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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母亲可要先歇息,去去尘土?怡安堂已收拾出来了,待会儿令他们将行李抬过去即可。”
    老夫人打了个呵欠,顺水推舟道:“也罢,人老了耐不住这舟车劳顿。”说着自由翠莲搀了下去。
    那三太太廖氏送走婆母后,自己也甩着帕子走了,留下两个不足十岁的儿子招待这堆金江来的侄儿男女以及“穷亲戚”……余下众人只得望着这不欢而散的场面,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片刻后有一婆子来禀,二爷府上已收拾出来了,问众位小郎君与小娘子,可是现就过去歇息。
    江春早打定主意了,就由着胡沁雪答应,几人辞过两个手足无措的堂弟,跟了那婆子出了胡三爷府上,也不消坐轿子,沿原路走过那前头五户人家,出了左甜水巷,再往右,果见一名“右甜水巷”的巷子,进去左手第二户就是了。
    这次自是得到了胡二爷的热情款待,虽然他独自个过惯了的,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几个孩子在另一头受了那般冷待,此时见了二爷真心实意的招呼,只似冬日里饮了碗热汤下肚,个个都绽开了笑脸。
    江春瞅紧这时机,上前几步道:“多谢干爹厚爱,只待开了学,入了太医局,儿还要去寻舅舅处,他年前就已上了京,为我租好了住处,待寻着了我与嬢嬢两个就搬进去。”
    胡二爷自是要挽留的,嗔怪道:“怎先前未听你提起?这般怕是不好找哩,就是住干爹府上又如何?一家人不兴见外。”
    江春却又抢在江芝前面开了口:“多谢干爹厚爱,您的美意我姑侄二人心领了,只舅舅为了替我上京租房,却是连年都未好生过上,儿不可辜负……况且,说句不怕干爹笑话的,我江家情况您是再清楚不过……”
    “我这嬢嬢,她委实命苦,经了那些事……家中祖母已劝过不知多少次,她仍铁了心要在京里挣扎一番,因她手上有点豆腐手艺,倒是想着能将这营生做起来,多的不说,能维持了生计,不再赧颜受旁人接济,日后再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望干爹成全我这好嬢嬢的志向……当然,若您知晓有与她合适的郎君,倒是恳请您费心了……”
    “莫望着我这嬢嬢弱质女流,其实内里却是最不慕权贵,不贪便宜的品性了……此次上京,我祖母道要与她些本金做豆腐营生哩,哪晓得她却是宁死不受,只道谁要是再用财帛接济她,就是看不上她弱质女流,当真是折辱她哩……故她不好开口拒了干爹好意,我这做侄女的却是要帮她开口的,干爹府上她是决计住不下去的……还望干爹成全。”
    江春|心内暗爽:哼,你不是标榜自己是自强不息的顽强小白花吗?那就继续维持不愿受人接济的“豆腐西施”形象吧!你要真能凭一己之力搏出个局面来,我自会佩服你,但要想着贪人便宜,踩着旁人肩膀爬上去……那我先断你一条路。
    果然,包括胡二爷在内的一众人等,皆对江芝一副钦佩样,只道她真是能干女子,皆道似她这般能干,不消半年定能闻得她好消息了。
    直将江芝弄得气苦不已:有靠山依靠谁还愿包装那“自强不息小白花”人设啊?这侄女倒好,当着这多人的面,将她后路给断了!
    见她气苦张不了口的样子,江春还故意“打趣”:“瞧瞧我这好嬢嬢,还被你们恭维得不好意思了,咱们莫难为她啦,日后就让她好生伸展志向吧……咱们远远看着她才欢喜哩!”
    众人皆点头道定要拭目以待了。
    江春|心道:我只盼你安分些,若起不了水花,就早些知难而退回了金江去;若仍要一意孤行祸害你侄女和整个江家,那就莫怪……
    几人暂时安顿下来,晚上合拢一处吃过接风宴,老夫人对众人安排也不置可否,几个小的也就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愿去三爷府上受气啊!
    第二日,已经二十五了,江春推脱出去寻舅舅,摆脱了小尾巴胡沁雪,见这汴京风气较金江更为开放,出门女子多不胜数,也就放了心的自己去“寻舅舅”。
    其实她哪晓得舅舅在何处?不过是借口罢了。她真正目的还是四处逛逛,尤其先去太医局踩踩点,看住宿问题到底怎解决的……若老夫人问起,她才能应对得上,毕竟她的第一选择还是住学里,可省下好些银钱。
    汴京的太医局位于朱雀大街南面,距城南的朱雀门倒是不远。
    待依着旁人指路找到那片白墙灰瓦的建筑物时,江春发现那占地上百丈的房屋并不全是太医局,它左侧是太学,右侧是武学,再往右才是律学……看来这时代的四大学规划,有点儿后世“大学城”的意思,皆是集中规划,统一管理——估计仍是那位赵德芳的功劳。
    因着内舍生与上舍生均开学了,太医局前学生倒是不多,只零散几个带了行李的年轻人,估计是从何处赶来报道的。
    江春跟了过去,见门口站了几个负责引路的学子,江春与他们搭讪:“几位小哥哥,敢问这外舍班是何时开始进学?”
    那几人打量了她一眼,听着她一口外地口音,倒是颇为和善:“小娘子是来替兄长问询的罢?若已到京了,这几日不拘哪日皆可进学的,令兄只消拿了户籍文书前来即可。”
    “多谢小哥哥,那食宿问题该如何……”
    “咱们院里,甭论男女学生,都有免费学寝可住,届时只消备了换洗衣物即可……当然,若他外头自有宿处,只消与院里报备一份,亦可不宿此处。三餐亦有童子备好,只消每月出一两三钱银子,自有童子将饭食送至学寝,若有自带童子小厮的,倒只消出一两银子。”
    江春|心内暗自咋舌,光伙食费就得一两银!居然是县学的三倍!束脩银子倒是不消出了,但光这伙食费,读一年就够县学读三年的了。那学生还口口声声这也“只消”,那也“只消”……看来,这汴京的消费水平真的比金江高得多了,不想办法挣钱可读不下去。
    待回了胡二爷府上,江春只称今日还未找着舅舅,明日再求了嬢嬢陪她去找一日。
    二十六倒是天气好,她“押着”江芝在远离了胡府的“枣子巷”找到间小屋,逼着江芝拿出五两银租下来,租期半年。因这小屋已经快到城墙边上了,位于西市与朱雀大街西南角的民屋,附近租户皆是西市口上讨生活的,这一代租金倒也不贵。
    江春真恨不得立时就将她安排住进屋里,生怕多走一步都要给她节外生枝,但她一口咬定了行李还在胡府,少不得要允她回去将行李拿走了才行。
    看她眼神飘忽,似乎另有打算的样子,自然晓得她是不会如此轻易死心的,江春还是叫住了她。
    “嬢嬢,你我既然姑侄一场,虽你不将我当侄女,我却是当你作我奶奶的姑娘的,你这般作为,莫说最后自己落个粉身碎骨,就是我奶奶,你难道就忍心望着她悲痛不成?你也莫说你那套和离女子亦要自立自强的言论了,若你真能自立自强,也就不会再生这些心思了。”
    “我亦晓得,与你讲这些,你定是听不进去的……你偷藏了我入学文书这笔账定是要算的,但并非此时。我只盼着你好生认清自己斤两,那高门大户不是咱们这等身份攀得上的。胡三婶的骄矜你也见着了,你觉着自己顶顶聪明,能在她手下如鱼得水吗?就是以前东昌那两个妯娌,你都应付不暇,被人钻了空子,坏了自己身子……”
    见江芝果然气红了脸,江春又加了把火:“你若是安安分分做豆腐营生,日后再寻个男子过日子,我还会将你当嬢嬢待,但你若还要打那不该打的主意……我只消去老夫人面前说两句话,到时候怕你怎摔下都不知哩。”
    见江芝果然沉思起来,江春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得不说出她一直不愿说的话,虽然有点伤人:“你已无法再生养了,这秘密在汴京只我姑侄二人知晓。若被老夫人晓得,自己儿子一世英名被个一无是处的女子给毁了……你说,她会如何对待你这妄图爬她宝贝儿子床的和离女人?是如个粗使丫头般提脚卖出去?还是划花了你脸再嫁个三教九流?不论哪种结局,你定是再回不了金江的……到时候才是真要了我爷奶的命|根子。”
    虽然在江春看来,她并非真正的不能生育,但为了牵制住她,也只能硬下心肠来戳她痛脚了。她一直觉着,用这种理由来刺激女性是非常不厚道的行为,但……她能做出那种事了,自己还讲甚仁义道德?
    “我晓得你在东昌的不如意,那蒋二与小寡妇还等着瞧你笑话。你且想好罢,到底是自力更生挣份家业出来,风风光光回去打了狗男女的脸,望着他们如贱狗蝼蚁般匍匐在你脚下?还是被老夫人收拾得如丧家之犬被他们嘲笑你江芝一辈子就只能做这男盗女娼不要脸面之事?你的后半辈子想要如何,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江春也算苦口婆心了。
    江芝脸色纠结了半晌,不知是那“不会生养”的痛脚牵绊了她,还是搬出老夫人这尊大佛压住了她,抑或前段婚姻的仇恨将她刺激得“觉醒”了……她果然未再狡辩,只道:“你好生读书罢,我自有打算。”
    江春拿不准她是何意,仍然坚持道:“还请嬢嬢说清楚些,莫这般模棱两可,到底是打算继续异想天开?还是怎样?”
    江芝被她逼问得窘迫极了,只冷笑两声:“当然是按着我好侄女谋划好的路线走哩!”
    江春晓得暂时亦只能到这地步了,她现在能力有限,都予她随着自己撵来了汴京……错过那“扼杀”时机了。若当日在金江城外自己能早些见着她,能硬下心肠来将她赶回去,现今或许就不会如此糟心了。
    但当日在金江城外,却也有诸多牵绊。她当时虽还不知她企图,却也晓得,是不可能单凭自己几句话就将已破釜沉舟的江芝劝回去的。若要借了老夫人之手,那她就相当于将自己现成的把柄递与她了……自己耍的“毒誓”把戏本就惹毛了人老成精的她,江春不知自己后期要填进去多少,才能将这人情给补上。
    她更宁愿侥幸些,自己先放着她蹦跶,届时自己蹦进坑了,不消她亲自动手又损害不了江家之时,一举压住她才行。
    她只想靠自己压住她,而不是借助那恨不得她多些把柄的胡家。况且,外人对她压制也只是暂时的,她能背水一战得罪全家人,将她文书偷藏了,难道将她强行送回去了她就能安分守己歇了心思?不可能的。
    这种时候只有放自己眼皮底下才能更放心。与其表面将她压下去,不知她又要在何处冒出头来捅一刀,不如直接将她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说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至少不会两眼摸黑。
    其实她一路上都在想办法,要如何才能做到打鼠又不碎了玉瓶……若论感情,她与江芝能有几分?不过是怕伤了两老的心以及给江家招致祸事罢了!
    二人各怀心思回了胡二爷府上,江春道已找着舅舅了,明日就可搬出去。众人还待细问,也被她打岔混过去了。
    第二日,她与江芝搬了为数不多的两三件行李,由胡二爷使的小厮跟着,去了刚租的小屋。
    那是两间只有十几平方的小屋,由个大院分出来的,院里有公用的灶房、水井、净房。江芝独自居住倒是足够,外头那间已有些现成的锅碗瓢盆,让她做豆腐也不愁,后头那间也有了现成的板床与妆台,作卧室也行。况且,这屋子虽小,却是不止五脏俱全,还有前后两扇窗,光线充足,不会令人觉着憋闷。
    两人收拾完屋子后,江春就拿了自个行李,找着去太医院报道。
    第88章 悍女
    暂时安顿好江芝,江春虽说自去太医局报道,其实又转回胡二爷府上,约了胡沁雪一道……这位小祖宗,若是知晓自己去报道了不等她,少不得又要不开心。
    二人领了个小厮替她们提着行李,到朱雀大街上的太医局报道。
    也算巧,居然在门口遇上同日来太学报道的杨世贤……和杨留芳。不知是超常发挥考上太学给予了他自信还是怎的,江胡二人一致觉着他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就是他身旁的杨留芳亦面颊丰满红润,抬头挺胸,就差在脸上写了“自豪”二字了。
    “两位同窗,年前一别,多日未见。”
    江春也替他的扬眉吐气高兴,赞道:“世贤兄倒是风采更胜,咱们今后又可常见面了。”
    “是哩,日后见面机会可多了,江小娘子若得空,可到安国公府找我耍……”那杨留芳抢着开了口。
    安国公府?怎感觉有些熟悉。但人家好歹是国公府,比侯府尚书府甚的要尊贵些,哪是她们随意进得去的?况且她亦懒得敷衍她,只作未闻。
    杨世贤不知二人官司,只有些无奈的望了妹子一眼,又有些歉疚的安抚了江春二人:“我这妹子性子活泼,二位同窗莫见怪。”
    杨留芳却不买这好,对着身后俩小厮呼喝:“你两个死小儿可收拾完了?碧云那丫头哪去了?她主子都要被热死了,也不来打打扇子……”
    江春|心内好笑,这才初春呢,风里夹了些冬日残冷,哪热了?况且她还穿的恁般少,薄薄的丝织齐胸襦裙……等等,丝织?联系刚才口中的“主子”,观她现今也是呼奴使婢了,难不成……有了甚际遇?
    果然,见她二人还不知自己的“尊贵”,杨留芳故意挺挺她那逐渐饱满的胸脯,娇笑道:“哦,瞧我,两位小娘子怕是还不知哩,你们窦夫子回京啦,日后若有空定要来来瞧瞧他,师娘我定会好生招待你们哩!”
    江春望她捂着嘴笑的样子,心内茅塞顿开。
    这安国公府就是那日窦元芳说的“遇事可来安国公府寻窦十三”中提到的了,窦丞芳是他兄长,那窦家其实就是安国公府了。
    只是她这声“师娘”却是令二人震惊了,难不成……
    “唉,我也晓得你们反应不过来哩,师娘不怪你们,就是我哥现在也转不过弯来哩,到底是唤我小名,还是‘师娘’……事已至此,自是只能跟着京里规矩来了。”
    江春皱了眉,她这话,赤|裸裸的炫耀啊!
    不过,看她这身旁只跟了三个下人的“阵势”,江春很不厚道的想,以她的身份,即使窦丞芳只是庶子,她怕也不是人家正头娘子罢。
    但话又说回来,她虽不是正头娘子,却得领了人出门来为兄长送学,怕还是有些受宠的罢。
    胡沁雪却是个不能忍的,嗤笑了声:“哦,原来是你啊,怪道前几日听闻安国公庶长子纳了房小妾哩……这声‘师娘’我却是不敢喊哩,若日后被正经师娘晓得了,我们可是开罪不起。”
    江春奇怪,她怎晓得人家纳妾的事?这汴京不比金江,巴掌大地方,谁家有个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
    但那杨家兄妹俩却脸色齐变。
    杨世贤觉着羞愧,自家妹子自来了汴京后就似变了个人,说话不分高低,尤其现下对着金江来的怎也算同乡了吧?却是略为张扬了……他委实难做人。若是以往,他倒还能摆出兄长的谱来,说教她一顿。现在她已嫁了人,自己是再无法越俎代庖了……若一顶小轿抬进去也算“嫁”的话。
    不管兄长的丧气,杨留芳却是难堪不已,只觉着这胡沁雪句句都在戳她心窝子。她就是做妾又怎了?至少杨家众人不敢再欺负他们母子了,就是她要跟着窦郎进京,大伯娘与三婶都恨不得跪着求她施舍她们些好处哩……她至少不消再处处求着找短使做了,不止不消再瞧那些粗使婆子脸色,还能呼喝得她们战战兢兢。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窦郎予她的。
    几人在学前弄得不欢而散后,江春才想起来问胡沁雪:“姐姐你这是怎了?你怎会知晓安国公府的消息?”连人家庶子纳妾她都晓得。
    谁知胡沁雪却气鼓鼓道:“我哪晓得,不过是诈她罢了,你瞧她那张狂样……我哪晓得窦夫子的事。”
    “我也是前几日才晓得哩,窦夫子居然是窦叔父的兄弟……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他就是纳一百个妾,也不干|我事儿!”
    这小丫头倒是会使心眼。
    有了三年前的县学经验,现在去了只消在门口拿出入学文书来查验一番,进了教管司,再拿了文书与户籍核对过,确保无误后,登记姓名籍贯三代直系亲属存殁情况,就可去领学寝号牌了。
    胡沁雪有些犹豫,她既想与江春同住学寝,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她不要去舅家住……况且她也舍不得自己的狮子狗。
    江春看她站在领号牌处犹豫不决,也猜着了几分:“姐姐,不如咱们姐妹俩还住一处罢?我也不去舅舅处了……咱们还似从前那般,如何?”
    果然,这正对胡沁雪想法,因她在家也只独自个玩耍,过几日春意浓了,她父亲又要开始闲云野鹤的日子,去老夫人跟前还得时不时吃两顿三婶娘的脸色……倒还真不如住学里。
    因那学寝是按报道先后排序的,两人幸好又排在一个寝了。
    使走了小厮,两个进了房间打扫一番,将学寝司领来的铺盖给打整了,望着与县学布局差不多的屋子,只觉着又回到了县学时光。即使门前遇了“旧敌”杨留芳的显摆堵心,江春还是觉着今日心情不错的——她一分束脩银子未缴,而走恩荫路线的胡沁雪却是足□□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在金江,都够江家再连牛带车置办两套了!再添点儿甚至可盖上一幢青砖大瓦房!若按后世物价换算,五万块的大学学费,也算烧钱了……只是那伙食费,江春却出得肉疼。
    待日头升高,江春又顾不上肉疼伙食费出得多了,因这帝都的小吃对她吸引力更大些。尤其是跟着胡沁雪这半个帝都人,倒是吃下了一小锅水煎包子,半只桶子鸡。尤其那桶子鸡据说是从官家御桌上传出来的大内美食,整只鸡形体圆美鲜黄,入口又嫩又脆,配着酥脆焦黄的包子,直令她吃得肚饱肥圆。
    两人又沿着朱雀大街,上了梁门大街,去东市将各首饰铺子逛了圈……当然,对江春来说只是过眼瘾罢了。
    像那各色雕花镯子,枝蔓花繁,银光闪亮,她看着也喜欢,但——“来,帮这几件给我包了,莫给旁人死死盯着,瞅半日不买亦是白瞧哩!”
    声音倒是清脆如黄鹂鸟,就不知她在说谁了。江春抬头,见个穿了月白缕金挑线纱裙的小姑娘正盯着自己看。当然,至于她是否在看自己,江春全是猜的,因她戴了个帷帽,帽檐下布了一圈暗紫色的纱巾……体格有些壮实,那气汹汹的样子有些像古装侠女。
    本来她还对这打扮有些好感的,哪知——“乡巴佬看你娘子做甚?”
    声音里似乎夹了紧张,生怕江春真看她似的。
    江春|心想,看你自是觉着你好看咯……既穿得这般漂亮,为何还不许人看?对这种娇纵的小丫头,她才不会放眼里,不过是人生太一帆风顺,未吃过苦头罢了……故她转身欲走开。
    “啊喂!说你!你白就了不起哇?面上亦不知抹了几多铅粉……”那小娘子还不依不饶,指着江春面上自说自话起来。
    其实她一进店门就见个白净窈窕的小娘子站柜前瞧那镯子,平素她都是直接上楼,自有小二将最新花样奉上的,哪会瞧得上眼楼下的一般货色。但今日|她见了那布衣娘子小脸白净,玉颈挺直的样子,就有些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