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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赵姮:“……”
    她没忍住,终究笑了起来。周扬把她挤在桌子边,也不说话,就低头看她笑。笑了一会,赵姮有些别扭他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她抵住他胸口,说:“先吃药吧。”
    “嗯……”周扬这样应了,人却贴得更近,头低下,他细细密密地亲吻她的嘴唇。
    赵姮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上桌,挤开一堆药盒。突然被外面的爆笑声惊到,赵姮颤了下,她偏过头,喘着气说:“几点了?”
    “别走了……”周扬哑声道。
    “不行……我身上还没好。”
    “……我睡小亚那。”
    “我明天还要工作,”赵姮推推他,“洗漱的都没带。”
    周扬只好把人抱下来。赵姮理理衣服,看一眼时间,道:“你明天别去华万新城了,手这样也不好做事。”
    周扬点头,他去拿钥匙:“我送你回去。”
    赵姮按住他:“不用,我骑车很快。”
    周扬把人送出去,室友们都在看电视,他瞟一眼屏幕,是周星驰,也不嫌片子老。
    “要回去啊?”小琪喊。
    赵姮微笑:“嗯,我先回去了,再见。”
    “可以住这里的嘛!”阿威说。
    小琪踢他一脚。
    周扬随手拿起餐桌上的一块抹布扔过去,没理阿威夸张的尖叫,他把赵姮送到小区外,看着她骑车离开。
    回到家,他没管右手沾不沾水的问题,简单洗了一个澡。
    洗完点一支烟,他把脏衣服扔脸盆,刚要撩,小亚主动帮他:我来吧。
    周扬想了想,没有拒绝,“谢了。”他说。
    小亚撩洗他的衣服,一翻就捞出一条内裤,周扬一把扯走,对着水龙头搓洗。
    穷讲究!小亚撇嘴。
    第二天,周扬仍去华万新城开工,出门前他把小亚揪起,让他过去帮忙。
    帮忙倒是没问题,小亚担心他的手:休息几天嘛,赵小姐难道又催了?以你们现在的关系,她不可能再这么难搞啊。
    周扬朝他脑袋拍了一记,二话不说将他推出门。
    赵姮起床早,没想到这时间会收到李雨珊的约饭微信。她回复:“今晚可以。你怎么这么早?”
    李雨珊:“一直睡不着。”
    赵姮猜她又是婆媳矛盾,因此没多问,打算见面再听她吐苦水。
    傍晚她赶到日料馆,小隔间里只有李雨珊一人,她脱鞋子进去,坐好后问:“宝宝不带来?”
    “我婆婆看着呢。”
    “你不是不放心她看么。”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靠我一个人吧,家里又不请保姆。”
    李雨珊无精打采,让点单的服务员先出去,她把菜单推给赵姮,“看看想吃什么。”
    赵姮只点寿司,李雨珊说:“其他的呢?”
    “你看着点吧,寿司吃得饱。”赵姮阖上菜单。
    李雨珊一顿。她又点了寿喜锅和天妇罗,不一定能吃完,她没点太多。
    点完餐,她道:“你以前吃东西可不会专挑能不能吃饱啊。”
    赵姮笑笑。
    李雨珊喝一口热茶,酝酿着说:“你最近怎么样?”
    赵姮歪头瞧她,观察一会,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能别这么敏锐么,我还没打好底稿呢。”
    “别打了,又不是演讲。”
    李雨珊放下杯子,正色道:“那我直说了,昨天大半夜,周余伟喝醉酒跑来我家找我,我老公差点以为我跟他有什么。”
    赵姮一愣,皱眉道:“大半夜喝醉了找你?”
    “嗯,还好我家没闹婚变……”李雨珊道,“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说我。”赵姮淡然道。
    “是说你,还说了一点其他的事。”
    “说什么了?”
    李雨珊道:“他说你和帮你家装修房子的一个工人好上了。”
    赵姮怔了下。
    “是真的吗?”李雨珊试探。
    服务员送餐进来,将碟子锅子一一放下,又替她们斟好酱油,两人一时无话。等人离开,赵姮搅拌着碗里的生鸡蛋,没问周余伟是怎么知道的,也没回答之前的问题。她道:“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他哭得像死了妈一样。”李雨珊叹息,“人一喝醉,什么话都会往外面蹿,我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酒后吐真言,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痛苦。但是我不关心他怎么样,我只关心你。你是不是真的跟你家的装修工人在一起了?”
    筷子尖上挂着鸡蛋液,赵姮看着它迟缓地滴落,她说:“是吧。”
    什么叫“是吧”?语气助词有它的不确定性,李雨珊也不知心该一松还是一紧,有些话即使是闺蜜也不好开口,她纠结一天一夜,此刻还是顺从本心,问了出来。
    “你是自暴自弃吗?”她道。
    赵姮抬眸,盯着她看了几秒,反问:“你觉得我是自暴自弃?”
    “没错,我是这么觉得的。”李雨珊没有否认,“要不然呢?周余伟就不去说他了,以前我或许觉得他没什么可挑剔的,我自己结婚后才知道婆媳关系有多重要,他千好万好,可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摆平他妈妈,光这一点就不行。可是蒋东阳呢?”
    李雨珊认真分析:“蒋东阳的条件不管拿到哪去说,都是没得挑的。工作得体薪水高,长得也帅,将来你做全职太太都没问题。他这样的条件,你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赵姮在这一刻莫名其妙走神,“条件”这两个字是不会出现在十年前的李雨珊口中的。
    如果是十年前,穿着高中校服的闺蜜,问的一定是“他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会不喜欢呢”,而不是“他这样的条件”。
    她们已经到了只谈论“条件”的年纪了,可这就是现实。
    “赵姮?”李雨珊叫她。
    “他条件很好,我没什么不喜欢的。”赵姮道。
    “那你怎么一直拒绝他,反而……”
    “他跟我说过一句话。”赵姮打断她。
    “什么?”
    “那天郑曲悠把她跟周余伟的合照发到班级群,我呛了她。后来蒋东阳跟我说,他看到了群聊,他希望有一个能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挡在我面前的资格。”
    李雨珊不理解:“所以呢?”
    赵姮弯起嘴角:“可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人,也会主动挡在我面前。”
    无需缘由,不问青红皂白,没有“资格”二字,他直接挡在她面前。
    赵姮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从日历上没有的立春开始。那个夜晚她原本该崩溃的,可他拉住了她,没让她跌死过去。
    “有人帮你擦过唇膏吗?”她轻声问。
    李雨珊莫名其妙:“什么擦唇膏?我又不是明星,还带化妆师的。”
    “嗯。”赵姮浅笑。
    李雨珊似懂非懂,但已经看出一些端倪,她没再问尖锐的问题,只道:“蒋东阳跟我还有联络,问过我你的近况。”
    “我已经拒绝过他了。”赵姮说,“他太理智,分析利弊得失后才会做出下一步……”
    说到这里,赵姮忽然发现自己在分析他这份理智时,她同样也在做着理智的分析,本质上他们并无不同。
    她顿了顿,沉默一会,她道:“我们现在是不是都过于理智了?”
    “当然,”李雨珊说,“我们都做了好久的大人了。”
    赵姮微笑:“唔,你还做妈妈了。”
    李雨珊叹气,她夸张地猛摇头,“哎不说了不说了,快点吃吧,天妇罗凉了还怎么吃!”
    赵姮开始动筷。李雨珊吃了一会,想到什么,补充说:“对了,昨晚是郑曲悠陪着周余伟来的,她拉都拉不动他。周余伟说醉话的时候,郑曲悠就在边上。”
    赵姮无所谓地说:“嗯,知道了。”
    吃完结账,今天李雨珊请客。买完单,两人穿鞋出来,李雨珊开车送她。
    到了御景洋房外,李雨珊在赵姮即将关上车门前一刻叫住她:“小姮。”
    赵姮停下,弯腰看车里。
    李雨珊捏着方向盘,说道:“你记不记得我结婚前,你跟我说过什么?”
    没等赵姮回答,李雨珊直接道:“他比我大十五岁,我跟他结婚那年,他大女儿都已经十四了。你跟我说——”
    那年她们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是“喜欢人”而非“喜欢条件”的年纪,对未来充满干劲,说话是无所顾忌的。
    赵姮在试穿伴娘服的时候,对着镜子里的她说:“我希望你嫁对人,我不劝你。有没有嫁对,你将来再告诉我。”
    赵姮想起来了。
    夜风徐徐,吹动了李雨珊车中挂着的平安符。她看一眼这个婆婆从庙中求来生男孙的符,说道:“你一直都说过,要在三十岁前有个家。今年你已经二十七了,我们没老,但也没那么多年轻可以挥霍了。赵姮——”
    李雨珊轻声说:“你说的话,我总觉得很对,所以我把四年前的话再还给你。我不劝你,有没有选对,你将来再告诉我。”
    赵姮微笑着说:“好。”
    李雨珊想,刚才吃饭时赵姮说错了,她并不理智。她没再多说,两人告别,她开车驶入更深的夜。
    一阵阵微风送来隐藏在空气中的青草香,赵姮站在小区门口,抬头看天。
    来时觉得夜空有迷雾,归时眼前却豁然开朗。束缚的绳索忽然松了,她深深呼吸,走入灯火荧荧。
    次日一早,她联系了那间单身公寓的房东,与对方签下租约。租期五个月,月租一千,一月一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