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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徐迦宁跟着他走在彩砖路上,不由想起了前尘往事。
    其实她做过幌子的,而且做得还很好,说起来她真是像祖母夸得那样,学什么像什么,聪慧得紧。
    没想到,到了这异世来,还是个替身。
    胡思乱想着,到了院中,霍澜庭站在了石阶下面,停了一停:“以后,我再补偿你,今天就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互惠互利的事。
    不过,男人的同情心和愧疚心向来莫名其妙,徐迦宁还是嗯了声。
    上了石阶,厅堂当中已经传来了笑声,苏家老太太被人推了出来,坐在沙发一侧,她身边坐着苏婉,正和霍家人说着话。苏谨霖和苏谨言在对面坐着,说到婚事,正是其乐融融。
    来得刚刚好,霍澜庭牵着徐迦宁的手,这就走了进去。
    两个人都是西装西裤,同色衬衫,一个俊美天成,一个英姿飒爽,立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家老太太也看见了,诧异地坐直了些:“妮儿,你,你们怎么在一起?”
    苏婉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苏谨霖父子这几年如日中天,其实能娶到他家女儿,当然最好,霍家兄弟也看着霍澜庭,霍原庭当即站了起来:“澜庭,你胡闹什么!”
    苏谨言坐在对面,仿若未见,他旁边的苏谨霖却是掐了烟,瞥过来一眼。
    这一眼似有笑意,他甚至还对她眨了眼,像个调皮的孩童。
    厅堂当中,这些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苏谨霖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怎么办,既然都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徐迦宁在心底暗自叹息。
    霍澜庭举了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扬声道:“大哥,二哥,这便是我的态度,我说过了,我对苏唯是一见钟情,除了她我不会娶别人,霍太太非她不可。”
    苏老太太直看着徐迦宁:“妮儿,你过来,祖奶奶问你两句话。”
    霍澜庭真个牵着她的手走上前来,目光环视一周,才定定道:“这两天,我日日来接她去看电影,苏小姐对我也有好感,婚姻讲究两情相悦,相信这也是两家老人才想看到的。”
    说着,放开了徐迦宁,亲自推了她到老太太面前:“还请祖奶奶成全,我是真心喜欢苏唯小姐的。”
    老太太一把拉过了孙女去,气都不匀了:“妮儿,他说的可是真的?你对他也有好感?你喜欢霍家这小子?”
    苏婉在旁边脸色苍白,直直跪了下来:“祖奶奶!妹妹才回来,您不能由着她抢我的婚事啊!”
    老太太好像没听见一样,她只管拉着徐迦宁的手,可见偏心:“妮儿,你告诉祖奶奶,你说实话,什么事有我呢,我活着一天,就不能有人欺负你们娘俩。”
    她这态度,很明显。
    霍至庭和霍原庭面面相觑,此时不好说话,就怕得罪了苏家老太太以后不好办事,苏唯是苏家才找回来的女儿,虽然霍谨霖说是假的,但他一面之词,怎可全信。
    一时间厅中安静了下来,徐迦宁能感受得到,这些人都等着她回答。
    她定了定神:“我……”
    才一开口,苏谨霖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问她干什么,事到如今,当着祖奶奶的面,我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话了。原先顾忌老人家身体不好,想着家里不差一双碗筷,但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了,大哥故意在外面找了个冒牌货,回来说是当年被拐子拐走的妮儿,这是干什么呢?如果单单就为了尽孝,那么在祖奶奶身边尽孝就是,可现在你们在干什么?是故意破坏我们同霍家的婚事吧?”
    他几步走了徐迦宁面前来,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这位小姐,你要不要告诉大家,你姓甚名谁,到底是怎么被我大哥找来当个假妹妹的?”
    徐迦宁回眸看着苏谨霖,神色不变:“二哥说这话,原先我也不信的,我好好在徐家活了十几年,除了从小没妈疼,爹爹疼我,哥哥疼我,日子也滋润得很。是大哥找到了我,跟我说我是苏家姑娘,你不如问大哥,我若不是苏家人,走就是。”
    苏家老太太握着徐迦宁的那只手,抖了又抖:“谨言!”
    苏谨言大步过来,单膝跪了下来:“祖奶奶,谨言当年无意遗失了妹妹,至今愧疚,此事怎可玩笑,既然找回了人,当然是真的。”
    本来是来求亲的,没想到演变至此。
    苏家老太太胸口起伏不定,气息已是不平了,苏谨霖倾向徐迦宁一些:“行吧,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承认,今晚上就让你们痛快一回,把人带过来吧,问问这位小姐他亲生亲养的爹爹,是真是假,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啪啪拍了两下手,很快楼上便有一下人带了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身形高大,一身粗布衣裤,走路虎虎生风的,不是徐老爹,还能是哪个?
    苏谨霖扬着眉,以肩头撞了下徐迦宁:“看看,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的吧?”
    撞了一下,竟是没有撞动。
    徐老爹从走过来时候,一直看着自己女儿,他甚至还红着眼,徐迦宁一眼看见,回眸瞥着苏谨霖,那目光当中,已是冷冷寒冰:“你不该让他来的,你真的,不该让他来的……”
    第37章 贵妃的爹哟
    厅堂当中,灯光柔和。
    多少人都看着徐老爹,他身形高大,脚步很快,从楼下下来,直奔着徐迦宁走过来了。
    苏家老太太看着他,眼中一点光亮,逐渐暗淡,直看着面前的苏谨言,已是哽咽:“谨言,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呀,你倒是说呀!”
    徐老爹走过苏谨言的背后,直接到了徐迦宁的身边来,他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紧紧握了在手里,抬眸间眼睛更是充了血似地:“来的时候,我就不让你来,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人说你是苏家的娇小姐,跟着我吃苦了。
    我说是我闺女,又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想孙女想得不行,我心软让来了吧,你们又不顾念骨肉亲情,说我们不是苏家小姐,诶,对了,她就不是,她是我闺女,是我从道边上捡来的亲闺女!
    一个个的别看着我们,我闺女我领走,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找孩子找孩子,不知道孩子身上有胎记吗?嗯?是你们亲生的吗?来一拨人给两个钱,说谢我养她这些年,我谢谢你!我养十几年了,给我钱干什么?当我卖闺女么我?
    哦,我气还没消,这又来一拨,问是我亲闺女不,又给两个钱,让我来把闺女领回去,我告诉你们,闺女是我亲生的,就是我亲生的!我今个就领回去,以后跟你们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他对着厅堂外面,喊了一嗓子:“徐凤举!你来了没有!”
    厅外一人应声而来,他一身青衫,不知背着个什么东西,快步走了进来,徐迦宁抬眼看见,正是她哥哥。此时也才看清,他肩头扛着一个袋子,里面东西随着他的脚步哗哗作响,到了厅堂当中,徐凤举将那袋子啪地往地上一到,无数大洋从里面滚落出来。
    他把袋子随手一扔,只是看着苏谨霖:“我们徐家不差这点钱,人我们领走了,以后莫要来找,从今往后,她不会再踏进苏家一步,你放心,咱们只当从未来过。”
    说着也过来拉住了徐迦宁的手,这父子两个一手拉了一边,他们分明在说谎,是在帮着她圆谎,徐迦宁不用生生来憋,眼睛已经红了。
    徐老爹说这一番话,口中说的是亲生,可谁听了都知道,分明就是气话。
    老太太急得不行,直要起来:“不行!不能走不能走!谨言!谨言快跟人家好好说说,快!”
    她一急,身后两个下人赶紧过来拦着,徐迦宁一抬眼,已是含泪:“没事,祖奶奶,其实我能看看您,心里就很开心了,本来也住不习惯,名不正言不顺的……”
    徐老爹还拉着她:“走,跟爹回家!”
    苏谨言跪了好半晌,这才起身,他转过身来,本来是想趁机拉过徐迦宁来,可一抬眼看见徐老爹了,顿时怔住,寒风刺骨也不过如此,他没站稳,腿一软踉跄了下才站住了。
    苏家老太太急着上前,妮儿妮儿地叫了两声,忽然想起一事来:“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她妈病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他说的没错,说的没错,我妮儿身上有胎记,她有胎记的!”
    她急的不行,苏谨言已是缓过神来,过来从徐凤举手中拉过了徐迦宁来,一直把人带到老太太面前,心神还难稳:“祖奶奶,什么胎记?”
    苏家老太太,推了他一把,亲自握住了徐迦宁的手:“走,让祖奶奶看看,祖奶奶一看就知道了。”
    不由分说,她叫人推着自己,连同徐迦宁一起往长廊边上第一间客房去了。
    这唱的哪一出,徐迦宁不知道她爹为什么要说胎记的事,她身上哪有胎记,回头看了眼徐老爹,此时他情绪激动,正往前冲着讨要闺女,被徐凤举拉住了。
    苏谨言连忙对霍家客人说着抱歉,也赶紧追着去了客房。
    厅堂当中,还有徐老爹愤愤不平的叫骂声,他靠在客房门外,一眼望过去,目光沉沉。很快,客房当中传来了一声哭声,苏家老太太一口一个妮儿,抱着她不能自已。
    这孩子来的时候,其实她心中有所警觉,不过是心中有所遗憾,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能让自己少些愧疚。没想到,没想到她背脊上面,竟然真的是有疤痕。
    徐老爹还以为是胎记,其实她知道,那是妮儿小时候淘气摔的,落了痕迹了,大夫都说疤痕难平,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不大清楚了,但还有发白的印记……
    紧着给人推了出来,苏家老太太抑制不住地叫嚷起来:“是我妮儿,是我妮儿!”
    徐迦宁有点懵,不过这出戏还得继续下去,也跟着落了泪,到了厅堂当中,老太太拿着拐杖狠狠抽了苏谨霖两下子,给他好一顿骂,又对徐家父子直赔礼道歉,说着体面话,求着他们让妮儿住些日子。
    徐老爹脸色不好,徐凤举拦了好半晌了,口气也不大好了:“来的时候我们就不愿意,大少爷直跟我们说,老太太想念孙女,我们是看老太太面子上,才让来的,别的不说,我们也愿意让妮儿过得更好,她要愿意住,那就住一段时日。”
    老太太又是落泪,只拉着徐迦宁的手:“妮儿,你就住下吧,今个是你二哥胡闹,别生祖奶奶的气……”
    她直求着,可谓真情实意。
    徐迦宁看着徐老爹,他手指在袖下扣了两下,她心中会意,答应了下来:“嗯,我陪着祖奶奶,得空了再回去看他们。”
    徐老爹当然又一脸不甘,不过还是警告了一番,让他们好好对待他女儿,不然就来给人接走之类的,徐凤举劝着他,这就推了他往出走。
    父子两个这么一走,苏谨言连忙出门相送。
    三人一路沉默,没有人出声,出了庭院了,才是站住了。
    夜风几许,徐老爹站风中,定定看着苏谨言,徐凤举站在他身侧,目光灼灼:“苏大少爷,看见我爹,想必已经想起来了吧?”
    还不等苏谨言开口,背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徐迦宁匆匆跑了来:“爹!”
    苏谨言转过身来,背后传来了徐凤举刻意压低的声音来:“当年你做的那些事,既然做了,就别反悔,我妹妹什么都不知道,等老太太一去,我们自然会接她走,到时候谁也不会知道,我劝你别胡思乱想,否则我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徐迦宁到了他身边。
    她推了他一把,气息还有些不稳:“大哥,你先回去吧,我送送他们。”
    他嗯了声,大步回去了。
    徐迦宁欣然上前,园子当中的路灯有点晃眼,徐老爹向她伸出了手来,她扬眉看着他,第一次伸出手去,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大手拉着她,往出走。
    出了碧情园的南门了,四下看着没人了,徐迦宁才晃了徐老爹的手,晃了晃:“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真的,其实我住不了多久,您别生气。”
    夜空当中一弯月牙,昏暗的路灯下,能看见徐老爹的眼睛也笑得像月牙了:“我生什么气,他们是不是太小瞧人了,我怎么能拆我闺女的台?不知道我干什么的么,爹演戏给他们看呢,怎么样?爹演得好不好?嗯?演得很像吧?”
    他在她面前,永远这样,徐迦宁一下被他逗笑。
    在苏家门前呢,徐老爹抽出手来:“看吧,等你挣了钱了,可得孝敬爹,有爹的功劳呢!”
    说着,直推着她,让她放心家里,让她回去。
    徐凤举也对她眨眼,说会照顾好爹的,让她先走。
    徐迦宁心中还有事,当然不能久留,对他们挥手作别,转身走了。
    等她走了,爷俩一前一后往大街上去了,走出去老远了,徐老爹忽然一屁,股坐了地上。
    徐凤举连忙弯腰,上前去扶他:“爹,爹起来吧,咱们回家吧!”
    徐老爹一手捂着眼睛,两腿还用力蹬了两下,已是再忍不住,哽咽起来:“你说你妈连你妹子都没救出来,偏救她们干什么,养这么大了,现在说为了老太太为了什么的,当年干什么去了,我都给送回去了,我不是没往回送,他不认……现在认什么,那是我闺女,是我闺女……”
    眼泪从他指缝当中落下,徐凤举也红了眼睛,环住了他的肩头:“爹,没事,苏谨言他不敢真认的,等那老太太不在了,那时给妹子接回来,咱们就算对得起他们了。”
    宁安街上,霓虹灯照亮街头,过往的人不多,偶然还有汽车鸣笛,从他们身边走过,徐凤举费了好大力气,才给人劝起来,徐老爹哭了一通,又气又怒骂了一道。
    送走了徐家父子俩个,徐迦宁脸上的笑容立即就消散了。
    她头顶还戴着那顶贝雷帽,伸手扶正了正,又抿了耳边的碎发,脚步匆匆往回走去。苏家闹了这么一出,霍家也真是没法继续再坐下去了,霍原庭和霍至庭,趁着徐家父子两个走了,也赶紧告辞。
    苏家老太太,直说让他们看笑话了,也没留。
    徐迦宁回来的正是时候,霍家三子才下石阶,撞个正着。
    霍澜庭走在最右侧,看见她了,目光浅浅:“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