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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张千山说:“皇帝十年无子,我妹妹尽心尽力给皇帝充实后宫,助他有子立嗣,前几年进去了那么多姑娘,嫔妃夫人,谁他妈的知道第一个给皇帝生孩子的是康嫔?”
    “你说,皇帝药也吃得不少,不死药,回春/药,样样都吃了,后头的女人都是一样睡,谁他妈的知道就是康嫔第一个生孩子,还是个儿子。”
    说到这里,张千山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不过活该马家没有这个运气,最后也生不下太子来继承这大明基业,大明朝这万里江山与她康嫔无关,也与他马家的两条狗无关!”
    张千山自然是生气的,他原先是国舅爷,掌天下锦衣卫权杖,高居锦衣卫都指挥使之位,现在张皇后被废,他转去京营当个四品勋号的将军,一个闲职,手里一兵一卒都没有。
    张皇后于嘉靖十三年的一月被废,一则是因为康嫔在嘉靖十二年怀孕产子,马家的女人怀的是嘉靖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是皇帝登基十二年后的第一个孩子,康嫔产下一个男婴的时候,离嘉靖帝二十六岁的生日只有七天。
    这个继承了整个大明王朝喜悦的孩子寿命很短,只有一个月又二十天,也就是说,康嫔的孩子,这个很有可能会继承整个大明王朝的孩子只活了不够两个月,夭折了。
    康嫔很伤心,皇帝当然也很伤心,比之康嫔这个做亲娘的来,有可能更伤心的是皇帝陛下。
    嘉靖皇帝登基十年无子,无子意味着甚么,无子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和明武宗朱厚照一样,无子,以后他的皇位要转移他人,或许是他的表兄,或许是某个同样姓朱的皇室宗亲。
    正德皇帝没有子嗣,于是大学士杨廷和选中了嘉靖帝朱厚熜来继承皇位,若朱厚熜无子,那内阁那帮人,或者是哪个领头的大学士又会选择谁来继承嘉靖皇帝的世系呢。
    朱厚熜当然不允许这件事发生,他要儿子,他要太子,也要自己的世系延续下去,他的皇位必须由他的儿子来继承,他的生父也终将要挤进大明朝的正统的受到供奉的皇帝之列。
    张皇后被废的原因很复杂,既有康嫔诞子的诱因,其中还参杂了皇后为张太后说情的理由在。
    正德皇帝的母亲、弘治皇帝的皇后张太后因为刻意贬低过嘉靖帝生母的身份,嘉靖皇帝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生父生母能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皇后的事情,这个矛盾不可调合。这是嘉靖帝终生在与大明王朝文官们狡辩争议的话题,也是他终生努力改变的大礼仪式。
    嘉靖帝登基十年之后,开始着力清洗张太后势力,在皇帝逮捕张延龄的时候,张皇后掺入其中,她劝过皇帝,希望皇帝仁慈。许是张皇后惹怒了皇帝,许是嘉靖帝觉得自己需要支持,总之他废掉了张皇后,仅仅九天之后,他就另立新后。
    废后幽居深宫之中,张千山也不能去探望,没有皇帝的召唤,他连皇宫都进不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进皇宫如入自家宅院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张千山了。
    霍韬想劝张千山开怀些,人生在世,哪里就称心如意,还不是山水转,岁月催。
    “哎,不说了,叨扰国公爷半日,某先走了。”
    张千山浑浑噩噩,他头疼得很,康嫔失了个孩子,或许她还失去了大明朝的江山,嘉靖帝为了安抚她,让她兄弟,也就是过去的锦衣卫百户马鸣衡越级接掌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权杖。
    这短短六年,真是岁月转,山石崩。
    张千山回了家,正要蒙头盖面大睡一觉,仆人敲门,“大人,有人上了名帖。”
    “谁?”
    张千山仰着头,心想,现在自家还有客人来?不管是谁,都是稀客。
    张家随从递上帖子,“平壤崔氏。”
    第35章 游园惊梦
    张千山一瞧见拜门帖子, 猛地打个颤儿, 他想叫人打开大门迎客, 还没出声, 便快步往侧门口走。
    崔蓬和崔礼的马车就停在张家侧门口的小巷里, 张千山亲自迎出来,两边还没客套一番礼尚往来,张将军就道:“两位里面请。”张千山在前面开道, 崔礼点头, 迈步跟了上去, 崔蓬也只得跟上。
    进了门,张千山叫人将崔氏的马车也拉进院子, 张千山忙乎半晌,才望向崔蓬和崔礼,用一口流利的朝鲜官话问:“敢问哪位是大公子, 哪位是二公子?”
    张千山是知道崔家底细的, 原先张皇后的父亲就是锦衣卫, 他在辽东收集女真人战报, 也往大明朝廷传颂朝鲜前线的消息。张家在辽东住了十二年,直到张千山八岁,他们才阖家搬回北京城。
    “张大人好, 我是崔礼, 她是崔蓬,是我父亲的义子。”
    崔礼上前一步,从腰间掏出个信物来, 原来是朝鲜崔氏的标识。张千山看了崔氏的东西,又望了他们二人半晌,才道:“里面请吧。”
    “大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张千山的一口朝鲜官话出神入化,崔蓬在旁边听着,自叹不如,先有秀儿的无师自通,后有张千山的惊艳秀技,她低着头,简直自惭形秽。
    崔礼说:“父亲与哥哥身亡,我与弟弟特来投靠大人。”
    崔德早在嘉靖十年就与张千山通信,说好合议一些大事,可世事难料,还没等崔德真正成行,张千山就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跌下来了,而崔德,更是死在了朝鲜内廷的政党斗争里。
    崔礼说:“我们带了礼物,都是照父亲的安排准备的,我们随时可以......”
    崔蓬一直在观察张千山,张千山摆了摆手,“二公子,您误会了,不是献礼的问题,而是崔将军可能没收到我的信,原先的延绥总兵官被调走,现在新上任的掌管西北辽东兵事的是中都督,唐纵。”
    张千山说:“中都督,正一品大都督,他接掌了西北和辽东的兵权,我与这位中都督素无交情,怕是要有负崔将军的厚望了。”
    崔礼抓不住张千山的话头,崔蓬倒是听了个三四分,她说:“我们有崔家十万军队,就在大明与朝鲜边境,若是张大人无法举荐,那我们只好带兵打道回府了。”
    张千山望着崔蓬,一个面相很秀气的人,这人头戴白玉冠,以同色玉簪束之,粗略一看,倒有点男生女相的意思。不过崔蓬一张嘴,张千山就不怀疑了,他就没见过,也没听过哪个女子是生了这么一副嗓音的。
    崔家的三公子站起来,她手里拿着个东西,张千山先看了一眼,等太阳照进来,他又看了一眼,“将军令?”
    崔蓬笑,她笑的时候令张千山很不舒服,好像自己的一点底牌早就被人看穿了,他将崔家两位往外推,无非是觉得崔德已死,崔家来的人就是累赘,即使不是找麻烦的累赘,也是空口白牙来打牙祭的穷亲戚。
    张千山以为,既然崔德已经死了,那崔家还有何用,他原先答应为崔德穿针引线都是因为崔家手里的十万雄兵,崔德已经若不在了,兵权已失,那还和崔家两个毛头小子啰嗦甚么。
    崔礼大概还没适应官场上的翻脸无情,崔蓬倒是懂这一套,她说:“人在,军在,钱在,崔家没亡。”
    张千山低头笑了笑,“倒是某看走眼了。”
    崔蓬也笑,“不知张大人?”
    这个做过国舅爷的老油条边笑边摇头,“崔家啊,你们崔家的人啊......”
    张千山笑得愈发奇怪,崔蓬说:“那不知张大人是否能为我们兄弟引荐了?”
    张千山摊手,“先入宫吧,朝拜皇帝陛下,再会内阁,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再想办法为你们引荐新任延绥总兵官,中军大都督,唐纵。”
    从张家的侧门出来,崔礼与崔蓬上了马车,崔礼说:“咱们与唐姓的大都督素无来往,恐怕他不会同意与我们夹击女真,即使他同意了,我们也再难回朝鲜。”
    “父亲的仇要报,崔家也必须再回朝鲜,若要重振雄风,那么伊家必须垮台。伊家如何倒台,就凭你我?”
    马车缓缓前行,崔蓬靠着软塌,她撩开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咱们手里还有二十万的兵,平壤十万,辽东十万,咱们往哪边倒,哪边都抢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