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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正好这个时候,佣人将顾舒窈的皮箱都提了进来,陈夫人走到洋楼边上一看,从汽车上搬下来的就有五六箱东西,她连忙回过头问顾舒窈:“这是怎么回事?”
    顾舒窈也不想瞒她,“姨妈,我和殷鹤成解除婚约了。”
    陈夫人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道:“难道就因为昨天的事么?还是因为我和陈曜东离婚?殷老夫人怎么说?解除婚约哪有这么容易?”说着陈夫人一把抓住顾舒窈的手,就要往外走:“你们这是在胡闹什么?我带你去帅府见老夫人,这是你爹和殷司令定下来的亲事,你又跟他已经……怎么说解除就解除,哪有这样的事?”
    顾舒窈这话一说出口,洋楼里的佣人们也面面相觑,昨天晚上顾勤山才被准姑爷的人带走,今天顾小姐一回来竟连婚约都解除了。他们大多都是顾勤山从顾家老宅带上来的,也知道顾家在盛州其实并没有多少人脉,全凭着一纸婚约沾帅府的光,现在倒好,婚约也解除了,这顾家该怎么办?
    顾舒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示意他们不要慌张,然后差遣他们去收拾从官邸拿过来的行李了。
    待人都忙活开了,顾舒窈连忙握住陈夫人的手臂,极其镇定地与她解释:“姨妈,我和殷鹤成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的问题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这个决定我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殷老夫人那边殷鹤成会过去说,他也是考虑好了的,如果没有把握他也不会答应。”
    陈夫人原本还想劝,看着顾舒窈态度坚决,她不由叹了口气。陈夫人知道这件事她是没办法挽回了,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扶过顾舒窈的脸,紧紧挨着自己的脸颊,喃喃道:“舒窈,是姨妈不好,是姨妈害了你。”
    “姨妈,你别这样说,我和殷鹤成就算结婚也是要离婚的。”顾舒窈想起陈夫人对离婚还有些负担,连忙又道:“而且离婚就不过如此,解除婚约更不算什么。”
    顾舒窈就怕陈夫人这样乱揽责任,宽慰了她一会。她扶陈夫人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正好看见客厅茶几上摆着一张报纸,上面就登的就是她写的那篇有关苏氏的文章,没想到这么快就发出来了,顾舒窈十分惊喜,不过她看了一眼报纸的名称,才反应过来竟是何宗文书社下面的报刊。
    顾舒窈稍微愣了一下,将报纸拿到陈夫人面前,扯开话题道:“姨妈,你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了么?”
    陈夫人自然是看到了,她点了点头,还告诉顾舒窈因为最近报纸上的舆论,警察厅那边决定要重审苏氏。
    不过陈夫人又拿起报纸看了看,叹了口气,“就不知道陈曜东准备怎么办?他要是参与进来,估计也麻烦。”
    顾舒窈怕陈夫人多想,便没跟她说殷鹤成愿意帮忙的事,只说一切都顺利。殷鹤成虽然答应得痛苦,可顾舒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算数。
    顾舒窈在客厅待了一会儿,安顿好了陈夫人后,便回了房间。佣人已经替她将来回来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顾舒窈将卧室门关上,床早就被人整理好,已经不是昨天凌乱不堪的样子了。
    这个房间里如今只有她,顾舒窈一个人坐在床上,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恍惚,一直想着解除婚约离开那个人,如今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得实现了,容易得让她觉得不怎么真实。顾舒窈出了许久的神,她回过神后将大衣脱下,搁在一旁的椅背上,准备先睡个午觉休息一会。然而却有什么从大衣的口袋里掉了出来,砸在地面上是清脆的金属声。
    是什么呢?
    顾舒窈低头找了一会,才发现是一只铜制打火机。她认得,那是殷鹤成的。在林北那会,她不许他抽烟,就把他的打火机收了起来,一直放在她的大衣口袋里,忘记拿出来了。
    顾舒窈盯着那只打火机出了片刻的神,弯腰拾起来,拉开书桌的抽屉,直接扔到最里面,不再去管它。
    殷鹤成从乾都回来后,便开始忙着调整布防,他那天从行辕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殷鹤成没有回帅府,而是去了官邸。他昨夜一整夜都没睡,又在行辕那边忙了一天,回官邸的时候已经十分疲倦了。
    他回卧室之后倒头便睡了一觉,不过睡的浅,凌晨二点钟便被外头岗哨巡逻的声音惊醒。离天亮还有很久,他原想接着睡过去,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茉莉香味,就在他身边,他仔细一嗅,是她发上的味道。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枕边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原来那香味来自于他一旁空着的枕头。
    茉莉的香浅浅淡淡的,原本是沁人心脾的滋味,却让他有些恼。他望着那只枕头出了会神,索性将它扔到一旁去。然而那熟悉的香味并没有随之消失,反而愈发浓烈,不只是她的那只枕头,被子、床单上无处不是那种味道,铺天盖地的朝他涌过来。
    不知怎的,他一时间睡意全无,只觉得心烦意乱,索性坐起来到沙发上抽了会烟。
    香烟本来就是用来提神的,他的睡意更加寡淡了。睡不着,殷鹤成打开办公桌的台灯,拿出文件开始批阅。卧室里没有亮别的灯,台灯的光只将书桌这一角照亮,其余的地方依旧是漆黑的,黑的像他从前的梦境,让人辨不清虚与实。他看了一会文件,有些累,捏了一会眉心,抬起头正好看到床上那床稍有些凌乱的被子,微微拱着,像是有谁侧卧在那。他似乎还能看见那个人的纤柔的背。
    殷鹤成看了一会,紧紧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可他后半夜再也没能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转亮,他解脱一般站起身来,换好衣服出门。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佣人进来整理房间。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吩咐道:“把床上的被子、枕头什么全都给我换掉。”
    第68章 春来芽生
    顾舒窈睡前喝了一杯牛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十点钟,可她醒来之后,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或许就像在夜里待久了,突然迎来强光,反而会让人睁不开眼。
    顾舒窈从楼上下来,兰芳正在餐桌前慢吞吞地吃面条,陈夫人去医院看望张家兄弟了,梅芬也去上学了,只有兰芳在家。陈嫂见顾舒窈下来了,又给她去做早餐。
    顾勤山和罗氏不怎么会教女儿,梅芬和兰芳的习惯都不太好,兰芳挑食不爱吃饭,一碗面磨磨蹭蹭吃了一个钟头。顾舒窈自己用完早餐,在一旁守着兰芳将面条吃完,才去药房。
    顾舒窈一出门,却发现洋楼外的卫戎还在,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顾舒窈皱了皱眉,直接走上前去,问其中一个卫戎道:“你们怎么还在这?”
    那卫戎也跟着皱了下眉,十分诧异,似乎并不知道顾舒窈这话什么意思。
    顾舒窈看了他们一眼,疑惑问道:“你们少帅没有交代你们么?”
    为首的卫戎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道:“顾小姐,您稍等,我现在就去请示少帅。”
    顾舒窈在洋楼前等了片刻,那卫戎应该是从警卫处往北营行辕打了一通电话过去,过了一会儿,过来跟顾舒窈来打招呼,“顾小姐,我们先回去了,少帅吩咐了,车和司机都留给您。”那卫戎应该是知道什么,此刻看顾舒窈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他说完话,便直接带着人走了。
    顾舒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卫戎的话倒也提醒了她,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不少东西留在帅府,是该让人拿回来了。顾舒窈之前跟他说的明后两天去帅府取东西,她想了下,大上午就去人家家里搬东西不大好,于是回洋楼吩咐佣人和司机在晚餐前去一趟帅府。顾舒窈也嘱咐额司机,让他最后再接送一趟,待佣人将东西都取回来后,他再将车开回帅府。她并不准备要他的车,接受他的一点财物都让她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辱没。
    殷鹤成中午便回了一趟帅府,他也是接到那通电话之后,才记起顾舒窈跟他说过要去帅府拿东西的事。老夫人那边他还没来得及去说,万一她在此之前带人去了帅府,老夫人想必会生气。
    殷鹤成回到帅府之后,直接去了殷老夫人房里,五姨太也在,她手里还拿着一份昨天的报纸,那张报纸黄副官已经给殷鹤成已经看过了,那上面有一篇揭露苏氏恶行的文章,他虽然一开始并不太乐意看到这些,但看过之后,发现那篇文章的确写的有理有据。苏氏这些年做了这么多恶,也该遭受惩罚,特别还牵涉到盛军的一些军官,也该杀一儆百给他们些警告。
    殷老夫人见只有殷鹤成一个人回来,不太高兴,瞥了一眼殷鹤成,沉着脸不悦道:“她人呢?她是今后都不打算回帅府了么?还想不想做我们家的少奶奶了?”
    殷鹤成敛了敛木,平静道:“我和她已经说好了,将婚约解除,今天或者明天应该会来帅府把她留在这的东西拿走,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五姨太吃了一惊,“你们怎m这就解除了?连说都不说一声!”不过她忽然想起来,老夫人确实说过要殷鹤成和顾小姐解除婚约的话,于是她又去看殷老夫人的脸色。
    殷老夫人虽然之前跟殷鹤成说过让他解除婚约的话,但是那是在气头上。虽然殷老夫人现在也还生着顾舒窈的气,可这说解除就解除,她也觉得有些突然。
    再怎么说,那个顾小姐的清白已经给了她这个孙子,她父亲还救过她儿子的性命,一开始定那门亲事就是奔着做亲家去的,殷老夫人又有些过意不去,叹了口气,只道:“雁亭,你要真不想要她了,就多给她些钱,一来她一个女人家赚不到什么钱,这个样子回娘家是要遭冷眼的,退一万步,她还怀过你的孩子,不要让她今后日子太难过,二来,这件事万一被传出去,我们帅府也不至于落人口舌。”
    “我知道。”
    殷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只道:“她真就这么算了?不会回过神来又来帅府里闹吧,你最好和她白纸黑字写清楚,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她那样折腾。”殷老夫人想起顾舒窈怀孕那会,因着殷鹤成不会帅府,整日哭哭啼啼的,把帅府闹得鸡犬不宁。殷老夫人一想起这些便又厌烦又害怕。何况,这顾小姐现在更厉害了,不仅仅会哭和闹了,还不知从哪学会了打官司。虽然殷老夫人知道真要打起官司来,帅府不可能输,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总归也不是一件好事。
    殷鹤成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一口否定:“您放心,她不会这么做,解除婚约还是她自己向我提的。”
    他明白,她其实没有殷老夫人说的那么不堪,处境也没有那么艰难,顾家的家产都在她手里,顾勤山和罗氏就算以后放出来,也得听她吩咐。说到白纸黑字,殷鹤成并没有这个打算。或许是她解除婚约后的态度,殷鹤成从心底里觉得她不是那种会上来无理取闹的人。虽然,她几个月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为他还历历在目。那两个截然不同的她在他脑海里交织打转,殷鹤成皱了皱眉,不愿再多想。
    或许是顾舒窈已经跟殷鹤成提过多次解除婚约的事,所以殷鹤成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殷老夫人一听,立即变了脸。在她看来,这解除婚约和前清休妻没什么差别,只有男人休了女人的份,那轮得着她顾舒窈来开这个口?他这个孙子一表人才又身居要职,她居然主动提的解除婚约?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不知检点的残花败柳!
    殷老夫人气得脸都紫了,讥讽道:“她倒是长出息了,她还以为她以后要嫁给天皇老子不成?将来哪个男人肯要她?”
    殷老夫人还没说完,殷鹤成突然开口:“我先去看望父亲了。”
    看着殷鹤成离开的背影,殷老夫人又道:“去年你姨奶奶还在说来着,说你父亲怎么给你定了门这样的亲事,门不当户不对的,又不是知书达理的人,现在正好可以重新挑个好的!”
    “再说吧。”他已经走出去了。
    殷鹤成离开殷老夫人的四合院后,又去了他父亲的卧室,殷司令没有好转的迹象,如今跟他说话都没太多反应了。不过殷鹤成还是更六姨太交代,不许任何人在殷司令面前说起他和顾舒窈解除婚约的事。
    殷鹤成从殷司令卧室出来后原打算回卧室,可转念一想,她下午应该要来帅府取东西,他不并想再见她,因此只跟五姨太嘱咐了,万一殷老夫人对顾舒窈生气,要她在一旁劝着,自己则先回了北营行辕。
    不过顾舒窈并没有来帅府,她只让佣人过来搬了东西回去。帅府里属于她的东西她都拿了回去,他们之间紧存的关联一点点减少,想必形同陌路也不远了。
    不只是殷鹤成信守承诺,还是顾舒窈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起了作用,苏氏的案子陈师长没能插成手,到时候真正定起罪来,牢狱之灾少不了。有一天下午,陈妙龄不请自来跑到顾舒窈的药房来探望陈夫人,陈夫人是个善良的人,也不和陈妙龄计较之前的事,反而看她脸色不好,给她捡了些补药让她带回去喝。
    陈妙龄走之前,偷偷跟顾舒窈说:“那个姓苏的老娼妇被抓之后,吴静怡天天在家里闹,前几次我爹还纵着她,后来闹得次数多了,又抱着她那两个儿子威胁,又一次差点用刀刮伤了他们,我爹在外本来就不怎么顺,回家还被她这么一闹,直接扇了她两耳光。那次开了例,后来我爹生气的时候没少打她。”说着,陈妙龄幸灾乐祸笑了起来,“你要知道,她其实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被我爹那样一打,现在她在陈公馆可老实多了,连哭都不敢哭大声了,害怕把我爹惹烦了再打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和陈师长这种人在一起,吴静怡早就该有心理准备才是,陈师长以前怎么对陈夫人,将来有一天就会用同样的态度对她,不过是迟与早的区别。
    顾舒窈刚将陈妙龄送走,却看到复兴药房的牌匾下站了个熟悉的人,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的西装,正望着她笑。
    顾舒窈没想到他会突然到这来,稍稍顿了一下后,也朝他笑了笑,直接走了过去,“恒逸,您怎么来了,上回报纸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他隔壁才封了一家报社,替她登那样的文章冒了多大的险她怎么不明白?
    何宗文并没有去她药房里面的打算,反而往街道上走去,顾舒窈跟着他,和他并肩走着。
    立了春,这几日气温开始回暖,冰雪渐渐消融,街道两旁的光秃秃的法桐树枝上也长出嫩黄的新芽来。
    何宗文沉默了许久,突然对顾舒窈道:“恭喜你!”
    顾舒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和殷鹤成解除婚约的事。何宗文还是了解她的,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解除婚约后还会跟她说恭喜的人,顾舒窈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冲他笑了笑,“谢谢!”
    他和她两个人像打哑谜似的,他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他又问她,“你除了开这家药房还有什么打算?”
    顾舒窈一时半会并没有回答他,何宗文低过头,见她正蹙着眉思考他的问题,他想了想,索性与她挑明:“书尧,你还想去上大学么?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第69章 灯火阑珊
    大学?顾舒窈听何宗文这样说。突然抬起头来。他迎上她欣喜的目光,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何宗文很早之前就说过,顾舒窈在燕华女中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她的才华需要更大的舞台去施展
    何宗文告诉顾舒窈,目前大学招生是由每个学校自行命题,而燕北女大的本科生入学只考试国文、外文、中国历史、外国历史四门,何宗文跟顾舒窈介绍完这些后,低头看着她道:“书尧,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难。”
    顾舒窈现在和殷鹤成解除婚约,她也没必要东躲西藏,能在这就近读大学已经很不错了。何况,她有一种预感——眼下的太平维持不了太久,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如今国内军阀混战,过不了多久。国外也是战事连连,她一直想去的法国也在其中。
    顾舒窈虽然十分向往大学,但是仍很冷静,她问何宗文:“恒逸,入学考试是什么时候?”
    “一周之后。”
    虽然这个时空的历史和顾舒窈所知道的相比,的确发生了许多变化,但顾舒窈的学习能力在,这些中外历史她临考前复习一段时间便好,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虽然和殷鹤成已经解除婚约,可她还是顾舒窈,一个只读了半期不到女校的旧派小姐,突然考上了大学,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疑。
    百年之后的那个她其实早就取得了硕士学位,可如果她不上这个大学,在别人眼中,她就永远是那个愚昧无知的顾小姐。
    顾舒窈想了想,跟何宗文说出了自己的难处:“我连女中都没有读完,现在考大学实在是太快了。”
    何宗文听顾舒窈这么说,想起她之前一直隐藏自己的才华,她虽然已经解除了婚约,但她似乎还有些顾虑。何宗文虽然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见顾舒窈犹豫,也没勉强她,又给她出主意,“如果不想考试,其实还可以去读燕华女大的预科,反正你年纪也还小。”
    这个时代的大学除了本科之外,大部分的学校还设了“预科班”。预科学制一年,是为今后本科的学习打基础,在预科班读书的学生,有一半以上的几率免试进入本科就读。
    顾舒窈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既能达到目的,也不会显得太突兀,循序渐进才不会让人生疑。她并不担心时间,因为对她来说经历比学历更重要,她只要将来能合理解释她会的多国外语便好。再者说,燕北大学是学分制,她有足够的信心提前毕业。
    反正顾舒窈上大学的目的,一来是给她今后的职业发展铺路,二来便是借这个机会感受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活。这个时代能上大学的人都是佼佼者,大学教授更是精英荟萃,能有机会结交她们比她究竟读的是本科还是预科重要得多。
    因为何宗文在燕北女大有认识的人,所以顾舒窈即使没有从燕华女中真正毕业,也顺利让她有资格进入燕北女大的预科班。因为是女子大学的关系,何宗文亲自出面总有些奇怪,孔熙好在燕北女大念书,何宗文有些事情便嘱咐得她。
    顾舒窈原本因为孔熙之前告诉她何宗文喜欢她,因此不太愿意何宗文这样帮她,但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却发现何宗文待她仍是朋友的客气,便也没多心了。
    这段时间顾舒窈在家也没闲着,以前洋房交由顾勤山打点,如今都得由她去管,还好以前顾家药房的吴叔还算得力,也替顾舒窈省了不少心。另外,顾舒窈也替何宗文翻译了不少外文书,无论是法语、德语还是英语,她来者不拒。毕竟何宗文帮了她这么多忙,顾舒窈又是个不喜欢欠别人太多的人,她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去报答他。
    元宵节前夕,陈师长主动派律师到洋楼来请求和解,非但不计较苏氏被抓进监狱的事,还答应在不干涉陈夫人今后婚姻自由的条件下每月给她生活费,这几乎是按照顾舒窈曾经提的要求来的,唯一多了一条便是让陈夫人将在法院起诉他重婚的案子撤下来。
    虽然陈师长要求陈夫人撤诉,可那些条件摆在那,陈夫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其实并不想和陈师长打官司,事情能这样解决再好不过。
    顾舒窈看着陈夫人惊喜的表情,也暗暗为陈夫人高兴,不过顾舒窈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殷鹤成的作用在。
    没过两天,陈师长到陈公馆来和陈夫人签协议,陈师长虽然仍不大高兴,却也不像从前那样耀武扬威,陈师长平和地拿起笔,正准备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陈夫人突然将他手中的协议拿过来,当着他的面将答应每个月给他生活费那一条划掉了。
    陈师长看傻了眼,不知道陈夫人想干什么。陈师长其实一直害怕陈夫人拒绝签字,因为若是陈夫人不同意协议离婚,便是要告他重婚的。吴静怡虽然以前在陈公馆叫过一阵西楼太太,但是他和吴静怡之间并没有婚书,也不是明媒正娶,其实也算不上重婚,因此陈师长的赢面不小。只是过完年后盛军内部既在整顿军纪,又在调整职务,这个岔子上他出不得纰漏,真正打起了官司无论输赢对他都没有好处,何况上次殷鹤成的副官还跟他旁敲侧击地说起这些,陈师长自然知道是谁的意思。
    顾舒窈明白陈夫人的意思,顾舒窈记得她姨妈跟她说过,她要把钱扔在陈师长脸上。陈师长说她离开他之后没有活路,她便偏偏不要他的钱,她如今当着他的面划掉那一条就是同样的意思。
    陈夫人划完之后,将协议还给律师,“再拟一份。”说着,又转向陈曜东,“陈曜东,我不要你的什么生活费!”
    顾舒窈在一旁微笑望着陈夫人,陈夫人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便没有一直拿着前夫生活费的道理,拿了他的钱免不了受他干涉,不要他的反而干脆。
    倒是陈师长在一旁皱紧了眉头,却又不好说什么,他没想到那个他在家欺负了十几年的软弱女人居然也会有这样一天。他也不好说什么“你不要不识好歹,你今后会后悔。”这样的话,因为他知道那位顾小姐开药房卖西药确实是赚了不少,陈夫人一直在药房帮忙,她外甥女自然不会亏待她,因为她的确可以不在乎这么些钱。
    律师拿来改好的协议给陈夫人签字,这么多天下来,陈夫人也的确已经看开了,她用钢笔写下自己名字时,一丝留念也没有,反而像解脱一般轻轻一笑。
    陈夫人签字的时候,然而陈夫人嘴角释然的笑意让陈师长稍有些惊讶,结婚十几年,他还从未从他这位续弦夫人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顾舒窈这回也没有和陈师长发生争执,反而还让佣人端了茶,毕竟陈师长在燕北势力也大,好聚好散也未尝不可。这份离婚协议签了之后,虽然陈夫人不会再起诉陈师长的重婚罪,但这也是留了后手的,万一哪天陈师长想来报复或是其他,倒是都可以将这旧账拿起来接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