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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徐老爹很不满意地瞥着他:“我让你给家里好好收拾收拾,你就糊弄人,让你给你妹子屋里弄好看点,看看你都给她装了什么东西……”
    徐凤举哭笑不得地看着徐迦宁:“看看,一到闺女面前,儿子就不招人待见了,真拿他没办法。”
    她笑笑,有一句每一句地陪他们说着话,好像真是病了矫情着的个姑娘,徐老爹当然心疼,一会说给她做点爱吃的饭菜,一会说让她回家去住什么的。
    徐凤举还理智些,直劝着他,说着说着还被他爹骂了一通。
    十点多了,徐迦宁‘退了烧’,说要睡下了,父子两个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司机就在楼下等着他们,自然是好言好语恭恭敬敬将人送了回去。
    自他们走后,徐迦宁才将额头上的毛巾扯了下去。
    她穿上衣裤,披上风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苏守信已经在落地窗前站着了。
    楼下路灯昏暗,徐家父子早已走远。
    徐迦宁系着腰带,站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对您道谢,真是难为您了。”
    男人将手里的烟扔了地上,一脚踩灭了。
    回眸看见她穿戴整齐,目光微沉:“就是今天把人送走了,以后他们也会知道的。”
    徐迦宁嗯了声,两手插进了口袋里面,知道他还未死心,十分淡然:“刚才我着急,可能没说清楚,之前苏谨言已经带着我亮过相了,现在这个时候,再声明广而告之,引人遐想。那岂不是多此一举,就在告诉别人,之前是假的吗?明明别人不会想太多,只不过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而已。”
    苏守信上前一步,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都听你的,那你以后可愿意留下来?”
    其实她一开始,是不想认的。
    但是,不知道原主骨子里的血亲关系,还是什么,看着苏守信和明软,她根本说不出那样的话。丧女之痛,得而复失,他心中千百种滋味,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她轻叫了一声爹,心中五味杂陈:“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
    毕竟十几年不在身边,见她愿意的,苏守信上前将女儿拥在了怀里,后面不管她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抱得有点紧,这种得而复失的事情,犹如做梦一样梦幻,这么多年了,好像才活过来了。
    徐迦宁低着头,抵在了他的胸前:“我暂时会留在苏家,您听我把话说完,有两件事,我希望您能答应我。”
    现在别说两件事了,就是十,百,千万,只要他能做到的,也自然答应,甚至,他自动忽略了暂时,她说的是暂时两个字。
    “你说,你说什么爹都答应你!”
    她想知道当年真相,为原主讨回公道,今天苏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苏谨言还不回来,那定是被苏守信控制住了,事情或许与他有关,还是他那个亲妈,时至今日,苏守信查清了,她想一探究竟。
    跟苏守信说了,他带着她下楼。
    偏院后面,还有人守着,夜深了,风冷了,徐迦宁拢好风衣,跟了苏守信身后,一直走进了院子里,树上不知什么鸟儿哦喔一声飞走了,她回头看时,房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她回过神来,立即走进了屋里。
    苏守信一进门,余百合就哭了,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披头散发尖叫不已,直嚷着说让苏守信快点给她个痛快,旁边跪着娟姐,两脸肿的老高,低低的啜泣着。
    苏谨言也在,他跪得稍微远了些,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
    徐迦宁知道,这都是为徐家父子准备的,如果刚才把人请进来了,那么现在必将是一场对质,她上前去了,挨个看了看,站了苏守信的身边。
    苏谨言抬眼看见是她,更是面如死灰。
    徐迦宁垂眸看着他,声音柔柔的:“大哥,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都这个时候了,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苏谨言双膝麻木,也抬眼看着苏守信:“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记得,孙太太把我打了一顿,扔在苏家门外,我是被打大的,那天饿着肚子,天气特别冷,是我妈……就是夫人把我带了回来,她对我特别好,不知道大人之间有什么,佣人们对我指指点点,可我妈却带着我,天天在园子里走来走去,谁也不敢再说我。她说我是他的儿子,后来……”
    苏守信目光如刃,看得他低下头来:“后来我妈生了妹妹,她天天抱着妹妹,全家人都喜欢妹妹,可我小时候,我不喜欢……”
    话音才落,苏守信上前一个大耳刮子!
    “怎么养你这么个白眼狼!余百合信口雌黄非说是和我生了你,你妈为了你都成了笑柄了,你不喜欢你妹妹!你妹妹怎么着你了,她小时候最喜欢黏着你!”
    是,她小时候的确最喜欢黏着他。
    苏谨言眼睛也红了:“那天顾家办寿宴,她非让我背着她,我和她玩了一会儿捉迷藏,狠下心了吓唬她,她到处找不到我就哭了,说找妈妈,我心软哄着她……我背了她回来,遇见孙太太了。”
    这段和孙太太说的一样,孙太太遇见小苏谨言的时候,他的确背着孩子。
    苏守信怒不可遏,还是徐迦宁拉住了他。
    苏谨言看向余百合:“孙太太很落魄,我想拿点钱给她,还怕妈妈知道,我就让她看着妮妮,想偷偷跑回去拿些钱来……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等我找了下人过来以后,妮妮就不见了……孙太太捂着我说,不能告诉别人妮妮走丢了,让我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时还小,我害怕极了,就那么说了。”
    后来的事情,苏守信也知道了,拐子在外地抓到了,可孩子们已经卖给了马戏团。
    在审讯当中,拐子说出了余百合特征的女人,他说是在她手里低价买下的孩子,隔了几个月走遍了各个马戏团,好容易有点线索了,却又发现,拐子口中那个不知道捂死的谁家孩子,就是妮妮。
    大夏天的,在水里泡了几个月,已经没有人形了。
    苏守信亲手埋葬了孩子,再后来苏夫人一病不起,老太太也天天哭泣,家里乱成一团,遭受了这么大打击,他自己无从说起,只能默默忍受。
    徐迦宁亲耳听着那段往事,只觉唏嘘不已。
    十几年分离,幸好遇见的是徐老爹一家,只不过她是怎么到了徐家去,这其中还有缘故,都这个时候了,苏谨言不再隐瞒,都娓娓道来了。
    多年前的那天,他记忆已经模糊了。
    大概还记得的,只有徐老爹那高大的身影。
    妮妮死了以后,消息封锁,谁也不知道。
    那时还有很多人故意来说知道线索,领赏钱,或有人带了孩子来,说是捡来的,可能是苏家小姐之类的,徐老爹来的那天,他才下学回来。
    爷俩个身上还有孝迹,匆匆忙忙抱了个孩子,说打听到了,是苏家的孩子。
    那孩子面黄肌瘦,高烧不退,脸上长了些痘一样的,男人说家里有丧事管不了她了,让他们抱进去,苏谨言看了一眼,那孩子睁眼叫了声哥哥,吓得他想起水里的妮妮,直接叫人撵走了。
    没想到,那真的是妮妮。
    听了来龙去脉,勾起苏守信心头多少怒火,他眼睛通红,抓了一边的拐杖狠狠抽了苏谨言一顿,恼怒已经不能再克制下去,旁边的余百合又哭又叫,他顺手也给了两下子。
    真是打死都不解恨,手下顿时没了分寸,只管用力。
    屋里顿时鬼哭狼嚎,都是女人的哭声。
    徐迦宁站了一会儿,听在耳朵里,先走了出去。
    她在外面站了一站,看着星空,想着不少事,让人进去叫了苏守信出来。
    没多一会儿,苏守信出来寻她。
    她两手都藏了口袋里取暖,等他过来了,才呵了口气:“真的太晚了,平时我都该睡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苏守信以为她累了,忙推着她去休息,她却未动。
    “怎么处置他们,我突然想说句话,爹听我一言。”
    第75章 妮子的学校
    雨后的夜空,拨云见月。
    细碎的星星三三两两,清新的空气带来的清凉。
    徐迦宁仰脸看着星月,想起小时候祖母说过的话,她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挂在空中,思念的亲人真心祈祷,总会相见的。
    小的时候信以为真,长大了以后才明白,那不过是编排的话,她那么想念祖母的时候,梦里都不曾相见。不能见最后一面,一直是个遗憾。
    人死不能复生,真正的苏唯,早就死在了拐子手里。
    拐子改变了她的命运,扼杀了她。
    而在徐家长大,从小被徐家父子拉拔长大的徐迦宁,在宠溺当中,从小不知顺逆,顺境当中获得百般宠爱,逆境当中,自尊又强,接受不了夫家的漠视,一时想不开竟然自杀了。
    现在活着的,是她。
    真是,同人不同命。
    难免唏嘘。
    苏守信上前了来,听见她说有句话想说,当即皱眉:“妮妮,你不愿伤徐家人我理解,但是他们几个人,不必同情,他们不值得同情,你不用劝我了,今天就此做个了断,不扔进黄浦江里,难解我心头之恨!”
    徐迦宁刚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地藏王超度心经,回眸看他:“我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我只是想告诉您,死亡并非最终的宣判,就让他们该偿命的偿命,该赎罪的赎罪,该忏悔的忏悔,以此做个了结,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权当告慰十几年骨肉分离之苦,以及……”
    以及什么,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看了眼苏守信。
    他微怔之余,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就这么扔黄浦江里实在太便宜她们了!”
    想来,他会慎重考虑怎么处置这几个人的,有的人就该尝尝这种滋味,徐迦宁呼出一口冷气,说回去休息,大步离开了偏院。半夜了,园子里的梧桐树上,不知道什么鸟儿古怪地叫着,她走得不快,高跟鞋踩在青砖上面哒哒哒的。
    回到东园,翻出了收藏了很久的心经,站在窗前念了一会儿。
    糖球爬了她的脚下直挠着她的裤腿,她没有理会,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读过了心经,才低头将猫儿抱了起来,红玉在一旁等着她,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她逗了会儿猫儿,放进猫窝,也把红玉推了起来。
    红玉连忙伺候着她睡下,徐迦宁这一觉可睡得实了。
    一夜无梦,她昏昏沉沉睡了好久好久,才醒过来,总觉得有人在旁看着她,耳边也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抬眸就对上了双笑眼。
    苏谨霖俯身看着她,见她醒了,一脸笑意:“我说妹子呀,感情昨天晚上你就把我扔在医院了,自己回来的?嗯?你的良心真是坏掉了啊!”
    徐迦宁晚上睡得晚,头疼。
    不想理会他,闭上眼睛翻身背对着他了。
    男人的军靴在地板上轻轻地点了一脚:“昨天晚上我不在园子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啊,气氛怪怪的,你知道苏谨言他怎么了吗?”
    她抓过被子蒙住了头:“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苏谨霖的声音还在外面继续,似有魔音穿脑:“别这么无情无义好吗?我昨天晚上可是帮你了的,让你帮倒杯水你不倒,让你在医院陪护你也不陪,让病患上赶着过来看看你,问你点事情,你看看你……”
    头疼,徐迦宁的起床气又上来了。
    她伸手在旁边摸了一把,随手扯到另一个软枕照着他摔了出去,苏谨霖当即侧身避过,不想她又按响了楼下铃声,他知道很快会有人过来,只得弯腰将枕头捡了起来,好好给她放了床上。
    “好吧,那等你起床了,我再来找你。”
    说走,人却没有走,目光落了被子上面的那只纤纤玉手上面。
    徐迦宁整个人都在被下,只一手在外,她闭着眼睛又困顿起来,可被下闷得慌,还是慢慢探出头来,冷不防半阖着眼,看见男人还在她卧室当中。
    她恼怒之余,眼睛也睁开了来:“要不要我去见见二叔,问问他你是不是太闲的了?”
    他笑,上前一步:“我就想看看,你能在被下闷多久?”
    说着弯腰来握她的手腕,想要给人拉起来,不过才一碰到她手,登时被她拂开,徐迦宁才要开口,红玉和春秀进了房间了。
    见苏谨霖在这屋里,奇怪地看着他:“二少爷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