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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可若他真能平叛呢?
    那岂不就是朝廷的大功臣,封王封侯都是小事,到时候爵位或许都不比镇国公差。
    那她岂不是一步登天?
    至于程宝瑜,她即便是个郡主,没有这般时运,又如何能嫁个更如意的郎君?
    程卓玉站在原地痴痴地想着,一时间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见她如此,程卓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太懂自己的妹妹了,这个姑娘眼里只有权力富贵,所以也只有无上的荣耀才能打动她。
    若是有一天能当王妃,那她自然不会再去在意自己夫君的出身几何了。
    程卓然拍拍妹妹的肩膀,有些疲惫道:“哥先睡下了,你也早些睡,明日莫要忘了给祖父祖母请安。”
    程卓玉终于,浅浅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来。
    第80章
    不管京城到底有多乱,阿瑜还是那个阿瑜。有大长公主和镇国公护着,她是一丁点苦头都没吃,反倒呆在府里头,琢磨出许多玩乐花样,净是折腾她祖父祖母了。
    大长公主这才发觉,这孩子哪是天生反骨,这孩子明明就是被宠坏了!
    由于瘟疫的缘故,阿瑜连府门都不出了,而府里请来的那位最难啃的姜先生,先头也得病了。阿瑜即便平时不待见这老头,真儿个到了危难时,还是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于是老头子病好了,阿瑜就和他讲,先生啊,我不想学了,您能不能别再教我那些之乎者也了?
    老头无奈,他教了一辈子书,自己青年时也曾中过进士,但奈何脾气太硬了,一进官场三天两头要么自己被气得火冒三丈,要么把旁人气得火冒三丈,横竖就没好过,只过了几个月,他就辞官不做了。
    一个人打光棍去权贵府里当个教书先生,好在他曾是有功名在身的,在官场上虽没有朋友,但退下来了,愿与他交际的人反倒多了,你说奇也不奇?
    总之,姜老头脾气硬,遇见不听话的学生年轻时还要打一顿,等他老了,特别是看见阿瑜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那肯定是打不下去的,于是他就换了法子,那就是背地里告状,告诉大长公主那是一告一个准,这小郡主天天吃排头,吃得包子脸都皱起来了。
    然而他大病一场,还是这小姑娘救了他一命。
    嗯,救命恩姑嘛,不想学习这么小小的要求,他老姜头怎么能不满足呢?
    于是姜老头就笑眯眯问了:“那郡主想学些甚么呢?只要是我会的,我都教给你,成不成呀?”
    阿瑜很惊喜,祖母都说老姜学识渊博,三百六十行都会那么一丢丢,那她想学的老姜一定也会了!
    于是阿瑜软软道:“姜师父,我想学怎么写情书。”
    老姜头:……
    甚么?学写情书?
    老姜有点懵,毕竟他打了一辈子的光棍,这辈子也没写过情书!年轻时候村口翠娟老看他脸红,他那时不懂啊,还老大嗓门问她:“娟儿啊!你干嘛瞧着我脸红捏?”
    那时候村里头哪家闺女不端着点儿啊?跑出去胡乱勾搭的,闲话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儿!
    翠娟于是面色煞白,眼中盈盈含泪,跺跺脚恨恨转身走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老姜他打了一辈子光棍。
    这么多年,他早就没那份心思了,可是直到今天,他的小女徒弟问他,您教我写情书呗!
    老姜咳嗽两声,胡乱抓抓花白的胡子道:“不得妄言!你你你姑娘家家的,都不曾出阁呢,净想着写情书像什么话?咳,端庄些!换一个要求……”
    阿瑜有些失望,撇撇嘴道:“都说您厉害得很,我瞧着也就一般嘛。”
    阿瑜没等姜老头继续说,随意坐着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您会做糕点么?不是厨子做的,要那种失传已久的,特别新鲜典雅的,我想给祖父祖母做着吃。”
    老姜:……
    他完全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大长公主派来克他的!
    他这一辈子,就最最不会两样,一是说情话抖机灵,二就是烹饪做菜,更遑论是做甚么精致点心了,他连米都蒸不熟啊!
    可现下老姜头骑虎难下啊,他要再不说自己会点儿甚么,阿瑜能用一张失望的小脸把老头子羞得无地自容!
    说真的,他这辈子就教过两个这么可怕的学生。
    第一个是衡阳王赵蔺,那可不算是他的学生,但他也算是一言之师,当年初见他还是个白衣少年郎,满脸冷漠桀骜,讲真老姜和他说几句话都觉得非常折寿了。
    因为这位少年郎他的性格,说白了就是太狂了,说狂好像不准确,其实就是觉得没什么东西有意思,没什么值得怜悯没什么值得喜欢没什么值得反感,一个人没七情六欲能搞得好了?
    于是老姜千方百计说服他,苦心孤诣地讲了一堆,劝他不要这么早下定论嘛,万一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呢?你说是不是啊殿下?你还这么年轻,怎么比我老头子还厌世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啊!你要热爱世人,那才有人热爱你啊,你说对不对,对不对!是也不是!
    然后也没然后了,人家仿佛不以为然,依旧是一脸优雅沉稳冷漠,听没听进去他可真的不晓得。
    嗯,反正他造反了。
    第二位就是这位小郡主。
    说真的,她比赵蔺好多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成天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相处啊,小女娃心地亦是十分善良的,总之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很不错的学生了嘛!
    然而这个小姑娘,她亦是非常难搞。
    她天生爱刁难人,不符合她心意的都要刁难,你不改她就坚持不懈地刁难你,横竖家里有两个极品(……)老人家护着,谁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
    可是老姜他不啊,他活到老学到老,七老八十还有自己的理想!多么光辉坚韧的老头子,怎么可能一下就被一个小姑娘扳倒?之前那几个师父也太脆弱了!他老姜可不是这样的!
    可是呢,若真是以一个寻常先生的心态,他有的是法子和这个小姑娘杠到底,然而呢,怀就坏在阿瑜即便娇纵顽劣,但她非常非常讨人喜欢!
    有种姑娘,天生就是给人心疼的。她天然地能察觉出你所有最微末的想头,给出最恰当的反应。
    比如老姜昨儿个伤春悲秋没睡好,年纪大了上学堂教书体力难支,但因为收了人家国公府的束脩,那就一定要好好教,所以还是坚持认真教书。
    小姑娘察觉出来了,于是平时一直和先生闹腾的她,今儿个就不吭声,乖得叫人心肝颤,下了课还用心泡茶给先生吃,还把自己今儿个的份例点心全端来捧着给老姜。
    这还只是小事一桩,还有诸多小事不提也罢,而大事也有啊,她还救了老姜一命呢,一点犹豫都没有的。
    老姜这一辈子吧,没妻没子,年老了,家人都逝去了,活着仿佛也就是为了活着,多看看这片天,偶尔雨天在回廊上捧着茶一口一口啜,感觉人生也就是如此了。
    但这个小姑娘,让他觉得很亲近,是那种鼻头酸酸的感觉。
    老头子有时偶尔会悄悄想,自己是不是傻了?阿瑜可有个正经祖父呢,把孩子疼到心窝窝里去了,哪里还有地儿腾给他?
    隔天上学,阿瑜又是一副笑眯眯你拿我何如的样子,老姜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到底咋想的,认这顽皮捣蛋的小姑娘当孙女儿,自己是不是皇粮吃傻了?
    所以,阿瑜对于老姜来说,就是那种,想打想罚,但真的打心眼里疼,还不舍得的学生。可以说也是十分棘手了。
    于是老姜满口道:“做个点心有甚?待吾翻翻古籍,甚个点心没有?”
    然后阿瑜就和老姜两个跑到小厨房去不务正业。
    老头子年纪大了,叫他揉面团调香蜜那都不可能啊,阿瑜也觉得人家姜师父年纪大了,总不能叫他亲自上阵罢?
    于是一对一窍不通的师生,正在努力做着让尊贵的皇朝大长公主,都心折的点心,也是十分认真了。
    结果就是,做出了一团红彤彤的面果子,据阿瑜称,这可是前朝圣祖年间最最流行的宫廷点心,名叫双龙戏珠糕!
    她自己一个都舍不得吃,因为闻着味道,阿瑜就知道,自己做的糕点定然是当世美味(……)。
    大长公主和镇国公:“……”
    老太太就是老太太,不想吃就不吃,于是她疲倦道:“阿瑜啊,祖母最近用不下东西,正巧啊,你祖父胃口好得很,叫他代祖母用罢,啊?”
    阿瑜虽然失望,但还是放过了大长公主,又满脸希冀地看着她的老祖父。
    镇国公无辜端茶:“……”
    于是当晚,阿瑜走后,镇国公整整对着痰盂吐了三次。
    不是这双龙戏珠(……)糕有问题,就是味道太奇怪了,又像是猪油没炒熟,又像是庙里香油的味道,还透着一股烧焦的油烟味,仿佛糖还放得太多了,阿瑜也知道自己糖放多了,于是听了非常有经验(……)的姜老头的话,又加了一把盐压压味。
    加一把盐……压压味。
    第二日,阿瑜笑眯眯问祖父,昨儿个睡得怎么样呀,吃得好不好呀,我的糕点是不是最好吃的?
    镇国公蜡黄着脸,努力扬起一抹丝毫不做作的微笑,点点头道:“我们瑜瑜做的菜还用说,那是极有天赋了,祖父一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糕点!”这是实话。
    阿瑜感到很高兴,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啦,那等蔺叔叔来了,我把这点心做给他吃!他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的!”
    镇国公突然有点高兴,摸摸孙女儿的脑袋慈祥道:“那是自然的,你蔺叔叔不容易啊,阿瑜定要给他做多多的膳食!”
    远在淮安的赵蔺于军帐中蹙眉,仿佛觉得有甚么不太对的。
    属下见王上面色有恙,于是关切拱手道:“王上,若是累了,尽可歇息。如今我军已然功克江甯关,可歇息修整之后再行下一步。如今……”
    赵蔺冷淡道:“你先出去。”
    将军不敢多言,拱手恭敬退出帐外。
    赵蔺只是起身,在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挑灯仔细读起来。
    仿佛并没有说甚么不对的,冷淡俊朗的眉眼,和灯下一卷书香古卷。若是阿瑜在,定然会脸红心颤。
    但是我们凑近一点看,就能看见封面上几个大字儿,霸道王爷的娇媚小宠妾。
    是的,他把阿瑜从前看的那一沓话本子都带出来了。
    倒不是赵蔺感兴趣,他对这些只有小姑娘感兴趣的男女情爱,其实并不关心和认同,那些平铺直叙的逻辑更是令他皱眉。
    但阿瑜喜欢。那么,她必然有感兴趣并热情好奇的地方。
    所以,王上只是在耐心研读,阿瑜到底喜欢甚么,喜欢他怎么待她,他往后又该怎样结合她爱看的东西,进行更整密的改进。
    是的,就是如此角度刁钻,又十分精辟。
    第81章
    平兴二年秋,临近京城的祎州失守,祎州守将王伟之于城墙之上自尽,而衡阳王的军队入城有序,军令严明,虽然祎州城内还是发生了数次抢劫事件,好在都不曾伤及性命。
    副将来报时,赵蔺不置可否。
    男人只冷肃道:“若有伤及百姓性命者,就地正法。”
    他的军令虽严,却并不能及微末之处。加上西南军和来投奔者,总共三十万大军,一笔军饷就不是小数目,无法做到满足所有人。况且也并不是人人都是衡阳边境出身,能做到全然自律。
    不少人在乱世从军的目的,十分简单,那就是一个“夺”字。娇妻美妾,金银钱财,甚至房屋土地,在乱世里对于强者都是唾手可得的,但对于弱者,那只能祈求强者的怜悯之心和庇护。
    赵蔺不会把这些人的梦想和野心全部熄灭,因为他需要他们的动力,这样才能使出浑身力气,并在沙场上发挥到极致。
    但是他不允许有人破坏已有的军令,这又会使民心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