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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可就是条件好,一家人用草纸也都是省着省着用的。牛春来那熊货,居然为了整人,把黄颜色的草纸打湿了,捏成粑粑的样子……
    废了不少纸吧,毕竟要捏得那么惟妙惟肖,也是难为他了……
    她一解释,侯秋云的火气就小了许多。毕竟恶作剧,跟真拿坨屎放人碗里相比,还是要容易接受些。但她心头还是不舒服,从红果儿手里抄过那坨湿答答的东西,就往院门走去。
    “那我也得帮银花教训教训她孙子!敢这么糟蹋东西!”
    红果儿心道,我已经帮了你了,奈何你自作孽,不可活。
    她之所以知道那个是草纸捏的,还是因为上一世,牛春来用一模一样的法子整过她。
    她记得当时,她气得不轻,当场就跟牛春来干了一架。
    虽然最后未分胜负,但她作为一个女娃子,能跟男娃子打个平手,本来就是赢了。
    至于这辈子嘛,牛春来自己高兴就好……
    侯秋云捏着那坨“屎”,冲到金银花家去,那几个小崽子已经躲得没影儿了。她也不管这些,直接就找上金银花:“唉哟我的老姐姐,你看,你看看,这是你家乖孙做的好事!他把这玩意儿放我家堂屋水碗里!”
    金银花一听到“乖孙”两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小子又捣什么蛋了?
    再一看到那坨东西,顿时安心下来:“秋云,我跟你说,这东西……”
    “不是‘屎’,对吧?我早就知道了。要不,能直接拿手攥着过来吗?”她打断她的话道,
    “诶,不对啊,瞧你这反应,该不会这小子连家里人都整吧?”
    金银花尴尬地笑了笑。
    “你这么个宠法,到时候把他胆子,宠得越来越大了!到时候,他真丢坨屎到你饭碗里,我看你恶不恶心!”
    “嗨,我孙子我还能不了解吗?他就是图个乐子,不会真那么缺心眼儿的。”金银花赶紧说好话,又转头往自家灶房走,“秋云妹子,你坐会儿,我二女婿给我买了四个苹果过来,我切个给你尝尝。”
    苹果在乡下可是金贵东西,金银花的二女婿是城里的小干部,偶尔会买些好东西来孝敬丈人、丈母娘。
    侯秋云看她这模样,知道她是想“贿赂”自己,倒也没好意思继续为难她,只是说道:“他整点儿小把戏,我家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这么个整法,那不是糟蹋东西吗?草纸又不便宜。”
    “是是是。”金银花边答边走。结果进了灶房没几秒,她自己也冲到院子里吼了起来,“牛春来,你这王八羔子,你给我把苹果弄哪儿去了?!”
    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她。
    始作俑者这会儿正在李家的堂屋里,“大宴宾客”呢。
    牛春来听到他奶奶的声音,浑身一抖,但马上就昂首挺胸,对小喽罗们说:“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身为你们的老大,我为了给你们捞好吃的,我容易吗?”
    怕他奶听到,他声音压得低低的。
    那三个拿着苹果在啃的小男孩,感动得涕泪泗流。
    “老大,你对人真是太好了,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嗯嗯,我也是。”
    第三个小弟因为光顾着吃苹果,被牛春来无情地在脑门上敲了记爆栗!他边揉脑门,边上赶着说道:“老大,这苹果好好吃,酸酸甜甜的,比公社食堂的年夜饭还好吃呢!”
    红果儿心道,那可不是咋的?就那切成一坨坨,皮也没剥,毛也没拔,还没炖烂的象肉,能有苹果好吃才怪了。
    看这个小弟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牛春来觉得有点丢脸,手伸过去,直接把小弟的脸给撑开。然后得意地在红果儿面前举起仅剩的那只苹果:“想吃吗?你要是肯给我当小弟,我就给你吃。”
    哈……哈……哈,红果儿只想长笑三声,拿只小苹果就想贿赂她?她可是吃过鸵鸟蛋、跳羚肉、西瓜和象鼻的。
    这些东西说出来,他牛春来吃过哪样?
    她不理他。
    这种熊孩子,为了引发别人的关注,啥事儿都做得出来。你越理他,他越得瑟。
    这不,红果儿想坐下来,他就一脚把凳子踢倒。
    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又拿着苹果在她面前一晃一晃。
    她还是不理他。
    他不死心,故意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啧啧有声:“好好吃,好好吃,这个太好吃了。啊,好脆哦~,好甜哦~!”
    瞧,小男生就是小男生,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根本没把东西的好吃劲儿说出来。
    红果儿目不斜视,连眼角余光都没扫他一眼。
    牛春来震惊了!怎么可能有娃子不贪嘴的?!他又喀嚓喀嚓咬了好几口。
    还是没反应!
    他对着小弟们招招手,四个小崽子在那里偷偷议论,时不时还望她两眼。
    接着,一个小孩崽子就过来扯她的小辫子了。一会儿往左扯,一会儿往右扯。
    另一个出去捡了块泥巴,在她衣服上蹭。
    还有一个对着她一直做鬼脸。
    而牛春来呢,就在一旁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地道:“喂,你们说,这丫头片子是不是傻的啊?”
    那三个捣蛋鬼看她怎么欺负都没反应,也走到牛春来跟前,搔脑袋。
    “可能是吧?要不然,咋一点反应都没啊?”
    “这小傻子长得还挺好看~。”
    “小傻子,你会不会写字?写个‘我是傻子’来瞧瞧?”
    牛春来拍手笑道:“对对对,叫她写‘我是傻子’,然后,咱们拿去给别人瞧瞧。让大家都来看看,生产队长家的闺女是个大白痴!哈哈哈!”
    可惜,不管牛春来怎么激将,红果儿是铁了心不理他。
    前辈子认识他,她已经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一次,说什么她也不能再跟他纠葛到一块儿去了!
    “小傻子,小傻子?”他凑到她面前晃悠。
    正得瑟着呢,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吼:“你叫谁傻子呢?!”
    四个小崽子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侯秋云门神一样站在院门口。
    侯秋云在她姐们儿银花那边没找到人,一回来却正好把四个小王八蛋逮个正着。她一声不吭,先把院门关了,准备来个瓫中捉鳖。
    “不好,老婆子要打人了!”
    “老大,怎么办?”
    “我们都是听你的话过来的,现在怎么办啊?”
    侯秋云袖子一捋,根本懒得理其他三个无足轻重的小子,直接冲着牛春来而去。
    牛春来吓得左躲西藏,侯秋云东捉不到,西逮不着,扯着喉咙就在喊:“老姐姐,你孙子在我这边欺负我孙女呢!”
    生怕金银花没反应,她还吼了一句:“我家堂屋地上都是苹果核!他把你的苹果,分给仨小子吃了!你快过来啊。过来晚了,他手里那个也吃没喽!”
    牛春来要哭不哭地求她:“李奶奶,你别叫了。我错了!”
    “错啥错?你没错啊,你把这么好的玩意赏给李奶奶吃呢。不过李奶奶牙口不好,来来来,你自己吃。”侯秋云手里那半坨“屎”还没扔呢,觑准机会就朝牛春来嘴里塞。
    牛春来再是个手脚灵活的小子,被侯秋云当成了瓮里的鳖捉,又哪儿逃得过大人的长手长脚?
    一个没留神,嘴里就被塞了那坨纸。
    顿时把他恶心得不行!
    再是个假的,可也是他亲手捏的啊!捏得那么像,光看到就恶心,更何况塞嘴里!
    半大小子当场呆化,等反应过来,赶紧吐到地上,连带一连串的“呸呸呸”!
    看得侯秋云差点没乐死。
    “秋云,你把门关起来干什么?我孙子呢?在你院儿里吗?”金银花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牛春来“哇”地一声哭出来,冲过去把门闩拉开,再一拉门,扑到他奶怀里哭。
    金银花又惊又吓,质问道:“你干嘛了?我家春来咋哭成这样了?!你打他了?!”
    侯秋云笑得不行:“我打他干嘛?哈哈哈,你金孙把坨‘屎’扔我碗里,我刚刚把那个喂给他吃了,哈哈哈!”
    金银花尴尬得不行。这事儿确实是她宝贝孙子先动的歪肠子,现在侯秋云没打他,就只是惩罚性地把东西喂到他嘴里了。
    好孬这东西也就是团纸捏出来的,也不算啥脏玩意。只是想起来挺恶心。
    于是,她没好气地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计较。”
    侯秋云也不介意,笑道:“谁叫你舍不得管教你孙子?他刚才都在欺负我家红果儿了。哦,就你孙子是金孙,我家红果儿就合该被欺负?”
    “唉,行了行了,春来我领回去管教了。反正你也替你孙女出了口气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金银花领着孙子回家去了。
    牛春来带来的那三个孩子,看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哆哆嗦嗦,偷偷摸摸地往门口跑。
    “回来!欺负了我孙女,就想跑?”侯秋云把刚刚捋起的袖子,捋得更高了。
    仨小孩儿脸就跟苦瓜似的。
    “李……李奶奶……”
    可怜的孩子们发出祈求之声。
    旁观的红果儿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奶奶威武!
    ***
    田社长带着他的人马,奔赴周边省市,把那些制成腊肉、香肠的野味,全数拿去跟大单位换成了粮食。
    这节骨眼上,不管是哪个大单位,粮食都不多。大多数粮食还真是,从部队医院、后工学院之类的后勤部队那儿换来的。
    这么大量的肉食品,要搁在寻常年份,肯定是会引发有关部门关注的。但从1月中旬起,全国各地因旱灾而造成的大批农民非正常死亡的报告,不断地被送到中央领导人的办公桌上。
    领导们被这雪片般飞来,且又接连不断的噩耗给震惊了。
    很快地,中央领导人开始遣派信得过的下属,下到灾荒地区进行调查,将那些在旱灾发生过程中不作为的地方领导徹职查处。同时,紧急调拨救济粮和救济物资,并组织医疗队救治群众。
    在巨大的粮食缺口面前,政策前所未有地变宽松了。国家在内忧外患中,根本无力拯救所有受灾民众的宝贵生命,只能鼓励各级政府、各人民公社想方设法,为群众排忧解难,带领人民度过黑暗时期。
    于是,田社长和他的人马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下,顺利完成了换粮任务。只可惜,有能力跟他换的大单位实在太少。他从公社食堂的年夜饭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跑,却在2月20日,才换完粮回到公社。
    一搞完这些事,田社长就麻溜地把粮食全分给了社员,引来了一片叫好之声。
    趁此声威,田社长又去找了牛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