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冲突
太师天团的三棵老帮菜是锦华帝驾崩前钦点的辅政大臣,潘太师是三人中最有威望的,也是百官之首。
梵花作为南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却没有实际的决策能力和才华,离不开三棵老帮菜的帮助,而且目前国家的权力基本掌握在他们手中。
潘太师说婚期定在哪天就得定在哪天,连梵花后面再次跟他讨价还价推迟两个月成亲都被他一口否决。
潘太师强硬的态度让梵花心里很不舒服,心道:好歹朕是皇帝,你说话不会委婉点,给朕在众臣面前留点面子,实在可气!
她跳下龙椅,梗着脖子呛他:“又不是你成亲,你着什么急!新娘子给你当好了,你去跟齐放相亲相爱一辈子,哼!”砰砰砰跑走。
李平边喊“退朝退朝”边追着她的龙臀跟上去,尖着公鸭嗓惊慌失措地喊:“皇上慢点,别摔着了。”
唐太师往皇帝跑走的方向伸长脖子望了望,转首没好气地拿玉板往潘太师身上招呼:“老东西,你凶什么凶!一张老脸皱纹深得可以夹死苍蝇,你还凶巴巴的跟钟馗似的!皇上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喜欢凶巴巴的老头!明明可以和和气气地商量事情,这下可好,今日的早朝又不欢而散。”他说得山羊胡扑簌簌抖动。
潘太师臭黑着脸闷不吭声,像块茅坑里的老石头。
除了家中的糟糠之妻,他甚少和女子接触,言辞上确实不如唐明伦这个老不休圆滑。
姬太师拉开唐太师:“好了,闲话少叙,召集五军都督去宣政殿议事。”
姬令荣升太师前是镇国将军,一生都保留军人少说多做的优良品格。上朝时站得笔挺,眼睛瞪得铜铃大,实则多数时候是在睁着眼睛打瞌睡,都是年轻时行军打仗煅炼出来的技能。
齐放面朝梵花离开的方向,不言不动,好似在思考什么。
唐太师道:“不如齐侍郎去后殿看看皇上。”
齐放收回眼:“议事要紧,过后再去吧。”
另一边,梵花气呼呼跑回紫薇后殿。
殿中的小太监们停下手中的活双膝下跪请安,她想训斥小太监出气,张了张口,到底狠不下心,让他们起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绕到紫檀龙纹御案后头一屁股坐下,等心情平复后心想:我这两天怎么心浮气躁的老生气,是天气太热还是大姨妈快来了还是婚前忧郁症?
喝口茶,指了个离她最近的小太监道:“你过来给朕扇扇风。”
“是。”小太监放下擦桌子的活,低眉顺眼走过去。
躲在殿门外的李平见皇帝的火气没发作起来,连忙踩着小碎步跑进去狗腿道:“皇上,奴才给您扇风。”
李平几岁就净身进宫当了太监,因而他的口音是特别正宗的太监口音,梵花听不习惯,除了上朝,几乎不鸟他,也不让他来鸟自己。
抬手往外轰他:“去去去,下朝了,没你的事了,去做自己的差事。”
李平只得咬着手帕哀怨地飘走。
他是宫中二十多个掌事太监之一,也是宫中少数几个看好梵花的资深太监之一,赌她这个女皇帝可以坐稳龙椅,所以梵花回宫登基第一天起就努力和她套近乎,争取成为她身边的大红人,将来说不定还能当上总管大太监,岂不妙哉。
你先练练你的公鸭嗓吧,不然没戏。
被李平打断一下,本来要遵命给梵花扇风的小太监不敢再动,呆呆站着目视地板。
“你还不扇风?”梵花催促。
“是。”他轻应一声,取来一把青竹龙纹柄团扇站到梵花后脑门缓慢地上下摇摆。
梵花躁气渐消,拿起一本御案上的奏折翻开阅读。
批阅奏折是皇帝每天的例行公事,只因她目前对国事一窍不通,想批阅奏折也无从下手,只得让太师天团代为批阅。
不过既然今天的奏折还在案上没拿给三棵老帮菜,她不敢瞎批阅,但看看内容、字迹美丑、熟悉熟悉各地官员的名字也无妨。
御案上放着两摞百来本奏折,好比百来个形形色色的官员,从字里行间就能大概推断写奏折的官员是个什么德性。
有几个一看就是书呆子,故意遣词造句卖弄文采,一件简单的事写得罗里吧嗦,偏偏字迹又极为工整漂亮,逢年过节倒是可以叫进宫来写写春联。
还有正事里面夹带溜须拍马的,诋毁同行的,痛斥贪官污吏的,举报谁谁谁意图起兵谋反的,哭穷的,告老还乡的,什么屁事都函括了。
梵花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哈哈大笑。
太监总管赵德义踏进紫薇后殿,听见左侧皇帝办公的西暖阁传来少女的清脆笑声,他招来小太监问话:“皇上下朝后没出紫薇殿吗?”
小太监陪着小心回话:“没呐,一直坐在里头看奏折。”
赵德义听说新皇在看奏折,心头一跳,挥手遣开小太监,提步跨进西暖阁。
西暖阁中的小太监们看见直系的顶头老大,比看见梵女皇还畏惧,一个个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声息。
赵德义进来后并不行礼,而是大摇大摆走到御案前,直接从梵花眼皮下抽走她正在看的奏折。
梵花霍然抬头,撞上赵德义精光闪闪的三角眼:呵,还道是谁胆大包天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拿走东西,原来是全皇宫最不把朕放在眼里的老乌龟。
赵德义看看堆在梵花手臂旁边杂乱的奏折,尖声阴阳怪气道:“皇上,奴才迟了些过来拿奏折,皇上就看了这么多,将来必定是个勤勉的‘明君’。”每天的奏折都是他亲自来紫薇殿取了交给太师天团。
明君你个头!
梵花在心里喷了他一句,面上不情不愿地忌惮他三分,客气道:“赵公公来取奏折啊,等朕把剩下的几本看完再取走吧。”
你们以为朕乐意向这只没根又不尊重她的老乌龟示弱,无奈形势比人强。
他是皇宫的太监总管,宫中几千只小乌龟都听他的调遣,她初来乍到又群狼环伺,只能夹着尾巴当皇帝。
遥儿闭关不醒,没人保护她,有时候入睡前还会担心赵德义指使小乌龟们夜里不声不响地将她掐死在龙床上。
赵德义对梵花客气的请求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收走御案上的所有奏折码放在托盘中,端起来转身就走,态度嚣张,完全没把新皇放在眼里。
梵花看看左右的小太监们,龙颜挂不住,跳起来脆生生道:“赵德义,把奏折给朕放下!”
赵德义驻足,慢悠悠转身,又慢悠悠用他阴柔的、老迈的娘娘腔说道:“皇上,您不用看奏折。”
轻蔑的语调听得梵花心头火起,大步冲出御案与他理论:“朕是皇帝,每天的奏折本来就是百官呈给朕看的!”几个呼吸间她回过味儿来了,“朕懂了,你在暗讽朕这个女皇帝做不久,所以不用浪费时间看奏折是不是?!”
赵德义冷冷地斜睨梵花,脸上的皱纹一动不动,神气活现道:“皇上,别冤枉奴才。”说罢走人。
梵花满腔难堪之情扭曲成了怒气:“老乌龟,把奏折放下!”她冲动地去抢夺托盘,赵德义胆敢死抓着不松手,她呵斥左右的小太监,“你们还不上来帮朕!”
小太监们无不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上来帮她。
赵德义这个太监总管在宫中的威望是梵花始料未及的,心中悲愤道:合着皇兄死后,皇宫成了太监的皇宫!
赵德义的老脸露出得意的阴笑。
梵花气急了眼却又抢不过他。
这时,方才给她扇风的小太监一点点挪步到赵德义背后,斗胆往他膝盖后面狠踹了一脚。
赵德义膝盖一疼一弯,手劲松开。
梵花猛地抽走托盘,身子往后酿跄几步,奏折从托盘中飞出撒了一地。
赵德义回头阴狠怒视踹他的小太监:“大胆,你有几个脑袋敢踹本公公!”
小太监吓得双腿打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就勇敢了那么一脚。
“你才大胆!”梵花叉腰大声喊道,“太监赵德义以下犯上,来人,拖出去杖打二十棍!”这是她从事皇帝这个职业以来下的第一道命令。
殿门外的侍卫早就听见西暖阁中剑拔弩张的争执,无奈一个是孤零零的幼帝、一个是太监总管,他们不敢冒然进入。
皇帝的命令响起后一个侍卫向另一个侍卫道:“你跑去宣政殿看看有哪位大人在那里,赶紧请过来。”说罢跑进殿中,作势上前捉拿赵德义。
不料赵德义嚣张不减,扒开太监服,露出里头一件老旧的明黄内衬,尖声道:“谁敢动老身!老身进宫四十八年,身历三朝,伺候两代英主,更有武雍帝亲赐的黄马褂,老身倒要看看谁敢动我!”武雍帝是梵花的父皇,怪不得老乌龟有狂的本钱。
侍卫听见他提起武雍帝,又看见他穿在身上的黄马褂,立马单膝跪下。
梵花可不吃他穿着黄马褂糊弄人那一套,命令地上的侍卫:“你跪一只老乌龟干什么,去拿棍子,再多叫几个侍卫进来,朕今天就替父皇惩处这只在宫中作威作福的老乌龟!”
不管了,豁出去痛打老乌龟几下立立龙威,不然这个皇宫没法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