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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这是陛下吩咐的,难道贵妃娘娘的话已经比陛下的还管用了?“不等玉儿说完,德公公便厉声打断,玉儿一听是皇上的意思,自然是也不敢说什么了,虽是不情愿却也没有半点法子,只能行了个礼,慌张的出了屋子。
    看着玉儿出去,德公公转身冲我又行了个礼,“宁姑姑在这宫中待的久,有些事姑娘可以多听听她的,在这宫中姑娘切莫太过于相信别人……”,似是觉得自己逾越了,便顿了顿说道:“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宁姑姑说便好”,说完便转身要走。
    “德公公……”,听到我叫他,便又转回身看着我,“陛下……”听到我的话,德公公叹了口气:“哎,陛下心里的苦老奴虽是明白却也不能体会,姑娘莫要怪陛下,陛下对姑娘是真心的好,只是有些事……”,德公公话说到一半,只摇了摇头便行礼转身走了。
    怪他吗?不,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他对我怎样我是知道的,装是装不出来的,何况他堂堂的一国之君,何必要装着对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好,可是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样看我的?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可怜人?还是一个……女人?
    我第一眼看到宁容的时候便觉得十分亲切,就像她刚看到我时,虽只是愣了一愣,却也没能藏住眼中的惊讶。
    她话不多,却总是能默默陪在我身边,有她在我的心多少能安一些,偶尔她也会跟我聊聊天,虽都是些闲聊却也能让我觉得轻松。
    与那玉儿的能干不同,那玉儿不过是做自己的分内事,可宁容做每件事都是费了心思的,且她做的每件事都能做到我的心坎里去,就好像我不用说她只看看我便知道我要什么,这让我想起了梅儿,曾经这世上也只有梅儿最知我心,也最是为我着想,不惜用命护着我……
    想着想着便又哀伤起来,我虽是经常去看梅儿,可是那冷冰冰的墓碑却总是让我更加的想念梅儿……
    “姑娘若是再这样伤心,那拼了命也要护下姑娘的人可是要难过的”,话音刚落,一杯热茶便递到了我面前,我抬头看着宁容,伸手接过了那杯茶,宁容收回手,轻声而温柔的说:“用自己的命护住了自己想要护着的人,其实想来应该也是无憾的吧;不像有的人,用命护住的人最后还是留不住……”
    我看着宁容眼中的哀伤,这皇宫中为何总有这数不清的哀伤与悲痛?寻常人家总是向往这高墙内的穷奢极侈,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高墙内看似奢靡,实则却悲凉的让人想逃……
    正文 第三十章 落荒而逃
    转眼宁容来了也快一月有余了,这一个月里我依然还是没有见过他,连个背影都不曾让我撞见过,连休息都是搬到了御书房……他就这么的不想看见我吗?
    慢慢的宫中开始谣言四起,毕竟从一开始他用计将我留下来的时候,可是不知招来了多少的口舌。
    只是当时他将我留在身边的时侯,连那莲妃娘娘都因为招惹了我而被他不声不响的惩治了,再加上他对我的种种,自是再没有人敢说半句的不好,可如今他却已经将我冷在了这殿中,自然也就开始有人蠢蠢欲动了……
    只是他们也着实是不敢太过放肆的,毕竟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住在这寝宫内的,并没有一点要被赶出来的意思,而且他还将这宫中很是有威望的宁姑姑遣了来伺候,我在宫中一切的吃穿用度也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可是,连我也开始糊涂了,到底这算是什么?我本以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可是到如今我却发现,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唯独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骗自己不在乎,可是我在不在乎又能怎么样呢?我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当你太在乎一件事情的时候,便变成了执念,放不下也不能放下,却又无能为力;直到那一日我终是忍不住问了宁容,想着她是这宫中资格比较老的人儿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也许多少总是知道一些的吧?
    宁容听我问她的时候,并没有惊讶,她看了我很久才缓缓的对我说,之前听说陛下将我留在了宫中的时侯,她也很是好奇,可是当她看到我的时候便明白了,我……就像是一个梦,一个陛下今生也许永远都无法实现,却又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手的梦……
    我是……一个梦……,原来我只是一个梦……可是这梦中的一切大概都是与我无关的吧……
    早上,我正懒懒的坐在院子里,正想着宁容昨日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突然就看见德公公从院子外走了进来;见我在院中坐着,便走过来行了个礼,我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这个时辰,德公公不是应该陪着陛下在御书房的吗?怎么……”。
    听了我的问话,德公公点了点头,”陛下这会儿是在御书房呢,只是陛下……陛下这几日都歇在了御书房,所以……差老奴来……来……”。
    我明白了德公公的意思,便起身一边往殿内走,一边对还在为难不知要如何开口的德公公说:“知道了,我来吧……”。
    我走进殿中,将几套朝服与他平时穿的几套常服,还有他经常用到的一些东西拿了出来,想着难道他想就这样避着我一辈子吗?不免有些心烦意乱,那感觉就像走进了一条窄巷,找不到一个出路……
    我一边闷闷的想着,一边整理着那些衣服,却在那些衣服中看到 了一身绿色的女子衣裙,这衣裙……看着有些眼熟……这是……竟与那日我在月华寺的莫念中,恍然出现在我眼前的绿衣女子身上的那身衣裙如此的一样……
    我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身衣裙,可我怎么会……那不是我的幻觉吗?为何这衣群……
    我正奇怪着,却看到那衣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鼓鼓的,我刚想将衣裙拿起来细看,却从里面掉出了……一支簪子?
    我拿起那支簪子,是一只梅花的玉簪子,这簪子……真是……难看啊…..,可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这簪子……可爱的紧,这皇宫中什么样的珠光宝气没有,明明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时,还觉得它难看的,可这一刻我却忽然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这支看起来做工拙劣的梅花簪子……好看了……
    可这不是他的衣柜吗?怎么会有女子用的东西?我有些疑惑的将衣裙与簪子放回原位……
    就在我正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发着光晃了我的眼睛,我转过头仔细去看,竟然是那面月光吟……
    原来他把它放在这儿了,难怪从那日灵月节回来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了,我将东西放在一边的桌台上,伸手拿出了那面月光吟轻轻的抚着它,从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便觉得很喜欢,如今再看到还是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只是每次看着它的时候,我都觉得它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一个面具又能对我说些什么呢,想着不觉得好笑;正准备将它放回去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在一件衣服的遮盖下还有一样东西也在发着同样银色的光……
    我好奇的伸手拨开那件衣服,在看到那同样发着银光的东西时不禁怔了一下 ,那竟然……也是一面月光吟!竟与我手中的这一面一模一样……
    我拿着这两面月光吟看了许久,怎么会……,此时我突然想起那晚灵月节上商贩老板说的话,他说这月光吟每年的灵月节上就只有一面,之前也是有一位姑娘一眼就相中了,当时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位十分俊俏的公子,为她买下了那面月光吟……
    难怪……他在看到我用簪子换的月光吟时会有那样的反应,难怪……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也早已经猜到了些大概,过往的种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说不问便假装不曾发生,可是最终还是一切都逃不过的吧……
    我默默将两面月光吟放回原来的位置,心像突然跌在了冰冷的河水里,麻木的已经没有了半点的知觉;头脑也有点儿昏昏沉沉的,那感觉就仿佛一圈一圈飞散的烟,凝不成个固定的形状。
    我将之前收拾好的东西拿给德公公,他接过后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出去……
    我一人走在这皇宫中,如今我早已不会再将自己走丢在这皇宫中了,可如今也不会再有人因为怕我迷路而满皇宫的找我了……
    过了这么久,我以为总有些什么是变了的,可现在这一刻我才终是明白,原来什么都不曾变过,我依然还是那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我……
    而这皇宫依旧满园旖旎的各色丝裳,华丽雍容,只是这雍容的背后呢?还剩下些什么?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在一处池塘边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身影……
    仔细瞧去有些眼熟,是凌婕妤……,凌婕妤……我想起那日她浑身是血的倒在我眼前的样子,好像从那日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她。
    我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毕竟她的孩子……,虽然那件事也让我失去了梅儿……正想着却看到她已经扭过了头看到了我,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想着她会不会下一秒就怨恨的扑过来……不过,我好像是想多了,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竟笑了,笑的那样云淡风轻,笑的让我觉得之前的过往都不曾发生过;她看了我一会儿,见我始终不敢靠前,也并不介意,只是淡淡的说:“嫣儿姑娘啊……”。
    听她叫我,我便走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凌婕妤……”,她撇头看着我:”你怕我?“,被她问的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倒也不是怕,只是……
    “是为了孩子的事吗?”我一愣,没想到她如此的不在意,不等我回答她盯着池面悠悠的开口道:“孩子的事,嫣儿姑娘也不必太过介怀了,毕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却早也说不清楚了……,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婢女不也为此而无辜的陪上了性命吗?算了……”
    这最后一句算了,听起来是那样的辛酸,我看着她,觉得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凌婕妤与上次见到之时消瘦了很多……”,我看着她觉得自那次之后她憔悴了不少,她听了我的话凄凉的笑了笑,“近日胃口不是太好,吃得少了些……”。
    胃口不好吗,我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包梅子递过去,“这梅子酸甜可口,开胃最是管用,凌婕妤可以试一试”。
    看着我递过去的梅子,她愣了愣,然后笑了,扬着眉,缓慢的伸手接过那些梅子,看了半天,又看看我,终是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好吃,那我就收下了……”,说完也不再看我,继续盯着这一池水发起呆来……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我沿着长廊走过御花园,经过那座水中亭的时候,我看到了这许久都没有见面的人,他背对着我,依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立在那亭子中,就如我第一次在这亭中见到的他一样的孤寂,此时我才发现原来你从来……从来都没有……没有变过……
    我以为过了这许久,总能在他心上留下些什么或者拿走些什么,可是当我看着他的背影,同我第一次在这亭中看到的那个落寞的背影没有任何区别的时候,我忽然明白原来一切……就只是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