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朱清和从没想到自己和阮穆的关系竟然被他最不希望知道的人发现了,他的心里只觉得愧疚和狼狈,脸上一阵白,放在腿上的手抓着布料硬是攥出了褶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王老师说,稍稍犹豫中,却让王老师的脸色变得铁青。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愿意说?非要让我把我看到的给你说出来吗?清和,我真的很失望,阮穆他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明白吗?这种事,如果是给外人知道你们会被戳脊梁骨的。阮林和他那个男朋友,你以为家里人同意,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吗?那都是被逼的承认,过时节了,阮穆他三爷爷压根不愿意见他们,连家都不许回。年轻了无所顾忌,但是等你们上了年纪,还可以不要家人吗?被所有亲人排斥在外,受着外人的指指点点,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清和,我看你出息,比看自己的儿子出息还高兴,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让我这么失望!”
茶楼里放着曲调悠扬的古典音乐,头顶的风扇转个不停,明明很闷热,朱清和却觉得自己宛如置身在寒潭中,凉的心肝都颤。
第150章
朱清和不敢往深想王老师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身边知道他和阮穆关系的人并不多,宋钊和王老师不熟,罗勇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更不可能会做这种出卖他的事情。
他一点都不想回想他和阮穆极尽缠绵的场景,但是忍不住想起沙发上那两个换了位置的抱枕……如果要真的是王老师,他真是没什么脸面对她了。
朱清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听起来单薄又苍白的话:“王老师,我, 我对不起您。我和阮穆,是真的互相喜欢的……”
王咏梅厉声打断:“喜欢?你们两个人, 喜欢?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们让我怎么接受?我做梦都盼着你们能有出息,等你们成家立业, 生了儿女, 我就给你们带孩子。清和,我把你当我亲儿子疼, 你们让我……让我怎么办?一句对不起, 有什么用?我也不和你兜圈子, 我没办法接受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我不会退让一步。所以,你们分开。”
朱清和牙紧紧地咬着唇, 眼睛里的那抹光像是风中的烛火最终还是熄灭,除了被亲人辜负和冷漠对待让他撕心裂肺的疼过,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重新感受到这种被扼制呼吸陷入绝望的感觉。不舍,心里满满的不舍。当初他想过,如果被人发现, 在一切指责来临之前,他会二话不说直接抽身而去,不做任何留恋,那个人是否难过痛苦,他都不会在意。可是当真正置身在爱情中,尝过了那种从挣扎到渴望、妥协,再到沉沦,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硬,他的心软的像是刚刚绽放的花瓣,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掉入漩涡中,爱上了,所以想要争取一次机会。
“王老师,我和阮穆是真的互相喜欢,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您看,我敬重您,感激您,我往后会和阮穆一起好好的孝敬您。我知道我这样说话很不要脸,可是我真的放不下,您是过来人,我求……”
王咏梅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如此的冥顽不灵,他说的每一句话与她来说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才会说的胡言乱语,无法入耳,更别说会答应他的请求。这是她第一次压着全身的愤怒和失望,对着这个一脸恳求的孩子说出伤人的话:“不要说了,我不想在听到这种话。这也算是你们两人的事情,由你们开始再由你们结束,我可以给你时间,如果你要是做不到,我来做这个坏人,就算你们全都恨我,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走上歧途。”
朱清和恍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王老师的坚决让他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的机会。眼眶酸涩,激起一阵泪意,刹那间积蓄在眼眶,他强忍着才没有让它们掉下来。有时候会觉得阮穆已经融入自己的生活里,时常会不记得这人的存在,可是在即将要分别的时候才觉得竟是那般的难舍,感情终究是会从惊心动魄与整日痴缠回归到一片平静,平淡中才能看清根本,才是那么的难以割舍。他不希望看到阮穆和王老师闹得不好看,这两人与他来说都十分的重要,所以他没得选。
“王老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我会去和阮穆说,我想您多给我两天时间,不然太突然,我怕他不会相信。”
王咏梅看着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无奈,叹口气说道:“你不明白,等你什么时候结了婚有了子女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清和,我很生气,可是我又觉得很悲哀,是我对你们的关心不够,才会让你们走上歪路。我气你们,我更气我自己,你能明白吗?”
朱清和强打起精神,嘴角无力地扯出一抹笑:“我知道您不容易,我明白,是我的错,辜负了您对我的厚爱。”
王咏梅坐了一阵,心里的怒气平息下来,可是却浑身无力,干坐在那里待待地看着桌子上的茶壶。这座曾经清苦的城市,因为丰富的矿产资源而变得富有起来,在生活上也有了诸多讲究,这种雅致的地方渐渐地开始受众人青睐。放眼看过去,身边人脸上全带着笑容,唯有他们师徒愁眉苦脸,好似这头顶上顶着一片浓浓的黑云,将这世间的唯一一点光亮都遮挡了,看不清,说不出话,就像是被人给掐着了脖子,艰难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老师不出声,他也不敢走,而且现在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被霜打了的茄子想来就是他这样的,要是撑过这阵子,他想来是要好好缓一阵的。只是阮穆那是个死心眼,如果自己这么和他直说,他肯定不相信,所以才说需要时间。
王咏梅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耷拉着眸子不看他,声音里却有些无力:“行了,你办你的事去吧,心里装着这件事情就行了。先别和阮穆说你见过我的事情,我给你时间,你也能给我个满意的答案,这样行吧?”
朱清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那老师我先回去了,老师住在哪里?要不我重新给您安排个地方吧。”
王咏梅看着他心里一阵不舍:“我还能亏待了我自己?别管我,好歹我也算半个清远人,路熟。走吧,别耽误了。”
朱清和脚下步伐沉重 ,走出茶楼他几乎把全部的力气都使上了,走到外面头顶的大太阳烤得他头晕眼花,不过走了短短的几百步路,他就走不动了。在以前他不觉得爱情是什么,就像是人生里出现的过客,或是常驻者,讲的终究是个缘分而已。他以前看到在路边因为分手而难过的死去活来的人,心里只有鄙夷,可是现在自己成了笼子里的人,才明白过来其中的滋味,可不是就是往心上捅刀子吗?
走到阴凉处,他靠在墙上深呼吸几口气,分明此时天气晴朗,而他心里的阴云却半点不退 。昏昏沉沉地在城里走了一阵,漫无目的,也不知道怎么居然走到了改造的那条满是历史味道的街上。与他们来时不一样,此刻这里已经搭起了架子,来来往往的工人在炎炎烈日下不停地忙碌着。
他站在一边看了两眼,被路过的管事的撵道:“不相干的人赶紧离开这里,砸死你也就算了,要是砸伤了,我们还得出钱给你看病,自己不想活找别地去死,别在这里拖累别人。”
朱清和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现在看起来像是个找死的?怎么可能?他这一辈子又不是为了爱情而活着的,就算要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一魂一魄,他依旧还是要走下去。
在外面待到很晚朱清和才往家走,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八点了,才刚进门,阮穆就焦急的迎上来,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到底去哪儿了?不是和我说见个同学?一会儿就回来了?你瞅瞅现在都几点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也不接?”
朱清和躲过他的视线,淡笑着说道:“不就回来的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走丢了?难不成你觉得会有人绑架我?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你别管我这么紧,都让人没发喘气了,差不多点行了。有饭吃吗?我肚子挺饿的,走了一阵路,看了一道的风景,你别说,夏天虽然热,但是花红柳绿什么都不缺。那天我不是和你说一起去山上玩吗?你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咱们一起去一趟。”
阮穆总感觉今天的朱清和有点怪怪的,听他说走了一道又把念头给打消了,可能是走的昏头了,所以看起来没精神,说道:“煮了小米粥,还有我从厂子里带回来的小菜,你不在我也没什么心思准备,将就着吃点。”
朱清和坐下来狼吞虎咽一顿吃,夏天天气太热,让人很难有吃东西的胃口,不过放凉的小米粥就和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雪糕一样,有点凉,从口里一直到肚子里,一路经过,十分舒服,他连着喝了好几碗,而后抬手一抹嘴,笑着说:“这样倒是好吃,光喝汤就够饱的了。你怎么不吃?看我干什么?脸上有花?”
阮穆摇了摇头,喝了两口,却觉得没什么滋味,实在喝不下去,站起身收拾,走到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说:“这天气真是能热死个人,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开车过那条土道,本来就要闷死个人,车子一过那尘土飞的跟刮大风一样,连道都看不清了,人还得在车里练习憋气,真是遭死罪了。我琢磨,等手头的这些全都上了正轨,手里的钱多了,咱们就赶紧批块地把大楼给盖起来,上班也近一点。”
朱清和听不到心里去,站起身朝着里面说了一声:“出了一身汗,我去洗洗。”
势必要说出口的话会狠狠地伤一把阮穆,所以他就是个坏人,连多嘴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第151章
水流逼得朱清和不得不闭上眼, 冷水刺激着皮肤,在这热意冲人的天气,身上激起了鸡皮疙瘩,最为毒辣的寒意却是穿透了皮肉直接进入了骨子里。
什么痛,什么难过,什么迷茫,全都被撵到了脑门后面, 只有冷意入脑,那种想要将人麻痹的感觉不断地再叫嚣着。
阮穆洗完碗,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客厅, 听到浴室里的水流不断, 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门:“差不多了啊,快点出来, 在里面不闲闷啊?我去洗果子, 你出来吃点。”
朱清和觉得此时的眼睛异常的干涩, 奋力地睁大,却看到的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敲门声就在耳边,他的身体像是僵住了, 久久不得动弹,他在自己的唇瓣上咬了一口才恢复了知觉,口里一阵铁锈味,这种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胡乱地抓过手边的毛巾擦了一通之后,换上宽大的短袖和短裤, 打开浴室的门走出去。
阮穆见他就这么大咧咧的出来,问道:“要不要吹吹头发?我看你很累,吹干了睡觉也舒服。你等着,我去拿。”
朱清和的两只眼睛追着他的身影,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能明显感觉到阮穆身上的变化。他就像是一个初入凡尘的人,放下高贵的身段,听话地适应着世俗的规矩,为了这段感情,他拼劲了全力做着改变,但是有什么用?他们最终还是走不到头,断在半路上,可惜却满是无奈。
他出来,朱清和伸手要接,他避开,笑着说:“我来给你吹,省得你举得手累。”
吹风机嗡嗡地声音在耳边回荡,朱清和嘴角扯出一抹笑:“在你嘴里,我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什么都让你做了,我闲成了懒骨头,要是哪天没人这么伺候我了,我可就真完了。”
吹风机噪音很大,但是阮穆还是听出了朱清和话音里的低落,吹得半干之后,他关掉开关,蹲在他面前,两颗黑亮的眸子紧盯着人问道:“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你那个同学惹你不痛快了?要不我给你出口气?”
朱清和笑着摇头:“就是走的多了,有点累。我说两三句感慨的话,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阮穆抬手揉了揉他杂乱无章的头发,两颗眼珠子紧紧地盯着他,淡声说道:“没办法,谁让我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了呢?我就怕你把我撂在半道上,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半条命,拖着一半心,我怎么办?”
朱清和转开视线,无所谓地笑了笑:“胡说八道什么?你最近是不是古代剧看多了,学的那股子调调,你说的不难受,我听着难受。你坐过来,我有个事儿和你说。”
阮穆见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急于把自己心里的秘密分享给自己一般,有些别扭的心终于踏实下来,好笑地看着他说道:“什么事儿,闹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朱清和说道:“我前阵子不是和人一同去了趟天俊山吗?听说有人想投资做景区开发,我觉得这个点子好……你看……”
阮穆怎么会不知道未来的几年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之后,逐渐开始满足自己精神层面的需求,节假日,新婚度蜜月都会选择有口碑的景点旅游,而各地也开始发掘自己所拥有的历史文化资源,千方百计吸引游客来参观游览,创造经济收益。所以这是一块人人都盯着的大蛋糕,但是清远这一块还是空白,所以要是能抢先争取到,便是煤炭价格下滑后,也不至于乱了分寸。朱清和上辈子虽然活得窝囊,但是这一世却拿捏到了正经点子上了,让一直绷着神经的他感觉到安慰和放心。
“你也看中了?这个点子很不错,如果你要是想,我们可以……”
朱清和当初因为钱的事情不好和阮穆开这个口,但是一下午深思之后,他觉得最好的能够分开彼此的办法就是这件事,两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以后也少相见,厂子那边的事情交给阮穆,他一心忙这个最好不过。
朱清和摇头说:“不是,我看中的是苍山,过两天我们不妨上去看看?虽然天俊山这个项目还没敲定,但是我敢保证,一旦开了这个头,肯定有别人也动了心思,所以如果你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尽早拿下来,哪怕工程进展慢一点,也比别人抢了先的好。”
阮穆从朱清和的眼睛里看到了耀眼的光芒,自从重新与他相见,还是头一次在他的眸子里看到浓浓的渴望与激动,他怎么忍心拒绝?这样精神又满是生气的朱清和,让他像是环拥了一道璀璨的光芒,在心间炸裂开来,绽放出一片光彩夺目。此时他的心已经软得一沓糊涂,清远的一切与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朱清和想要什么,他都给的起。
阮穆将头靠在朱清和的肩膀上,灼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声音里一片柔软:“行啊,全都照着你说的办,横竖你去哪儿我跟着去哪儿,要做什么我跟着做什么。后天,后天我把事情全推了,一早我们就去苍山脚下。”
朱清和转头看到他头顶浓密的头发,眼眶酸酸,强打起精神说:“我听说那山上只有一条极为难走的小路,还得认路的人带着上去,我想那些人还在观望,大概是觉得无从下手吧。”
阮穆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朱清和的手因为干过太多苦力活的缘故,上面布满了厚茧子,就算到现在也没怎么养好,忍不住想起两辈子堆加在他身上的苦难,心里越发的疼惜。
“这事你安排就行,我跟着你就是了,先去看看情况,要是定下来,就开始着手准备相关手续。这事你说的对,一犹豫到了嘴边的肉也容易被人抢走。”
朱清和听他答应下来,觉得这事先成功了一半,心里却是一阵叹息,到底是要分开的,所以贪恋着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了,往后睡觉是不是也不能踏实了?
突然阮穆开口说道:“要是真定下来,我会调个懂这方面的人来,之后的一堆麻烦事交给他办就行了,咱们时不时过去看看,不要歪了咱们的意思就行。”
朱清和心里打了个咯噔,脸色微微一变,正色说道:“那可是座灵山,心不诚可不行,赚不赚钱还得指着财神爷高不高兴。这事你别乱掺和。”
阮穆抬眼见他面色不豫,赶紧讨好道:“行行行,我不懂这套,你照着你的想法来,我在一边陪着行了吧?”
朱清和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有些话,说多了,不小心就漏破绽了,抬头看墙上的表已经指向十一点了,打了个哈欠说道:“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你还没洗澡吧?快去洗。”
阮穆嘟囔了句什么,朱清和没听清楚,只看到他不情愿的起来去了浴室。
朱清和这才拖着酸乏沉重的身子回去了,能有什么办法呢?无药可解。麻木地躺在床上,盖上毛巾被昏昏沉沉地睡。天气太热了,只一阵工夫就浑身黏腻,再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双手,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闷得喘不上气来。
朱清和试着挣了挣,那人却楼的越发紧,实在没办法,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放开睡,热死了,当心起痱子。”
阮穆却是得寸进尺的整个人都欺近,像是一座山一样压过来,不满道:“天气热,那事儿不照样做吗?出一身汗,大不了去洗洗,也舒坦一点。放开你,那不行,我睡不着觉。”
朱清和来了脾气:“你能不能想想别人?一个睡觉的功夫,还得有这么多的事儿,要不你干脆闷死我算了。”
阮穆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手,眼睛一直盯着朱清和的后脑勺,盯着盯着就来了困意,这么着睡着了。
朱清和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转身看过去,月光清亮,透过窗帘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还有那张沉睡的容颜,可他却是没了睡意。从今天开始慢慢摆脱那些习惯,总有一天都会成为过去,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蜷起胳膊将头枕在上面,半眯着眼睛想,也不知怎么的,不想过往,只想着往前,可是前面不是一条宽敞的大道,而是一座被高大巨木所围拢起来的昏暗之径,谁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是幸运?还是煎熬?
朱清和想,刚开始分开肯定是要痛的,不痛的退掉一层皮,也就算不得上是什么铭心刻骨的感情了吧?谁让他心甘情愿地掉进了这个窟窿呢?既然进来了,想要出去,就得废掉一身的功力,在经历过脱胎换骨之后才能得以重生。
第152章
心中的苦闷, 就像是满的溢出来的水,承受不住,所以才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愁绪发泄出来,只为得一时的缓解。只是这个合适的人……
朱清和有点犯难,也许现在不是好时机,等到所有事情都敲定下来,再一股脑儿的全倒干净, 这样是不是连痛苦也能减少一点?
朱清和和阮穆定下后天去苍山游玩,所以前一天刚上班就开始处理堆积在一起的事情, 朱清和要帮忙,被阮穆撵到一边:“你不是说看到就头疼?我一个人就行。”
朱清和也乐得清闲,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阵, 有些无趣,起身出去了。大办公室里的人也都在忙碌个不停, 连抬眼的功夫都没有, 他笑了笑, 从窗户边走开了。
走到楼下碰到从外面出来的东子,依旧是那个清俊硬气的人,见到他难得笑了笑。朱清和想, 自己在脑海里搜寻了许久的合适人选,大概也只有东子了。
“过阵子有时间了,陪我聊聊天,去哪儿喝一杯?”
东子先是一楞,而后心里满是欢喜, 他做梦都没想到朱清和居然会主动约他见面,此时太过惊讶,最为真实的感情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点头道:“成,随叫随到。”因为手里拿着的是路泽霖急等着用的东西,所以他快步往前走,走到一半想到什么,转头说道:“对了,这两天我从工地那边听说绵宏老总的女儿要结婚了,对象就是你当初的那个朋友,用不了多久就该给你送请帖了。”
朱清和看他急匆匆地跑上楼,摇了摇头往前走,其实对于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多少感觉。重活一世,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周维申会这么早的结婚,多想想也能理解,不过好在不像以前那样窘迫。
周维申的家事,朱清和还是这辈子才知道的,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横竖自己也不打算与这人有什么牵扯,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皱皱眉头,再无其他。他能定下来,也是好事,光明正大的活着多好?
朱清和在厂子里转了转,估计这么闲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也不好给人增加压力,只得躲到食堂里和正忙着收拾菜的大厨们东南西北的瞎侃。
还不到中午,头顶的大太阳就有把人晒晕的架势,食堂宽敞,四面的窗户全都开了,头顶上挂着吊扇,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再加上偶有一阵风进来,倒是稍稍能喘口气。
大厨一身肥肉,就算坐在那里啥也不干,额上的汗水也不停地往下淌,不时抬着袖子擦去,见朱清和坐在那里清清爽爽的样子,忍不住羡慕道:“朱总,你不热啊?这鬼天气都快要我的老命了,年年夏天得熬掉我一层皮。”
朱清和笑道:“您呐,闲来无事的时候可得好好的动动,不能怕累就坐着不动了,到头来遭罪的还不是自个儿?”
大厨手上沾满了从菜根上带的泥土,摆摆手说:“我这样子,人们总说是吃尽了油水,才长这么肥实,他们知道什么呀?天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光闻着油烟味儿都长膘。我真想跑到山上去敞开膀子待个七八天,那地方可才叫凉快。”
朱清和随口问道:“厨房里的人手够吗?能忙的过来吗?要是有什么难处和办公室反映吧。”
大厨眯着眼笑得像个弥勒佛,说道:“转的过来,就是这两天老有人剩饭菜,吃不了还要那么多,餐盘搁在那里人走了,光剩饭菜都能有好几桶,我这看着糟心。你说蔬菜肉都是当天买的,多新鲜?我们用心的做,这些人糟蹋,我们的苦心就不说了,这年头还有人吃不饱,他们这么浪费,看着多让人揪心。我来了脾气数落了两句,人家还嫌我拿着鸡毛当令箭,说轮不到我数落,你可说说,我还能说什么?”
朱清和微微皱眉,而后舒展眉头,说道:“是得管一管,是谁您留意着,次数多了揪出来,让他去种种地,一道一道的罚,最后还是改不了,就得衡量他是否适合留在这里了。工作除了看能力,也得多看人的品行,管得多点,对谁都好,免得从根子上烂了,等发觉的时候回天无力。”
大厨觉得眼前这人年纪虽小,看事情倒是老辣,办事也不急不慌,破有沉稳的劲儿,能有这等出息倒也不稀奇了。
两人正说话,从外面进来个被晒得皮肤黝黑的人,撩起衣服擦额上的汗,闷声说:“师傅啊,能不能给点解渴的?真他妈的晦气,今天才刚跑一趟车,路上就遇到个碰瓷的,硬讹走了我五十块钱,我那会儿真想直接开车压死那鬼东西得了,顶着个脑袋瓜子,四肢健全天天装模作样,哪天非给撞死。”
朱清和疑惑地问:“不是上次改了道,避开村里的人了吗?”
大厨给他盛了一碗早上剩下的稀饭,凉着喝正是解渴,那人咕咚咕咚一口闷下去了,擦了擦嘴角:“道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说讹一回就是五十块钱,要是买卖好,一天就好几百,从哪儿找这么好的赚钱法子去?骑个车子能用多长时间?我要是能坏下那个良心,我也去干这事儿,不比我天天累死累活的强?为了多赚点,大路上超载怕交警查,路上又怕这些小鬼找上门来,还给不给人活路?”
朱清和揉着额头,这种事还真不好办。那些人抓准了司机不敢撞,到最后只能被他们敲一把,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心里有气不痛快?有本事就撞死他们出了这口气,但是你有那个狗胆吗?没有,所以就活该被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