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唐飞柳不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但是他记得在庄园里,父亲会用柔软的布巾替他擦洗,他喜欢毛巾擦干身体那种舒适的味道,因为他生下来体弱,家人大多纵容他,所以唐飞柳身上确实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有种牛奶和饼干的香甜奶味,闻着和一般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这会儿他不敢动,只敢哀求地眨巴着蓝色的眼睛,祈求地看着眼前黑发黑眼的恶魔,半响才抖着声音奶声奶气地说:“我不好吃,求求你不要吃我……”
他被王子在外面说的那句“看恶魔会不会吃掉这小孩”给吓坏了,这会儿说话的声音都在细微地颤抖,要是恶魔说一句“不”的话,他大概瞬间就能表演一个泪崩。
好在恶魔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轻声安慰他说:“你别怕,我不会吃你的……你喜欢吃饼干吗?”
说着,恶魔看小孩快哭了,赶紧从床头那个柜子里面拿出一个铁盒,一打开,里面就蔓延出了香甜到馋人的味道,小孩儿的注意力就是这么容易分散,刚才还在害怕的小家伙闻到了香甜的饼干味,顿时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瞪大湿漉漉的蓝眼睛,嘴巴里分泌出口水,模模糊糊地说:“饼干……”
“给你吃。”恶魔显然虽然没有怎么清洁整理,看上去吓人了一些,但是除了神神叨叨之外,应该在这个高塔之上过的还行,他手臂有力气,身体不像是没有营养的样子,只是生活环境确实糟糕,且精神状态也十分糟糕,他痴迷地看着唐飞柳吃饼干,轻轻地抚摸他的金色头发,然后轻声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颜色。”
他陪小小的唐飞柳玩游戏,不厌其烦地陪小孩玩躲猫猫,小房间那么小,所以恶魔每次都能很轻易被逮到,但是轮到恶魔找人的时候,就要找很久很久,才能找到他。这是唐飞柳玩这个游戏最为有成就感的一次,他玩累了的时候,小脸上就红扑扑的,像是两团被染红的绯色云朵。
王子被打显然不是小事,城堡里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时间来找他们,而唐飞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梦里,这位高塔上的年轻恶魔一直在陪他玩,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唐飞柳打着呵欠睡觉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害怕这个恶魔了,他听到恶魔轻声唱着一首十分难懂的歌,小心地晃动他,轻手轻脚的,像是害怕把这小天使惊醒得扑棱翅膀飞走一般。
他们一起呆了一天一夜,只是每次送饭的人来的时候,恶魔都很紧张,他捂住唐飞柳的嘴,不许他发出一丝声音。
梦中的小孩不懂恶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懵懂地配合,而恶魔每次都会先拿好吃的东西给他,然后一遍遍地问他:“你能不能留在这里?”
“好啊。”梦中的小孩童言童语,显然已经开始把恶魔当成了朋友,他甜甜地笑着点头,然后苦恼地嘟着嘴,掰着短短胖胖的手指数着数字说,“但是papa说,我们来这里参加宴会,只能待五天的时间,所以我只能陪你玩五天哦。”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吗?我、我可以给你所有的东西。”恶魔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他好像一无所有,顿时有点泄气,轻声说,“好吧,我知道你在天堂肯定有更多好东西。”
恶魔显然被这个发现打击到了,他沮丧了一会儿,又被小家伙使唤着把他举起来,试图看高高穹顶上那风口外面到底是什么。
人们找来的时候,唐飞柳正和恶魔玩到数数字的游戏,唐飞柳被一到二十给弄得迷迷糊糊,恶魔则是耐心温柔地一遍遍教他。
“爱德华,退到角落。”门外突然响起这个陌生的声音时,唐飞柳看到恶魔突然绷紧了身体,然后,恶魔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然后焦急地在高塔上转来转去,似乎想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
他被小心地放到了唯一的柜子里面,恶魔轻声说:“别出声。”
金发小孩茫然地眨巴着蓝眼睛,穿着层层叠叠蕾丝和绸缎的小礼服,坐在柜子里面,像是最顶级的玩偶,他认真地点头,严肃地答应:“嗯嗯!”
还以为恶魔在跟他玩什么新的游戏。
然后,柜子门被关上,里面的小唐飞柳听到大人们走进来的声音,严厉的呼喝声,还有怒骂声,鞭子破空的声音。
接着,柜子门被打开了,唐飞柳被人一把抱了出来,他茫然地看着父亲和哥哥都惊喜地轻唤他,哥哥的额头鼓着个巨大的包,上面已经结了血痂,显然这两天过的不那么顺利。
“不要,不要带走他……”唐飞柳顺着这个声音转过头去,就看到恶魔跪在地上,而老公爵手上拿着带着银刺的软鞭,恶魔的身上,已经被软鞭打的皮开肉绽,可是他却似乎习惯了一样,只是执拗地看着唐飞柳,他轻声哀求,“不要……”
唐飞柳动了动,下一刻却被爸爸狠狠地抱住了,他们都激动坏了,显然以为他受到了严重惊吓,然后唐飞柳就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似乎听到了恶魔在大吼着什么,然后就鞭子破空的声音,还有老公爵严厉的怒斥声。
唐飞柳被抱着走下高塔,当夜就连夜启程,离开了公爵的城堡。
而唐飞柳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马车,此刻站在自己房间——现代的房间。
唐飞柳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烘焙,房间里面都是松软绵密的奶香味儿,“唐飞柳”把一整盘定型好的蔓越莓曲奇放到了烤箱,然后转过头来,对唐飞柳点点头,轻声而有礼貌地说,“兰斯,你来了,请坐下吧。”
唐飞柳瞪大眼睛,看着和现代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说:“……唐飞柳?!”
“唐飞柳”温柔一笑,说:“没错,是我。”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飞柳茫然地看看自己,再看看面前的人,他有点迷糊了,结果“唐飞柳”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惊讶。
原来唐飞柳在中世纪睁开眼睛的时候,现代的唐飞柳也被人从河里救了出来,清醒了过来。只是和唐飞柳不一样的是,兰斯来到现代的同时,也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我们六岁的时候,你离开高塔后,因为惊吓和受寒,你开始发起高热……刚好在现代我也生病高烧……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换了个身份。”兰斯认真地解释这一切的根源,他看着唐飞柳,轻声说着之后唐飞柳不知道的一切,“当时我们都忘了这些事情,但是和爸爸妈妈不一样的是,道格先生和你哥哥认为我是恶魔,吞噬了你的灵魂,寄居在你的身体里……他们想要自己的儿子和弟弟回来,不敢上报教会,只能偷偷关着我,私下请人驱邪……”
那段往事显然不那么快乐,兰斯虽然口里说的十分疏离,但是眼里有些泪花,显然来到现代也没改变他纤细的灵魂,唐飞柳听着小兰斯经历的一切,终于慢慢恢复了记忆。
他脑海之中划过一幕幕画面,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兰斯,半响才愕然地说:“……所以说,我不是穿越,我们只是凑巧又换了回来?”
兰斯点点头,轻声说:“你就是兰斯,我就是唐飞柳……虽然我这些年可能过的不那么愉快……但是,我也很谢谢你在我回来之前所做的一切,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不那么难过,我很喜欢我们的朋友,虽然之前我闹了不少笑话,但是他们都很关心我们……还有,我很对不起你,我把一切弄得太糟了,父亲去世了,哥哥一直都再也没笑过……”
“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唐飞柳茫然地说着,他呐呐地说:“我其实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一直觉得一切好像是个梦……我的天啊,所以这才是我的人生?所以我才是兰斯?”
“是的,你是兰斯·道格,你出生于约克,你的家人都很爱你,无论是约克的,还是我们的爸爸妈妈,他们都爱我们”兰斯看着唐飞柳,轻声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梦,但是我很高兴能看到你,如果你真的在这儿……兰斯,虽然我经历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是我依然很高兴有这么一段奇遇,希望你在约克过的好。”
“我、我也是……我的天啊,我居然就是兰斯……”唐飞柳这会儿被震撼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突然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口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金色的袖扣来,他递给兰斯,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谢谢你……”
兰斯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只摸出来一个一块钱的硬币来,他不好意思地摊开手,说:“……对不起,我只有这个。”
唐飞柳拿过那枚一块钱硬币,环视着周围熟悉的房子和家,然后突然听到有男人迷糊的声音——穿着睡衣的高大男人从客厅走进来,抱着“唐飞柳”就一阵猛亲,迷糊地问着:“宝贝,你怎么大半夜烤饼干?”
那男人看上去像是混血,高大健壮,兰斯有点不好意思,接着那男人就干脆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带着调情的迷糊撒娇声说:“是我的错,来让我好好陪我的宝贝运动一下,你就能睡着了。”
“……你看起来很幸福。”唐飞柳尴尬地说着,然后他看到周围一切在变淡,唐飞柳赶紧挥了挥手,说,“再见,唐飞柳,祝你幸福。”
“你也是,小兰斯。”唐飞柳对他挥挥手,被抱了出去。
周围的一切幻境褪去,唐飞柳睁开眼睛,他抬起手,摊开手掌,发现手掌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一块钱硬币,熟悉的菊花图案,熟悉的一切。
熟悉又陌生。
唐飞柳叹了口气,他脑子乱的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小糖糖的来历终于说清楚了,他跑不掉啦。
第42章 往事
唐飞柳才醒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怅然若失,刚弄出这么一点动静,就听到伊万丝在外面毕恭毕敬地问:“兰斯先生,你醒了吗?”
“是伊万丝吗?”唐飞柳茫然地问,“你在外面?”
伊万丝这才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托着帕子和银盆的侍女。环视四周,似乎这里面的布置都还是熟悉的景象,而爱德华自从和他一起住之后,是从不允许任何人再踏入他们的房间的,唐飞柳顿时疑惑地说:“伊万丝,这是怎么回事?”
垂着眼睛轻轻替唐飞柳擦脸的伊万丝轻声说:“公爵大人今天天未亮就连夜离开了城堡,似乎是查理王子在王宫急招。”
“什么?!”唐飞柳惊得整个人坐起来,然后突然感觉到了有点什么不对劲,他低头看自己露在睡衣外的皮肤,上面满是吮吸的青紫痕迹,唐飞柳想到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紧张地挪了挪屁/股,然后放心地喘出一口气来,拍了拍胸口说:“幸好幸好。”
幸好没真的做到最后,虽然大腿根有点火辣辣的疼,显然皮肤可能磨破了,身上还有些太过用力被咬伤的淤痕,但是好歹没有真的发热或是受创的风险。
唐飞柳想到了昨天的夜里,爱德华喝的微醺的表情和后来做的事情,表情顿时有点尴尬。
昨天的事、梦中的一切过往……唐飞柳这会儿脑子里面乱的一塌糊涂,他努力让自己理清思绪,问伊万丝:“公爵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说是在您的生日之前,一定会回来。”伊万丝认真地回答唐飞柳,一边利索地给他洗好了脸,准备换上的晨间服已经放在床边,唐飞柳赶紧说,“我先去泡个澡,你先下去吧。”
伊万丝点点头,悄然地带着侍女出去了,唐飞柳下了床,往镜子边走去,镜子里穿着褶皱蕾丝睡衣的男孩金发蓝眼,带着一种纤薄脆弱的少年感,不过那只是一种第一感觉,实际上唐飞柳在营养丰足的这一年多里,已经长开了许多,只是大约他的眼神太过纯澈的关系,总让人有种年幼的错觉。
这会儿唐飞柳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着那些斑驳的吻痕……连脚背上都有……唐飞柳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大型动物狠狠地舔舐啃咬了一整遍,然后又被依依不舍地放过,唐飞柳想起来昨天夜里公爵呢喃的“不许你走”,还有那些沉迷的迷恋、带着不安的破坏欲和狂乱……
这会儿唐飞柳才隐约弄明白了一切的根源。
为什么公爵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那么快就迷恋上他;为什么他对公爵有那么熟悉的亲切感……以及,公爵大人的心结。
唐飞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兰斯……你怎么办?”
唐飞柳不知道。
因为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对这个世界一直是有一丝疏离感和不安感的,他做一切都不那么谨慎,做什么都潇洒且赤诚,不只是因为他的性格如此,也是因为唐飞柳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并不真的属于这里,他可以在这里安家立业,在这里做很多很多事情,但是他没有一种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归属感,没有那么踏实的忧虑和奋斗的根源。
这也是爱德华一直内心有隐忧的原因之一,虽然唐飞柳自己没发现,但显然公爵大人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但爱德华一贯是个压抑的人,他不太善于表达,且根据唐飞柳现在完整的记忆……当时高塔之中的爱德华显然濒临精神崩溃,那时候的爱德华整个人眼神和神态都有种疯狂执拗的表情,一看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也是,如果自小在高塔之中长大,就算当时有戴夫这个管家帮助、有约瑟芬的授意,爱德华没有真的受到饥饿和苦寒,但是内心的寒冷和孤独可不是食物能够填补的,也不知道后来爱德华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变得到现在这样正常。
不,或许爱德华还是那个爱德华,他的心还在高塔之上……
唐飞柳漫无目的地想着,伊万丝退下后,他并没有泡澡,他穿上晨起服,打开房门,一路往城堡深处走去。
和记忆之中一样的路线,就算整改之后也无法消除城堡深处那股萧条冷厉的味道,伊万丝没有出声,只是忠诚地跟着唐飞柳,显然公爵大人百忙之中离开时,对这位忠诚的仆人下了死命令。
“你不要进来。”直到走上旋转的高塔楼梯,到达囚禁爱德华的高塔之上时,唐飞柳才轻声说。
“遵从您的旨意,阁下。”伊万丝认真地回答,他眼里带着忧伤和淡淡的惊惧,显然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并且不那么喜欢,他担忧地看着小兰斯,忍不住僭越地说了一句,“公爵阁下可能……算了,小兰斯,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
伊万丝显然是想提醒他,这是爱德华最为私密的自留地,可是伊万丝只说了半句,就明白如果这地方真的有人能走进去,那必然也只有唐飞柳,所以他停下了劝告。
唐飞柳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如梦中一样,门发出粗嘎刺耳的声音,然后慢慢打开……里面的摆设还是和梦中一模一样,床、柜子和藏在角落用于便溺的小木桶……除此之外就是满眼铺天盖地的圣子像。
唐飞柳看着这个黑暗闭塞的房间,想象着如果他自小如同被囚禁的野兽一般在这个地方长大……他不可能做到如爱德华那样行为举止如同常人,唐飞柳在小床上坐了会儿,打开柜子门看了看,里面和他梦中一样,还叠放着一些衣服,都十分破旧,带着一种老旧时光的局促感。
唐飞柳拉开了床头柜,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铁皮盒子,他打开铁皮盒子,里面是几块凌乱散乱的饼干……这些有意义的东西,全部都从未移动过,仿佛随时有人要回到这里,把自己关起来,继续独自在这里寂寞死去。
唐飞柳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慢慢从眼里流出来,他放下饼干盒子,拉开上面的柜子——那里应该放着书本或是什么杂乱的一些小东西,年轻的恶魔曾把它们当做玩具给幼时的他玩,唐飞柳甚至还记得那些杂乱玩意儿的样子。
可是唯有这个地方改变了,唐飞柳打开那柜子,吓得瞪大眼睛——他看到了一条血迹斑斑的鞭子。
鞭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上面镶嵌着银刺,斑斑血痕有新有旧,唐飞柳拿起那条鞭子,入手十分沉,唐飞柳根本不能完全提起来,鞭子把手用皮料镶嵌,根部烫着熟悉的公爵家徽——盘绕在荆棘上的蛇。
唐飞柳这才发现有些血迹比起来十分新。
他想到了爱德华总是穿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曾几何时唐飞柳以为那是爱德华在控制自己,而在这一刻,唐飞柳有了十分不详的预感——爱德华一直是如何告诫自己忍耐的呢?他是如何一次次面对自己无知的挑逗和挑衅的呢?
或许爱德华什么都不做,并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体,或许在内心最深处,爱德华害怕拥有他,就像他害怕在高塔之上曾出现的那个金发天使,最终被人抢走一般。
唐飞柳思考一切的细节,那些未曾察觉的记忆随着熟悉的场景一次次地回放,唐飞柳转身看壁画上各种各样的圣子,他猛然明白了一个细节——圣殿宣扬的圣子是金发、金色的眼睛,如同阳光普照世界,带着威严和光芒。
可这个高塔上,所有的圣子都是碧蓝碧蓝的眼睛,仿佛最晴朗天空一般纯澈的蓝,因此圣子的威严变成了澄澈的温柔,让人被注视时,仿佛被碧蓝的天空所包裹。
唐飞柳捂住了嘴,眨巴着和圣子一模一样碧蓝的眼睛,透明的泪水从蓝眼睛里面一直扑啦啦掉下来。
而这时,门打开了,外面是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戴夫,他看着唐飞柳,轻声说:“……公爵大人让我别让你过来,这回我这个老家伙自作主张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飞柳脑子里面的信息撞在了一起,他看着戴夫,轻声说,“戴夫爷爷,爱德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经唐飞柳也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黑公爵生而不凡,他没有软肋,所有的一切过往都只是注定他未来辉煌的勋章……即使后来和爱德华相爱,那种不真实的不安感也让唐飞柳故意不去探寻爱德华的过往。
他对一切都太乐观了,他以为那些黑暗的高塔岁月最多是孤独,而唐飞柳也在竭力遏制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漂浮不安感……他们两人隔得那么近,他们彼此吸引相爱,可是在心灵之上,他们反而隔得越来越远。
唐飞柳一直在竭力不去想自己应该属于哪个时空,原本的小兰斯少爷去了哪里,他占用了这个无辜之人的身体……他用焦急的脚步去报答这个时空,去解决饥饿和寒冷,努力建造水利和加快脚步寻找食物……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工作狂,只是因为不安而已。
他觉得他欠那个小少爷的,可是他不敢深思,因为他不敢再死一次,不敢再让黑暗剥夺自己的意识……那种感觉有一次就已经足够让人心有余悸很多年了。可是唐飞柳的性格又是比较纤细的,所以他把那种歉疚的感觉代入到这个时代,他那么忙碌,什么都不敢拥有……因为他觉得自己立身不正。
于是唐飞柳没有发现,爱德华也在不安,那些黑暗的岁月随着他出现想拥有的宝物时,就在梦中如同梦靥一般不断地卷土重来。
“……公爵阁下小时候,可能比众人听说的更为艰难一些。”戴夫看着这四周的一切,开口就爆出一个重磅消息,“苏珊嬷嬷在的时候还好,苏珊嬷嬷去世之后,爱德华就开始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苏珊是爱德华母亲约翰娜死前指派的奶娘,也是因为她,爱德华的童年过的还算正常,因为苏珊是唯一敢顶撞老公爵、而老公爵也不敢下手的下人——苏珊是约翰娜的奶娘,也曾是皇后约瑟芬的奶娘。
这样的身份给了苏珊底气,且苏珊身负约瑟芬的命令,她成为了幼小爱德华的保护伞,她原本是个虔诚的教徒,老公爵曾以为苏珊会厌恶这个孩子,可是苏珊却把自己的十字架摘下、藏了起来。
她在的时候,爱德华虽然在高塔之上,可是偶尔还能被抱着下来晒太阳,偶尔在高塔下围起来的花园里面散散步……可是没几年,在爱德华稍微大一些,苏珊去世了。
她本来年纪就太大了,虽然身体还好,但是她太内疚了,她在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真心爱如孙儿的孩子之中被拉扯,已经太过疲惫。
在某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下人们过去为苏珊嬷嬷打开门,就发现她手握着十字架,已经安详地永远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