂无动作。
甚至,苏轻听见了从大殿外传来的铠甲行走时的声音,兵器磕碰直到殿外,才停住。
是谁的人马?大皇女的?还是苏焕景的?
是禁卫军?还是内廷卫??
苏轻看向殿外,细密的汗从额角滑落至下巴尖。欲落未落,她却不敢抬手擦拭。
就害怕自己现在的举动会造成误解。
而大皇女和苏焕景两人,正互看着对方,虽神色不动,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已几近实质,现在谁敢插进两人中间,定会被撕得粉碎。
苏轻站在苏焕景身后侧,像试着吞咽一口口水,却发现喉头干涩疼痛,犹如针刺。
就在百官们也开始按捺不住,即将动手时,两个小宫女架着一浑身是血迹,整个人都快不行,仅凭一股气撑到这里的士兵,从殿外疾跑而至,跨进殿门时脚下被门槛一绊,差点直接滚进来,但脚下踉跄,却半点不敢耽误的大呼“急报”
士兵进入殿中,眼已发直,快步越过百官,走至大皇女和二皇女面前,双膝跪地高举战报,低头呈上,“启禀……四位殿下!辽军南下,已攻破幽州!瀛洲……岌岌可危!请……”
话还未说完,满脸污秽的士兵喉间发出一声怪音,苏焕景见状,立马向前伸手接住了她向前扑倒的身体,在从她手上接过战报,扶着她仰躺的手却在触及士兵背心时一顿。
“快宣御医!”大皇女看向旁边的侍者,急声。
“……不用了。”二皇女将士兵轻轻放在地上,手握着战报站起身,垂眸低声,“她……已力竭而亡。”
说完摊开刚才扶住士兵背部的右手,上面竟满是血迹。
有武将见了,忙几步上前,用手摸索了一会儿,在惊呼中从士兵背部拔出了一个箭头。还未僵硬的尸体随着箭头拔出,鲜血随即喷出,洒落大殿。
苏轻见了,竟忍不住想后退了一步,顿感头晕目眩,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中了一箭,但箭头卡在骨头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所以只随便折了箭身,简单包扎后快马赶回。”那武将低声,手握住被她拔出的箭头,顿了顿又说,“这箭头……是在马上一点点……刺深的。”
忍受着折磨和巨大的痛苦,就未了不耽误一点时间,将战报送回。
只要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就不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这个小兵,是怎么撑到这里的,谁也不知道。但听武将这样一说后,前一刻还在争论谁坐那个位置的百官,在此时齐齐沉默。
苏轻喉间哽咽,她忍住眼泪上前两步,将手搭放在苏焕景的肩膀上,哽咽出声,“……二皇姐。”
陷入某个思绪里的苏焕景微惊,微微侧首后,慢慢闭上眼。下一秒犹如像下定决心一般重新睁开,眼眸坚毅。
握着战报猛的转身,朝大皇女跨近。
四皇女见了,和数名文臣一样脸色一变,就欲挡在大皇女身前,却被大皇女伸手一拦,制止。
她温和的眸子直视已站在自己面前的苏焕景,两人无话,却似知道对方所想。
静默几秒后——
苏焕景双手手持战报,冲大皇女恭敬俯身,“请陛下定夺!”
大皇女看着第一次在她面前恭敬欠身的苏焕景,眸色闪烁,难得情绪外露。
而大殿百官互看后,正惊异时,一直站在一旁,闭目静待中立的丞相睁开眼,跨步而出,一掀衣袍,单膝跪地高声,“请新皇定夺!”
武将见此,随即跪地,单手撑放膝上,恭敬低头,“臣等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