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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呵。你个不识好人心的, 倒打趣起朕来了。”康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朕知道, 皇贵妃性子要强。为着老四每个月两次来永和宫的事,她估计给了你不少脸色瞧。亏得你性子好。”
    这话说得, 绣瑜心里不禁泛起一点疑惑。难不成真是她的魅力征服了康熙,千古一帝决定要强行给她做主了?呸,她还不如相信小六改吃素了呢!不过康熙的意图既然跟她不谋而合,那她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了。
    自从康熙二十年她晋位德妃之后,乌雅太太也能每月初一进宫与女儿团聚。这次绣瑜就把挑选哈哈珠子一事拜托给了母亲:“额娘先挑好的列个单子出来,我看了再给万岁爷过目。”
    乌雅太太喜得直念佛,隔月就递了单子进来。绣瑜看过一遍,将那些家人位置显眼、跟乌雅家关系过近或是孩子性格老实木讷的全都划掉了。乌雅太太皱眉道:“旁的也就罢了,这喜塔腊家和阿尔拉家的那两个孩子有些太活泼了,家世也很一般,娘娘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绣瑜倒没觉得什么,敢送进宫里的孩子,再活泼也是有限的。胤禛自制力强得不像个孩子。她现在就是拥有学霸儿子的妈妈,不怕他贪玩,就怕他小小年纪就一心学习累坏了身子。特别是看到康熙给皇子们制定的,从早上四点一直读书学习到下午三点的变态课程表。绣瑜更坚定了要给儿子挑选几个活泼点儿的侍从,带着他好好松快松快,要不然以后成了小矮子可怎么办?
    日后老六进书房,定要给他挑几个学霸级的伴读侍从,好好压压他的性子。绣瑜想着,这就是因材施教了,啊,给这俩性格迥异的包子当妈妈真有成就感。
    她愉快地抽了一张纸誊写了名单,在自己看好的四个人身上画了个红圈。正要封好盖印,她突然福至心灵,发散思维了一下。
    人人都知道梁九功是太皇太后赐给康熙的贴身太监,这些年他的态度也看似不偏不倚,没有偏帮过哪个妃子。可是就如自己可以通过各种委婉的办法影响胤禛身边的人,当年的佟妃不可能对康熙身边的人不闻不问。而康熙的生母佟妃正是皇贵妃的嫡亲姑母。
    她立刻提笔重写了一张名单,这次却反向思维了一下。没有圈中自己看好的人,而是在自己
    不喜欢的几个人身上画了个红圈,在圈边上写了“不选”二字。她搁了笔满意地吹了一下纸上的墨迹,准备静观其变。
    康熙二十一年,大清正是一派政通人和、海晏河清的景象。满族入关尚且不满百年,皇帝和王公贵族们尚能励精图治。三藩之战已经结束,虽然外蒙古那边,野心勃勃的葛尔丹坐了准格尔部落大汗的位置,可是祸患尚且在酝酿之中,大清得到了宝贵的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在春耕秋收的关键时节,老天爷又十分给面子地下了几场恰到好处的雨。
    整个国家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反应到后宫里,就是康熙皇帝心情上佳,有了夜夜笙歌的闲情,于是整个后宫分得雨露的妃嫔大大增加,最终在二十二年年中,后宫就喜讯频传。
    头一个爆出好消息的,居然就是如今康熙后宫的第一人、皇贵妃佟佳氏。
    皇贵妃自打康熙十年入宫,一直深受恩宠,可惜一直没有怀孕。如今十一年过去,她已年满二十五,从德妃那里抱来的养子四阿哥都快满五岁了,佟皇贵妃却在辰起时分呕酸不止,传了太医来一瞧,居然把出了两个半月的喜脉!
    不说六宫如何震惊,就连皇贵妃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佟国维的夫人当日便递牌子进宫来瞧她,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皇贵妃啜泣不已,好似要把这些年为了求子喝的苦药汁子全部化作眼泪哭个痛快。
    佟夫人执了女儿的手,含泪笑道:“如今你总算放心了吧?”
    皇贵妃激动地连连点头,除了母亲,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康熙十六年,为了确定继后的病情,她派人偷看了钮祜禄氏的脉案,却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从康熙十四年年底,钮祜禄贤宁就停了常年服用的坐胎药。继后求子心切,不惜抬举德妃借腹生子,怎么却不愿意自己生了呢?
    除非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生了。为什么不能生?皇贵妃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康熙十四年年底,册封了年仅两岁的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太子年幼,皇上怎能允许继室再生嫡子?可是钮祜禄氏也是皇上的妻子啊,他怎么能狠心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呢?皇贵妃不由自主地觉得兔死狐悲。
    而自从钮祜禄氏去了,她就成了后宫第一人,实际上的皇后,她的儿子将拥有仅次于太子的高贵出身。这个脉案中隐藏的阴谋就笼罩在了她头上,时时刻刻都在拷问着她对康熙的感情。如今,她终于有孕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孩子,也是她和康熙之间爱情亲情的证明。证明表哥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皇贵妃抚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甜甜地笑了。心头的疑云一去,她又恢复了几分以往的心气儿,她的孩子,佟佳氏与爱新觉罗氏的血脉,一定会生来就拥有最好的东西。
    惠妃的钟粹宫、宜妃的翊坤宫和永和宫都不约而同地换了一波茶具。与惠妃宜妃的恼羞成怒不同,绣瑜本来正带着小六吃西瓜,今年台湾进贡上来的无籽西瓜甜得发腻。绣瑜吃多了喉咙里甜腻腻的不舒服,就端了茶盏准备喝茶,结果胤祚趁她不注意又去偷那瓜吃。绣瑜刚打掉他的手,就听竹月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小主!主子娘娘有喜了!”
    白嬷嬷训斥的话语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瞬间化作无声的惊讶。
    “哗啦——”绣瑜一时激动之下,一套上好的哥窑粉彩茶具就少了一只杯子。“太好了,太好了。”绣瑜在屋子里团团转悠,她记得九龙里是没有皇贵妃的儿子的,以佟佳氏的位份,她如果有成年的阿哥,不可能不卷入夺嫡。要么就是生了个女儿,要么就是这个孩子中途夭折了。
    所以她的时间并不多,一定要在皇贵妃放松警惕,自以为终身有靠不需要胤禛的时候,抓紧时机把儿子的抚养权争过来。若不能,也一定要在康熙面前好好地给她上一波眼药,并且叫胤禛向着自己。同时还要注意,不能让儿子幼小的心灵受到太大的伤害,传说中的冷面王爷听起来是挺酷的,可是放到自家软萌的包子身上,绣瑜就不乐意了。
    她定了定神,一叠声地喊:“快去帮我请裕亲王福晋到永和宫小聚。”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响起西鲁特氏的笑声:“妾身跟娘娘可谓是心有灵犀,已经不请自来了。”
    绣瑜惊喜地上前:“福晋打哪儿来?”
    “太皇太后一时兴起,要给安亲王家的七格格指婚,选了正蓝旗下护军郭络罗氏、宜妃的族弟做多罗格格的驸马。太皇太后就传了我进来做个证婚的媒人,结果就听到这样的大喜事。我就赶着来恭喜你了。”
    裕亲王上次查出佟佳氏一族收受贿赂一事,捅到康熙面前,给了佟佳氏一个好大的没脸。虽然康熙并未重罚,但是裕亲王府跟承恩公府之间的关系却隐隐降到了冰点。绣瑜帮西鲁特氏牵了几回线,跟皇贵妃说了几次话,奈何外头爷们不愿意讲和,两家还是嫌隙渐深。西鲁特氏与绣瑜亲厚,胤禛却养在佟佳氏名下,她自然巴不得绣瑜夺回四阿哥,免得日后为难。
    绣瑜就笑道:“妹妹心中已有一计,只是投鼠忌器,怕伤了孩子的心。还请姐姐听听,帮忙想想可有万全之计。”
    “哦?计将安出?”
    绣瑜缓缓道来:“舍弟晋安托裕亲王的福,进了国子监念书。在那里认识了一名佟佳氏的少年,却是承恩公府里正儿八经的嫡支出身,与皇贵妃血缘极近。他曾经提起,皇贵妃素来迷信鬼神阴阳之说,很是忌讳与她命格相冲之人。她此胎珍贵无比,等她回过神来,必定会叫钦天监一一排查她宫内的人。如此便是我们的机会。”
    西鲁特氏不由皱眉:“佟佳氏嫡支的人?如何信得?”
    绣瑜犹豫了一下:“说与姐姐听也无妨,但是千万不要再有第四人知道了,否则那孩子性命堪忧。他是皇贵妃的堂弟,佟国纲的庶子法海。”
    一说法海这个名字,西鲁特氏瞬间恍然大悟。佟国纲宠幸贱婢,有了这个孩子。法海一直为嫡妻和嫡长子鄂伦岱所不容,父不以其为子,兄不以其为弟,仆不以其为主。虽然也是康熙的嫡亲表弟,但是在家过得比下三等的奴仆还不如。他做出这种事,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西鲁特氏就叹了口气:“四阿哥年纪幼小,此法是过激了一点,但是不破不立,你如果不狠下心来,快刀子割肉。那腐肉就会一直烂到骨子里去。”
    绣瑜沉默良久,还是说:“那就请姐姐为我筹谋。”
    西鲁特氏就要点头离去。绣瑜起身把她送到殿门口,转头就见胤祚悄咪咪地带着三个小太监,从后殿的井里捞了凉水湃着的西瓜上来,两个小太监合力抬着,正要溜回他的房间里去,结果顶头撞上绣瑜。
    胤祚自知有错,缠上来抱着她的腿,讨好地喊着:“额娘,吃西瓜。”试图逃脱惩罚。
    绣瑜蹲下身给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突然眼睛里面滚出一滴泪珠。她多么希望另一个儿子也能跟小六一样,无忧无虑天真快活地度过童年。
    胤祚闯祸的时候多了去了,却头一次见她哭了,吓得手足无措。绣瑜弯腰抱了他:“走,我们回殿里吃西瓜,给四哥哥也送些去。”
    胤祚这才转忧为喜,乐呵呵地搂了她的脖子。绣瑜抱着日渐重了的小六起身,突然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全身像面条一样无力地软倒,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第32章
    承乾宫最近的气氛是祥云高照, 着淡绿旗装的宫娥们带着喜悦的笑容把正殿内外装扮一新。粉彩的瓷器换了青花瓷的,玉石的摆件换了紫檀木、甜白瓷, 明黄色百鸟朝凤的帐幔换了万紫千红百子闹春的吉祥纹样。常用的八角兽首鎏金香炉失去了用武之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盘盘用水晶碟子托着、摆成塔型的海南香梨。
    皇贵妃坐在装扮一新的房间里, 心情却是喜忧参半。她年纪大了,又是头一胎, 因此格外辛苦些。单单一个孕吐就折腾得她精疲力竭,不得安生。佟佳氏送进宫来的嬷嬷都是极有经验的, 一个劲儿地鼓励她多吃,吐了也要吃。承乾宫的小厨房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熄火地给她煲汤熬药,一众厨娘宫娥忙得脚不沾地,加上三四位太医随侍左右, 还是没能叫皇贵妃胃口大开。
    真正安了她心的人, 反而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康熙。皇贵妃久久不孕,他是动了手脚的。虽然那药药性温和,但是皇贵妃这胎怀相不好, 康熙还是疑心是那药的缘故。他心中有愧,自然对皇贵妃百依百顺,承乾宫每每派人来请,他十次里倒有七八次都应了。
    怀孕期间不能侍寝, 旁的妃子孕期哪能频频得见皇帝?更倒霉些的遇到打仗、出巡一类事宜,孩子一两岁了都不得见, 也是常事。皇上如此宠爱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后宫中人的目光难免就都集中到了皇贵妃的肚子上。
    皇贵妃欢喜归欢喜, 但是康熙到底是不会治病的,那些阴毒的手段、烦心的事情终究还得她一个人面对。这头一件的,就是德妃下晌在永和宫晕倒,也被诊出快一个月的身孕。
    皇贵妃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心里百味陈杂,最后只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她运气可真不错,这是喜事,也告诉四阿哥去。”乌雅氏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凭她再生出个什么人物来,以她的出身,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妃位就是极限了。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话随如此,皇贵妃心里还是酸了几分。康熙待她虽好,可是待宜妃德妃也不差。如今宫里四妃六嫔俱全,阿哥已经排到了第八,她就是生下再多皇子,也难及当初元后一枝独秀的风光。
    如果说这只是酸楚的话,那么下午完颜嬷嬷传回来的消息就让她出离地愤怒了。
    “竟然让德妃插手四阿哥身边的人,皇上这是要打我的脸吗?”皇贵妃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赤金的指甲套在黑漆桌面上留下几道浅浅地痕迹。
    “娘娘息怒,皇上没有明着下旨,终究还是顾及您的。现在要紧的是想个法子,把德妃的人筛出去。”完颜嬷嬷压低了声音:“梁公公不识字,但是他在万岁爷誊抄的时候特别留意了,德妃在第一排第二、第三,第三排……这几个人的名字上,画了个红圈。”
    皇贵妃这才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这就是了。”乌雅氏这样的小泥鳅,也就只能想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妖娆狐媚哄得万岁爷许了她。可她佟佳氏就好比是那出海蛟龙,背后的人脉暗线,岂是德妃能想象的?德妃想趁她怀孕,往胤禛身边插钉子,纯属痴心妄想!
    当晚康熙再来承乾宫的时候,两人先小意温存了一会,然后皇贵妃就主动提及胤禛上学一事:“四阿哥虽然不是臣妾亲生的,但是也是一落胎包就养在臣妾膝下。他生在十月里,生日小,一翻过年去,就要去阿哥所了。臣妾真是放心不下,不知皇上心里可有人选了。”
    康熙就拿了那单子给她看,皇贵妃就避开绣瑜画圈的那些人,点了七个哈哈珠子,最后才不情不愿地选了一个绣瑜的,以混淆耳目。
    “请皇上过目。”
    这下轮到康熙目瞪口呆了。他许绣瑜为老四选侍从,没想到这么快表妹和瑜儿都有了身孕。两个都是他心爱的女人,要是为争这个伤了和气、损了胎气就不值得了。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如果皇贵妃不依,就好好安抚绣瑜。没想到两人默契十足,十六选八的名单里,既然有七个人都是重合的。
    他只当两人私下已经达成默契,欣慰地执了皇贵妃的手:“你这样贤惠,老四有日后必定孝顺你这个额娘。”
    皇贵妃娇羞一笑,她夫君在侧,外有聪明懂事的养子,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儿,只觉得岁月静好别无所求。
    然而皇宫大内永远是最容不得儿女情长的地方,皇贵妃的好日子过了才没两天,翊坤宫的宜妃有孕了。皇贵妃砸了一尊母家进上来的羊脂白玉送子观音,好容易忍了过去。一个月之后,永寿宫的温僖贵妃又有了身孕。
    皇贵妃哇地一下把好容易喝下去的安胎药吐了个干干净净。如果说乌雅氏之于她不过是恶心人的玩意儿,郭络罗氏勉强算是手足之疾,虽然要紧但好歹伤不了性命;那么小钮祜禄氏就是心腹大患,是同样出身后族、直接威胁她地位的人。
    皇贵妃再听闻康熙前往永寿宫,对钮祜禄芳宁厚加赏赐,顿时心里一急,下腹传来一阵凉凉的绞痛。她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宫女却吓得变了脸色,连忙上来搀了她,连连惊呼:“快传太医,传太医!”
    绣瑜躺在床上看着一本《簪花谱》,底下六七个宫女拿红漆托盘捧着各色月季、山茶、杜鹃并其他十二三种花供她挑选。绣瑜素来不喜欢苛待手下的人,管得一群花季少女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又有什么趣儿?故而这些小宫女在她这个主子面前反而少了几分拘束,说说笑笑的,一个说大红的芍药衬得娘娘气色好,一个说杜鹃娇嫩更显得娘娘人比花娇。
    绣瑜不由失笑:“眼见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还人比花娇。”
    竹月在一旁插话:“花房的总管太监何生福总算是个有良心的,没忘了当年主子的救命之恩。虽然温僖贵妃进了宫,还是每天挑了最好的送到咱们这里。也亏得是他把暖房建得这样好,连太皇太后都夸,不然冬日里这屋里又是地龙又是火盆,没点花草养着,就更容易上火了。”
    绣瑜随意一笑,放下书,去逗旁边焉头巴脑的小儿子:“六阿哥帮额娘挑花好不好?”
    胤祚不知道什么叫怀孕,上次眼见绣瑜晕倒,还以为是自己偷西瓜吃气坏了额娘。他只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大哭不止。绣瑜刚醒来就见这小子守在床边,见她睁眼就扑上来搂着她的脖子边哭边说:“额娘……我以后再也不吃西瓜了。”
    绣瑜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只有西瓜吗?萨其马呢?荷叶饼、绿豆糕呢?”
    胤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听话,额娘给我才吃。”
    绣瑜不由忍俊不禁。
    太医来把了脉,虽然是有惊无险地以喜事告终,胤祚还是吓坏了。他不是长子,又因为这个名字多得母亲怜爱,对他一向是宠爱多过苛求,才养成了这个乐天的性格。
    然而宫里的孩子对于危险总是有种本能的警惕,绣瑜最近暗中谋划颇费了些心神,这胎怀相就不算太好,永和宫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胤祚也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他没了玩乐的兴趣,天天腻在绣瑜身边,赶都赶不走。
    又恰好赶上后宫里最引人注目的四大妃子全部有孕,康熙爷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绣瑜干脆关起门来,带着儿子认字撸猫堆雪人。
    暖阁里欢声笑语不断,直到白嬷嬷匆匆进来,对绣瑜耳语道:“承乾宫刚刚传了太医,皇贵妃见红了。皇上原本在永寿宫,已经赶过去了。”
    康熙在永寿宫。绣瑜瞬间了然,不由叹道:“皇贵妃这个性子,只怕会害了自己。”把皇帝当成了自己的,岂不是得活活地气坏了身子?
    “她现在正如惊弓之鸟一般,是最小心敏感的时候,传话出去,叫福晋依计划行事。你想办法看着点四阿哥……”绣瑜说着不由把身下的锦被拧成个旋涡,她穿越到古代来这么些年,一心期盼的不过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从来没有主动对付过哪个人。没想到头一次出手,就是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包公案》里面曾经描述过一个“两母争子”的故事,面对被盗走的孩子,两个母亲一人拉住一只手,谁抢到了归谁。孩子疼得大哭,养母不为所动,生母心疼难忍最终放手。包公遂断定那放手的妇人即为孩子真正的母亲。
    可惜这里是紫禁城,宫闱深深,没有铁面无私的包青天来主持公道。她只能狠下心跟皇贵妃彻底地斗上一场。
    皇贵妃这一胎怀得格外艰难。她把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吃食医药、服饰香料全都排查了一遍,还是无解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邪祟冲撞。叫了钦天监的人来一查,钦天监监使言之凿凿:“近日臣夜观星象,却见东方七宿中,角木蛟星暗淡无光、隐隐有黑气萦绕四周,大为不详。角木蛟星主木,又位于东方。不知娘娘宫中可有近身的宫人居住于东方,又命中带木?还请回避为宜。”
    皇贵妃立马叫查,结果查来查去,这根子居然在四阿哥身上——胤禛可不就是居住在正殿东配殿,又命中带木的吗?
    第33章
    钦天监监使、副使三人众口一词, 言之凿凿。皇贵妃不置可否,私底下却找人去调查了三人的背景, 并无什么不妥。
    这不禁叫她犯了难。四阿哥跟她虽然亲如母子, 可是抱养的就是抱养的, 如夫人说白了还是妾,亲如母子的关系一个不甚也可以形同陌路。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德妃虎视眈眈。
    她几年的心血岂可白白抛费?况且额娘曾经请高僧算过命, 胤禛是旺她的,别不是有人捣鬼吧?皇贵妃心里犹疑不定, 最终还是选择按下不提,拔高声音喝道:“今日之事若有人敢走漏半点消息,本宫绝不轻饶!”
    说到底,人求神问佛, 算命观星, 求的不过是俗世的功名权势罢了。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不吉利又能算得了什么呢?胤禛日后至少也是个亲王,而她腹中的孩子还男女不明, 皇贵妃毅然选择铤而走险,没有把胤禛挪出去。但她心里究竟还是存了个疑影,另求了许多灵符挂了满身满屋,每日胤禛来请安, 她虽然仍旧嘘寒问暖,但是却减少了肢体接触, 不复以往的亲密无间。
    然而承乾宫本就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盼着皇贵妃倒霉的人可海了去了。不过几日功夫, 宜妃就把消息探听了个七七八八。她不由从床上坐起,露出惊喜的笑容。皇贵妃有权有势,好在性子鲁莽;德妃有子有宠,又心思细腻。这些年,两个人联合互补,给了她不少的气受。如今倒可以将计就计,使得承乾宫与永和宫离心离德。
    宜妃一向牙尖嘴利,连翊坤宫的奴才也比别人多长了几张嘴。不久之后,宫里开始流传起谣言,隐晦地暗示说,四阿哥今年流年不利,皇贵妃慈母心肠不肯让他挪出去,结果克着了自己的龙胎。
    皇贵妃掌管六宫,知晓此事后大发脾气,立刻命慎刑司的人抓了七八个乱嚼舌头根子的宫人,贬的贬,罚的罚,还打死了两个粗使太监。宫里的流言才终于平息了些许。
    然而随着皇贵妃的龙胎月份大了,传太医的次数反而更加频繁。六宫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甚至有说四阿哥不详,德妃没有把他养在身边,所以连连产育,皇贵妃却连一胎都难保。
    绣瑜虽然早有搭台子唱戏——抛出一个钦天监,引得宜妃等人趁机造谣离间皇贵妃与四阿哥感情的想法,但是宫里闲人多,编出来的闲话比她想象的更难听了十倍百倍。皇贵妃惊疑不定,绣瑜心痛难忍,局面就变成了一场拉锯战。二母夺子,比的就是谁先放手。
    这天上午胤祚去了一趟慈宁宫请安,用了晚膳绣瑜把他抱在炕上,用自己画的图册教他认字。
    “床!”
    “桌桌!”