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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七大姑八大姨纷纷上来说,“汝心呐,菜够多啦,别再做了,已经很丰盛哟!”
    邵母还瞪了站在一旁的儿子,“游手好闲干什么呢?你那老总架子也摆到家里来了是吧?一点都不主动帮忙,竟让汝心一个人在这忙活。”
    邵寻恰到好处地说,“她应付得来。”
    方汝心有点紧张,生怕露馅,炒的十分用劲,那锅给她砸得哐当响。
    邵母也不疑有它,拿起抹布给她把案几擦了擦,还慈祥地安抚道:“他啊就是懒,又大男子主义,也真是运气好,这年头还能娶你这样会做饭的女孩。”
    方汝心巧笑倩兮,“哪里哪里。”
    “汝心,碗筷在哪啊?我来摆上。”
    “在那边的橱柜里。”
    她炒着炒着,锅里的油早就烧干,眼见那花菜马上也要被煸黑。这时候就该加水的。
    邵寻用力咳了咳,方汝心悄悄瞥他一眼,紧张得满头大汗。就算知道他有指令也没用,难以猜到具体内容。
    他一口气把啤酒喝完,走过去扔掉手里的罐子,垃圾桶就在她脚边,于是俩人终于靠近一下。
    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加水!”
    她迅速捞起一瓢水,往里一浇。
    “嗞嗞嗞!”油锅一阵猛响,油滴子溅到她小臂上,她被烫得惊叫一声。其实这对烹饪来说是常事,邵寻也时不时会被热油溅到,但他最多手臂抖一下,哪会像方汝心这样反应如此之大,真是典型的菜鸟新手,竟还把手里的锅铲甩了出去。
    邵母刚打开橱柜准备拿出碗筷,脚边突然砸下一个锅铲,还沾着几根花菜。
    那一瞬间,场面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邵寻僵在那里,简直想闭起眼睛。
    眼前这场景令邵母也有些错愕,怔怔地抬起头,“汝心你……”
    彼时方汝心正捂着小臂,眉头蹙得紧紧的,一脸痛苦不堪。
    哎……没想到最后还是露了馅,白辛苦装这一场。
    邵寻认命地走过去,不着痕迹地,伸手把燃气关掉,本来他想接手那锅。
    谁知邵母突然说了句,“汝心你没伤到吧?”她一步跨到儿媳面前,抓起她的小臂仔细看了看,“哎呦,都烫红这么一片!”
    方汝心还想再挽救一下,“妈,我没事,我把这炒完。”说着她还直起腰,一抬手握住锅柄。她抽了个干净的盘子出来,把里面的菜全部倒进去。万幸,她是个女汉子,这个动作做起来还算利索。
    邵母看得心疼极了,已经远远不止是好感,而是疼惜。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好?几乎是万里挑一。
    “汝心呐,以后炒菜可小心点,真是急不得,一急就溅油,都怪我在旁边找你说话。”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分心……”
    邵母拉着儿媳的小手,“来来来,去抹点清凉药,我专门托熟人带回来的。”
    “好,谢谢妈。”她用手背擦掉额上的汗,无声地在心底松口气,还好自己反应够快,刚刚那失误算是掩盖过去了吧?
    美贤妻形象终究是保住的!
    厨房安静了下来,邵寻走过去,看着那盘焦掉的花菜,淡笑着摇摇头。
    ☆、越来越凶萌的狐狸精
    34
    因为来得是邵家的亲戚,毫无疑问是偏心邵寻的, 所以这时候要格外凸显方汝心的贤惠, 不然的话, 很难让这群挑剔的亲戚满意, 哪怕面上笑眯眯,心里或许也会有不屑。今晚为了衬托她, 邵寻自然也要装得懒洋洋一点, 总之里里外外都交给方汝心忙活。等以后去岳父岳母那边, 俩人可就要反过来,轮到邵寻扮演贤良丈夫。
    烹饪的活儿,他得帮她伪装, 但到了餐桌上,他可以歇着。方汝心健谈得很,跟一群大伯大婶也聊得火热, 又十分礼貌, 不用担心她会说错话。宴席上觥筹交错,又总不乏欢声笑语。
    她很会撒娇卖乖, 小嘴又甜, 这种女孩就是容易讨长辈欢心, 说着说着大家竟都开始叫她小心儿, 邵寻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几个贵妇姨母约好一般, 齐刷刷地要俩口子早生贵子,还说什么邵寻现在已经三十三,从怀孕到生下来还要一年的, 宝宝跟爸爸岁数差太多以后会有代沟。
    方汝心甜蜜地答:“放心,就这一两年的事。”
    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下,邵母亲手喂儿媳吃莲子,方汝心笑眯眯地全都咽下去。
    大家当然也不会放过邵寻,给他也盛了一碗,邵母还说:“你都这么大了,我就不喂,自己吃吧。”
    邵寻有点头疼,那莲子羹里头都是什么燕窝、红枣,明显给女人美容养颜的,他一个男的实在吃不下去。
    但所有人都看着他。
    “孩子是怀她肚里的,莲子给我吃能有什么用?”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邵琴迅速接茬,“没有你的配合,她哪生得出来?你说你作用大不大?”
    这话一出,一桌子人都笑,方汝心羞涩地低下头,两侧嘴角娇俏地弯起。
    邵寻无奈之下端起那碗,跟吃中药似的往自己嘴里灌。
    “这才对嘛。”
    邵寻从来不信这种喜庆的迷信,但方汝心好似有点相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脸颊还红彤彤的。
    后来商讨婚礼细节,喜宴肯定在香榭酒店,邵寻是股东之一,不存在预约和订不到的情况。那地点妥了,时间却不妥。邵寻想的是办个晚宴大家吃吃喝喝就各自散,但亲戚说,婚礼可得搞一整天,上午选个吉时把新娘子接过来,接完之后要在家里闹腾,发红包、发喜糖还有敬茶等等,宴席从中午吃到晚上,天一黑就开始闹洞房。
    居然还有闹洞房,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讲着,可邵寻听着头都大。
    其实他今晚就觉得,同妻子一起,跟亲戚吃这一场就够,婚宴似乎多此一举,但邵母已经事先把消息放出去,现在出尔反尔的确不太好。
    邵母可不就是认准以后指不定又想变卦,所以当时邵寻一说“要办”那话,她立刻就把这消息昭告天下,防止他后续又开空头支票。
    一大家子谈笑风生,就属邵寻格格不入,偶尔浅笑一下就是极限,大部分时间对那些交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这种宴席一吃就是一小时,他拖得再慢也就二十分钟搞定,还没陪到终了,他接到好几个电话,频繁往阳台跑了三四次。毋庸置疑,是工作上的。
    “那个厂商肯定得留,他们的货连续三年都在我们销量前五。”
    “我当然知道很重要,所以这不是第一时间通知你吗?”
    “庄翊,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会无缘无故不续约,明明一直合作得很好。”
    “我们采购总监极大冒犯了他们副总,电话会议的时候,那蠢货居然说请他去打高尔夫。”
    邵寻听完,左手往栏杆上狠狠一砸。
    那家厂商的副总是个身残志坚的瘸子,早年重大车祸留下残疾,合作的双方不说要相敬如宾,但至少不能揭对方伤疤——这是最最基本的商场礼仪。所以可想而知,“请你去打高尔夫”,这话当真蠢到极点,对方副总没当场发飙已经算是很给银座面子。
    银座规章制度严苛,主管及以上级别的工作人员,不论哪个部门,都必须熟记客户资料,总监更应该记得。这家伙不但没记,还捅出这么大篓子,真的可以当场炒了他。庄翊也说恨不得让他马上滚,但一时半会聘不到合适的人,而且还要拉他去道歉,所以暂且缓缓。
    “邵寻你也过来吧,这样显得我们诚意很足,香格里拉酒店,十七楼,我已经跟服务员说了,你一出电梯她就带你过来。”
    自邵寻离座那刻起,方汝心就时不时分神盯着阳台那儿。
    她预感他会走,但不想他这样甩手走人。
    果然,邵寻推门出来后,就对众人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慢慢吃。”
    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和挣扎,好似这两件事完全没有可比性,一场嬉嬉闹闹的家宴哪能跟重要的公事相比?
    他利索地穿上西装外套,“汝心,我的领带呢?”
    她立刻去卧室拿出来给他,他本想接过,但她没给这个机会,而是直接帮他系上,飞快地打了一个结,“早点回来。”
    他柔和地“嗯”了声。
    如果没有一屋子的人在,他大概会在她嘴角轻吻一下,但现在人太多。
    给他打开门,又目送他离开,然后方汝心折回餐桌,“真抱歉,他工作太忙,有时候半夜也要出去,非常辛苦,还望您们不要介意。”
    桌上一时没人说话,大家甚至不再互相看着,邵琴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被丈夫及时摁住。方汝心怕气氛冷下去,连忙举着酒杯站起来,“来来来,我敬大家,刚刚不是才喝到三姨那里吗?还有三姨夫没敬呢。”
    她声音灵动悦耳,没有一丝不满,依旧甜的沁人心脾。
    对面那对中年夫妻先是一愣,而后笑眯眯地站起,“汝心你太客气了,坐着喝嘛,不用站着。”
    这个完毕,下一个轮到小姨,但精致的贵妇人笑着摆手,“汝心算了,没必要的。我们主要是为了给你送礼金,又不是要给你劝酒。”
    但方汝心异常坚持,那祝酒词还说得很好,听得长辈们心情愉悦,于是笑着接了这杯。
    宴席没酒还怎么热闹,谁都不喝气氛不就冷掉么?这个道理她很懂。尤其他不在,她越想一个人撑起来,事实证明,她也的确做到。后来慢慢地,餐桌上又恢复热闹,熟络地讲这讲哪,仿佛把邵寻突然离席的事儿给忘掉。没人再提婚礼、喜宴、早生贵子云云,没有男主角,这类话题很容易陷入尴尬,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只讲生活琐事。
    邵母就坐在方汝心身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邵寻刚说要走时,方汝心的眸光明显暗淡了一下,但她很快掩过去,并且推开椅子迅速起身。
    她把领带给他送出来时,几乎带着一种迫切,生怕耽误他一秒。
    她完全没有生气,甚至非常理解并支持。
    后来她坚持轮番敬酒,甜美的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邵母自然也看得出来,她是竭力想把气氛带起来。
    邵家有三个孩子,么子最受宠,邵母从来都不会无条件偏爱长子,所以她一直没觉得邵寻多有魅力,死板正经,也不会讲甜言蜜语。年轻女孩不都喜欢坏坏的那种么?
    邵母现在真心觉得,方汝心这样的女孩愿意嫁过来,真是邵寻的福气。
    汝心这种女孩,肯定喜欢跟丈夫守在一起,最好成天守在一起,要是嫁个老实男人,日子必定过得如胶似漆。可邵寻这种商场顶端的大人物,并且又不是温柔似水的性情,在一起必定摩/擦,但邵母发现俩人也并没有闹别扭,还是挺恩爱。
    宴席散了之后,两个男人在外面打扫卫生,四个女人在厨房里洗碗,邵琴看着她利落的动作,由衷赞道,“汝心姐,没想到你酒量还挺不错,两瓶红的喝完你就跟没事人一样。”
    她噗嗤笑了,“我妈是做酒的,从小闻着酒味长大,都产生了免疫。”
    “那这两瓶红酒对你来说,就跟塞牙缝一样嘛,我赌你至少能喝半斤白的。”
    她徐徐抛过去一个媚眼,“不止哦。”尾音骄傲地上扬,有点可爱。
    “那我哥先前还帮你挡酒挡得各种殷勤,岂不是在故意秀恩爱啰?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胜酒力呢。”
    邵琴说得亲近而调侃,但这番话却让方汝心微微失神。
    嫁给他之前,她装过醉,不为别的,就想他一路抱着自己。然后邵寻大概一直以为,她酒量很烂吧。
    其实她方汝心也可以很厉害的,只是……在他面前不知不觉就软化。
    十点,她把邵母跟弟妹都送到楼下,告别后独自上来,也没觉得大房子很空旷一个人待着很孤寂,因为急着收拾行李,明天一早的航班,要出差,去蓝度的生产基地做深度调研。
    邵寻十点半回来,看到卧室里,已经洗过澡的方汝心一边哼着歌一边把衣服往箱子里拣。
    他一派了然,“明天去基地?几点的航班?”
    她点点头,“早上八点,我要五点起床,你今晚睡书房吧,免得我明早起来把你吵醒。”
    邵寻没给出回答,倚在门边看她收拾。
    “这是你第一次出差吧?”
    她说不是,“雨微姐早先带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