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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任丰年有意追寻,得到的结果无非便说那宫人不知好歹,办事不得力给主子说一通嘴,便想不通了。任丰年心里是有疑虑,好歹是做到大宫女的人了,怎么这点话也承受不了了。
    但陛下给她洗洗小手的时候便说了,莫要追究了。任丰年给他捏着小软手,翻来覆去搓搓,说声哦,便也不想了。
    宫里的人命,真要一条条刨根究底,那又怎么追究得完。退一步说,主子要她死,也就死了,便是明着说,又能怎样?
    隔天任丰年便从宫里起轿,去了任家。
    清河巷离开皇宫不算近,因着离皇城最近的人家也有一段距离,更遑论是路家这般的小官家。宝妃娘娘身子又矜贵,马车也要控制速度,务必不能叫贵人不适。然后马车平平缓缓的,任丰年便在马车上坐了小半日,看了许久话本子,才堪堪到路家门前。
    她不由感叹一下,马车比骡车还慢,也真是可以,她看这几匹也不是老马啊,怎地这么小步小步跑的呢?
    任丰年到了路府门前,便见路家一众人皆穿着正式的衣裳,恭敬在门前候着。因着她算是出宫省亲,外头都拉起围挡,整条清河巷皆要清道,任丰年给阿莲扶出马车,见到外祖母也不由抿嘴笑起来。
    她老人家还是这般精神矍铄的样子,叫她很放心。任丰年出宫,按着礼制应当穿得正式一些,奈何她不喜欢穿得那般满身挂满金玉的,她也不过是来表哥生辰,再见见外祖罢了。
    表哥还是那个样子,瞧着倒是比从前待她淡了不少,行礼一类的事体皆一板一眼做了,也不曾多说一个字,一张俊俏的脸上,也是淡淡肃然,颇有些外祖父的样子了。
    任丰年还挺欣慰的,她也盼着表哥能不要再想那些琐碎了,早日娶个可心的媳妇比什么都好。
    她还记得,她在长安待选的时候,表哥许多时候都会笑眯眯的招她,还像小时候一样给她带街头的小食,尽管不独处,也会在她坐在亭子里的时候,在远处放风筝给她瞧着乐。这些她都知道,但她回避的很明白,也明白清楚告诉过他。
    她有时总会担忧,若是表哥一直装作不懂,又该如何?但现在想来她是多虑了,不必她再多说,路齐修这样的岁数,已然是成熟男人,也早就晓得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齐修:……
    作者:明天作者要考试,所以今天短小啦,啾咪一口亲~
    作者:再上来和大家说一句,虽然有点晚了!但是中秋快乐!因为时差的原因,我这边今天才到中秋(和朋友可怜兮兮吃了一块月饼什么的太凄惨了,我不会说去年我们一群人分了两块不怎么好吃的月饼,真是非常可怜了,今年网红某款在我们那边的网上瞬间卖完,就想吃那个,竟然没了,还不补货tat)
    总之羡慕可以放假的,特别羡慕连放八天假的!还有国庆快乐!!一股脑全说了哈哈哈!!我真的得复习去了,爱你们~~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任丰年在路家,连一日也呆不满, 便要回宫里。不过因着她来, 这趟人来得倒是很全,就连路家嫁走的两个女儿, 都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路齐媛手里牵着一个,一旁的原家二少爷怀里还抱着一个乖囡, 两人瞧着是极恩爱的样子。任丰年没有与原二接触太多, 但却不觉着他的身子如传言中的那般弱。
    况且这原家二少爷瞧着,是把路齐媛看在心里去了, 即便不坐在一处,又隔着屏风呢, 这夫妻的说话声,还能若有似无地缠一缠。
    任丰年看着一边奶母怀里抱的孩子, 心里也羡慕, 她就觉着自己甚么时候,也能有个孩子便好了,最好使香香软软的小囡囡, 怎么宠都不为过的。
    路齐媛晓得阿辞喜欢小孩子, 见她坐在上首, 眼里是遮掩不住的艳羡,便起身笑道:“娘娘想不想抱一抱阿囡?她现下一岁也未满, 乖是乖极了,正是好玩的时候呢。”
    任丰年微微一笑,额间的玉饰轻轻摇摆, 她端庄道:“那便抱来与我瞧瞧罢。”
    任丰年抱了一会儿小囡,心满意足的,把孩子轻手轻脚的送回奶母怀里。
    任丰年看一言端坐在一旁的路齐婷,见她还是那副样子,也不曾有孩子,也不知与苏公子相处的怎么样了。任丰年倒是有心想帮她,可她也不晓得该怎样才好。
    任丰年浅浅啜一口茶,微笑着对路齐婷道:“大表姐近来可好,我观你,倒是愈发沉静了。”
    路齐婷起身一礼,道:“回娘娘话,妾身近来一向很好,家中父母、夫婿皆身体皆是安康,谢娘娘体怀。”
    任丰年三两步上前,把她扶起来,看着她轻声道:“大表姐过得好,咱们便放心。”
    路齐婷垂下眸子,淡淡一笑道:“齐婷过得确是不错,倒是娘娘,宫里不比家里头,您受苦了。”
    任丰年很小的时候,曾经一度非常害怕和讨厌两个表姐。但当她长大了,却发现她们也都长大了,比从前成熟谦和了,待家人也足见真心,她就发觉,自己对从前的事体,也忘得差不离了。
    任丰年抿唇笑了,并不多说,只叫丫头泡了宫里带来的茶水分给两个姐妹吃。
    她不晓得路齐婷和苏公子之间的龃龉,仿佛现下看着,也不算关系很差。起码路齐婷看着是想明白了,不比一两年前的彷徨冷漠,仿佛多嘴半句,她便能缩回坚硬带刺的壳里。
    路齐婷与苏二公子,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她初时待他便是无情,虽也不折腾,也温顺,但一双眼里仿佛盈了不情愿似的,怎么看他都没有分毫依赖与情意。
    苏二公子虽论长相,只能说平淡无奇,但却是有几分少年傲气的。路家与他家论亲事情,本就并非出自他愿,他晓得若是娶了路大姑娘,那便是直接与原家少爷成了连襟。
    他管着苏家分支的大半生意往来与各种人情交际,本也有信心能把家里往上拔一层,更是不稀得娶她。更何况作成这亲事,到头来得利的还是原家。听上去,路家也不像是多看重这个女儿啊。
    他本就不算多情之人,想透了,便也不愿再与路齐婷多亲密。他照样做自己的,也不听父亲的劝,执意不愿与原家便宜。而路齐婷因着头顶没有婆母,也算是管了家,妯娌又是庶子媳妇,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去,渐渐也在后宅扎稳脚跟,如鱼得水起来。
    而苏二不肯碰她,每月定多几趟,找两个通房丫鬟便草草了事。路齐婷也不在意,每次完事第二日,便命了人端汤药去,亲盯着通房喝下了才算完。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她做梦也想要个能全心依靠的孩子。
    只她却软不下身段,但也不肯眼睁睁看着通房丫鬟,生出庶出孩子来折她颜面。苏二公子虽晓得她的作为,但只字不提,也不曾有过阻止之意。故而现下,这对夫妻却是僵持许久,互相皆猜不透彼此的意思。
    任丰年身为一个外人,如何也不能插手旁人夫妻之事。她若插手了,路齐婷这样傲气要面子的性格,更未必感激她。
    故而任丰年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过问,不过她倒是赏了两个表姐许多东西,其中大表姐的还要稍稍重半分。
    她只但愿,叫苏二晓得了,也好高看大表姐两眼,不至于一直冷着她。
    路齐婷收了礼,闭了闭眼,心里头有些疲软起来。每趟回娘家,她都要受她们或是同情,或是漠然的待遇,总觉着心里头累得慌。
    有些体面,她可以自己挣!金银富贵,她也可以慢慢熬出来!夫君的宠爱,她并不十分在意!可是她不喜欢被旁人可怜,这叫她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妹妹即便不说,可到底她娇羞的样子,也令她万分酸涩。她不住告诉自己,这路是自己选的,是她配不上原公子,却是把痛苦更加压抑地深埋。母亲不喜她,甚至可以说,独处时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就连贴心的话,也再没说过。
    全家只有祖父母待她好。可他们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要关心的晚辈太多,能分给她的又有几分?
    路齐婷知道自己不该怨,但却仍不住想,她的同辈哪个不过得更自在呢,为什么这点仅剩的亲情也要与她抢?
    她又想想任丰年。这个姑娘运气真好,进了宫去,即便失了宠,到底现下这样的位分,也已足够她风光。
    虽则任丰年并没有露出同情的神色,可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幸福尊贵的女人,在闲着无聊时候打发可怜的亲戚。
    大约她很得意吧,为表姐着想什么的,就像是随意帮助路边的畜生,给她幸福的生活锦上添花。
    但任丰年就没想过,她路齐婷从不觉得自己可怜。
    路齐婷慢慢站起身,淡淡看了眼粉面含春的妹妹,心下自嘲。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听到那些话,若是自己再坚定一些,是否苦尽甘来的便是她了?
    路齐媛凑上去,捏着帕子蹭着姐姐,嘟着嘴轻轻撒娇道:“阿姐你看,阿辞就是偏心你呢。”说着把脑袋靠在路齐婷的肩膀上,粘着姐姐说话。
    路齐婷也笑:“你啊,还是小时候那副憨样!”可她的眼睛却是冷的,像冬天里的枯泉,干涩而冰凉。
    很快就到了黄昏,任丰年也不得不归去了,只得依依不舍与姐妹亲人们分别。
    她离别前特意同表哥说:“表哥生辰吉祥啦,你记得好生照顾外祖母和咱家老头,他们年纪大啦。”毕竟表哥现下是路家的嫡长子,将来一家子都要靠他。而任丰年,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机会,能见着家人了。
    路齐修在夏风里眯着眼看她,倒是笑道:“好。”
    他站在夕阳下长身玉立,晚风吹动袍角,眼里含着柔和淡然的笑意。
    他仿佛看着往日的女童,渐渐在他面前长大,一日复一日美丽,眼里的一切也染上多情纷扰。后来,他的身影变得十分渺小,直到化为一片单薄的叶子,旋转着落在她脚下,又被她轻轻拾起,捏在洁白的指尖,再含着笑,不在意地一口吹到半空中,无力垂落在地上。
    她的背影已经很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齐媛:不知不觉就做了人生赢家!真是非常爽!
    路齐婷:…………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任丰年回了宫里,神色倒也算不得失落, 不过便是有些疲乏的样子。她躺在榻上, 叫阿莲给她捏捏腰,再捶捶背, 筋骨给捏得松软许多,一身的懒劲儿也上来了, 便叫阿莲停了。
    任丰年看着沉默站在一边的阿莲, 心里也感叹一下,阿莲是个忠仆, 她心里很明白。但阿莲自己比谁都明白,她真正的主子是谁。
    任丰年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只是有些想念珠和木鱼了。但这两个丫头未曾受过训,想带来宫里, 不仅于理不合, 也容易闯祸。
    她这趟回外祖家,便是叫外祖母给她们各自找合适的亲事,待安定下来, 有了着落, 任丰年也便放心了, 终归主仆一场,她们尽心照顾她, 她也不能把人撂在一边不管不问。
    任丰年另一个侍候宫人,叫婉清的,倒是渐渐给她提拔上来。倒也不为旁的, 这姑娘拎得清,又耳目聪明,做事恰到好处。任丰年看出她有上进之心,倒也乐得提拔她。
    婉清端了点心进来,给任丰年摆上,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任丰年嘴里的茶差些要喷出来。
    昭安公主在她皇兄的殿前跪了大半日了?
    这是甚么走向?
    这事大约整个皇宫都晓得了,任丰年觉得自己知道的太迟了!
    她掩饰着好奇心,端庄蹙眉问道:“发生甚么事体了?”
    婉清摇摇头道:“奴婢不知,只听闻也并未起争执,陛下只是晾着她。”
    任丰年想,叫他和旁人起争执也不容易啊,遇上问题他时常一脸冷漠,干晾着人的。
    任丰年自然不想去沾这破事,横竖和她没半块银子的关系,她便是再好奇也晓得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
    然而她并没有机会看戏,因为到了夜里,陛下就来了飞游宫。彼时任丰年正在处理宫务,头疼地要命,都快给烦哭了。她见陛下来,本是要粘着人的,不成想却见他面色漠然,隐隐透露着不快。
    任丰年想起她娘路氏,立马给自己扯出一张贤惠的人皮,颠颠跑上前道:“哥哥是怎么了,可是遇上甚么烦心的事体了……”又是揉肩又是递茶,神色是极贤惠,就是眼神太活络。
    陛下面上没甚么表情接过茶,抿一口道:“冷了。”
    任丰年垂了眸子地接过茶盏,叫了婉清来换,委委屈屈小媳妇似地看着他。
    陛下倒是难得笑了笑,轻轻摩挲她的脸,把小姑娘抱到膝盖上,叫她坐好。
    他道:“朕有一事问你。”
    任丰年洁白的手掌上躺着他的黑发,边把玩边道:“您也知晓,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的可有限。”
    见他不说话,她又瞪他一下:“干嘛啦,看我作甚,有本事放我……”
    她顿了顿,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他锐利的眼眸,又糯糯不肯说话了。
    他的目光摄住她的,隐约有暗沉之色。男人用粗糙的指腹摩擦她的雪白的脸颊,动作怜惜轻柔,嗓音却优雅冰冷:“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
    任丰年闻言,莫名有些想发抖,心里的羞恼一点点涌上来。她一把扯开他的手,狠狠对着他的虎口咬一下,撇嘴红了眼圈,偏了头不说话。
    皇帝被小祖宗咬了一口,这点疼痛也不放在心上。可见她可怜巴巴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猫,耷拉着三角耳,一点精神也没有,心里又舍不得了。
    男人把他的小祖宗抱在怀里,温暖的大手给她缓缓拍背,难得低沉柔和道:“你若不提那事戳朕的心,朕怎么舍得说你?平常甚么事体不纵着你,唯独这件不成,再折腾也不成,只要朕活着,你便要在朕身边。”
    任丰年抿着嘴,红着眼眶,带着软糯的哭腔道:“都赖你!你话怎么这样多啊,我就抱怨两句,你又当真又生气,往后再不同你讲话!你去找甚么襄妃庄嫔的都好啊,横竖我在你眼里便是一心想离了你,不若咱们不要见了!你、你混蛋死了!”她说着又拿指甲抠他手背,狠了劲抠,还不解恨。
    任丰年即便有时觉着寂寥,也没真的想过要出宫。
    他们都这样了,横竖一辈子便要绑在一块儿了,她没什么想折腾的,只偶尔嘴巴上不饶人,见他一副冷淡不言语的样子,心里头又像是给小猫挠了。才招他一句,不成想招了这么些话。
    他把人搂在怀里,亲亲她的软白的面颊,闭上眼,却并不说话。任丰年哭够了,见他都不说话了,自己还干哭,又有些脸红。软软的脸颊蹭蹭他的,只她嘴上还是抿紧了。
    夜色正浓,外头静悄悄的。他们紧紧纠缠在一块儿,折腾了许久,多数时候任丰年都在边哭,边掐他精悍的背部,待他慢慢来,她又食髓知味一般黏上去,浑身皆是娇嫩的粉色,叫人舍不得慢待分毫。
    陛下终于唤宫人打热水。他亲自绞了毛巾给她擦洗,她一双杏眼已经睁不开了,嘴里还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